夜里九点左右，甬城外城四号区的某条街道上，路灯上悬挂的亮块像是一块海绵状的脂肪，透出光亮莹莹，时明时暗。陈一贯正在街道上溜溜达达地走着，随着脚步影子被拉长揪短，深浅变换，他空着双手，穿着灰绿色的工装，相貌平平毫不惹眼。刚刚拿到日结的工资，是陈一贯在物资店打工一天才拿到的可怜的八十块钱，即便如此囊中羞涩，他却已经在思索明天该吃什么早饭了，是放了大肠和三鲜浇头的拌面还是一笼鲜肉一笼特色蟹黄的小笼包呢，丝毫不在意一顿早饭会把今天的工资干下去一半的样子。
街道两边店门紧闭，满地的垃圾随风而动，飞起的塑料袋被破旧的招牌抓在半空中，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拐过街角，到了小笼包店边的巷子口，陈一贯瞄到几个壮硕的人影正围着一个娇小的怼在墙边，驻足看了一眼，与壮汉恶狠狠带着威胁的眼睛对了一瞬，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脚步不停向前走去。
巷子里，三个壮汉正围着一个头戴鸭舌帽，一身运动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为首的壮汉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右臂尤其健壮，是左臂的三倍粗，正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顶在墙壁上，刀疤男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狞笑着说：“内城的大小姐来我们外城干什么，大晚上的还是一个人，是犯了章法被开隔出来了，还是出来提供情报的小蛾子啊？”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满不在乎地撇过头去，抬脚想走被另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刀疤男笑骂道：“还挺有性格，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在我的地盘上被我遇到了，我收点过路费，哪怕是你的老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女孩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刀疤男，清冷的声音传出：“滚！”刀疤男和他两个手下脸色一变就要动手，女孩眼中红光一闪，左右两个巴掌扇在两个手下脸上，手似乎都没有碰到，两个壮汉就像被飞驰的卡车撞了一样飞了起来，头已经彻底撇过去了，刀疤男瞳孔一缩，刚要求饶，嘴巴已经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按住，整个人像风筝一样凌空，咚地一声被按进了身后墙壁里，烟尘四起，身上的骨头断裂从体内扎出，头已经完全瘪了，墙后的砖块突出一个人形，墙灰簌簌落了一地，溅出的血花在靠近女孩时就被无形弹开，女孩收回手，正了正鸭舌帽，双手插兜向巷子深处走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走出去没多远的陈一贯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明天还是吃面吧。”轰然作响的声音让街道亮起了不少灯，不一会儿又零散灭掉，小笼包店的老板跑下楼看到一片狼藉，一边骂一边给秩序警打电话，待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后，瞬间噤声，跑回楼上淅淅索索地又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街道充满了刹车声，五六辆车在小笼包店门口停下，一群黑衣壮汉簇拥着一个长相阴鸷的瘦高男子来到现场，男子先是低下头看了看被扇断脖子的小弟，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凑近端详了一下嵌在墙里那面目全非的刀疤男，脸色很难看地挥了挥手就回到了了车上，几辆车马上开走了，剩下的两辆车把刀疤男“抠”下来和他两个手下一起被搬回车上后，也轰鸣着油门开走了，这时候，秩序警的车才拉着警笛亮着警灯姗姗来迟，在店门口停了一下，甚至连车都没下，就关闭警笛警灯开走了。街道重新安静了下来，仔细听风中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又似乎是路灯亮块舒展时体液四溅的声音，总之今晚有很多人该睡不着觉了。
陈一贯穿过复杂的小巷，来到自家楼下，爬上黑暗的楼梯来到三楼，取钥匙开门，脱鞋放鞋，穿过狭窄的餐厅，狠狠地躺在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找了个海洋纪录片放着，拿起手机刷了起来。“油块分拣员日结90元，这个衣服穿脱太麻烦了，上班时间白加一个钟头不合算。”“诚招公司前台要求品貌端庄待遇从优性别要求女？卡这么死么？”“力块操作员日结70元这也太坑了！”刷了一个小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我只是想找个班上啊！”陈一贯惆怅地放下手机，“算了，明天再找吧。”随手关了电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8点，陈一贯准时醒来，揉了揉脑袋，摸了一下床头的亮块，一块和路灯亮块差不多但是尺寸很小，看起来也像是肥腻脂肪的肉块，似乎很享受这抚摸般地抖动了一下，渐渐亮起荧光。陈一贯看了下手机的电量已经充满，就拔下了连接在亮块上的充电线，哧地一声溅出了几滴透明体液，起身在卫生间简单冲了个脸，就换鞋出门了，出门前打了个响指，房内的亮块渐渐熄灭。
在楼下面馆，陈一贯心满意足地边吃着浇头面，边刷着手机，“68同城的工作都差不太多，日结不到一百，实在不行去送外卖吧，不过听说租车贷款很坑，最好还是攒钱买辆毛驴先。”面馆玻璃橱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街面上的路灯依然时明时暗，天空中灰蒙蒙一片，似乎被厚重的云层笼罩，泛着黎明前一般的青色，但时间已经八点半了。“算了，就干力块的活吧，反正是计件的，早干完早下班。”吃完面抹了抹嘴，看到驮着油块的公交来了，陈一贯缩着脖子，好像很冷很瑟缩的样子，和一群穿着厚厚棉袄的人挤上了公交车，车上非常挤，想看手机得拿到眼前来，陈一贯干脆看向窗外看风景。
萧瑟的街道没有一点植物，垃圾满地被风和车流席卷着四处飘零，来往的行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带着帽子，看不清表情游荡在街头。经过小笼包店时，老板正在把店里的垃圾清理出来，昨天被拱出的人形被推回去不少，看来这面墙是打算将就着用了。渐渐的，街道越来越整洁，路灯也越来越稳定光亮，到了内外城的闸口，公交车在闸门的轨道上狠狠颠簸了两下，开上了平坦的柏油路。这里的路边开始有绿植了，在路灯的光照下显得蔫蔫的，因为外围是工业区，所以没有什么行人，小车多了起来，车流像蠕动的蚂蚁般把人们输送到一座座厂房里。
经过内城外环政府门口时，一群穿着得体的人正举着横幅抗议，“资源块”三个黑字被打上了血红的叉，边上又写上血红色的神尸二字，并后面打了三个鲜明的感叹号。“神尸是不可控的，使用神尸是将人类推上绝路！”类似的口号此起彼伏，满车的人连多看一眼的都没有，不用资源块，现在这种没有阳光的日子怎么生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陈一贯则羡慕地看着这些抗议者，他们穿的不多，一定有很体面的贴身保暖衣物，在这抗议，一定有带薪休假的工作不影响生活，真好啊，不知道他们招不招人，毕竟站一天也挺累的，也许会有人愿意雇人替自己抗议呢，或者一起，毕竟人多热闹嘛，这工资不得一百二一天，胡思乱想着就听公交车上提示：“新能源车产业园到了”，陈一贯一边喊着“麻烦让让”一边和五六个人一起挤下了车，正式员工都是有宿舍的，像他们这种从外城来的人都是日结工，大家心照不宣地朝着日结工专门的集合地点走去，等着被安排工作，穿着工服的陈一贯在厚重衣服的人群中有些显眼，他只能缩着脖子装作似乎很冷的样子，来应付不时瞄过来的诧异眼神。到集合点有了暖气供应，大家纷纷脱下厚重的外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拿着喇叭在前面喊，“今天的工作是搬运原材，各个厂家需要的人数工头都举着了，各自选一个工头跟着去领力块工位，没用过的一定要提前说，不然吞手了不是开玩笑的！”一般力块日结工总是招不满，大家簇拥着不紧不慢地随便选一个工头去他面前排队站好，陈一贯也随便挑了一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街道两边店门紧闭，满地的垃圾随风而动，飞起的塑料袋被破旧的招牌抓在半空中，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拐过街角，到了小笼包店边的巷子口，陈一贯瞄到几个壮硕的人影正围着一个娇小的怼在墙边，驻足看了一眼，与壮汉恶狠狠带着威胁的眼睛对了一瞬，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脚步不停向前走去。
巷子里，三个壮汉正围着一个头戴鸭舌帽，一身运动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为首的壮汉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右臂尤其健壮，是左臂的三倍粗，正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顶在墙壁上，刀疤男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狞笑着说：“内城的大小姐来我们外城干什么，大晚上的还是一个人，是犯了章法被开隔出来了，还是出来提供情报的小蛾子啊？”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满不在乎地撇过头去，抬脚想走被另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刀疤男笑骂道：“还挺有性格，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在我的地盘上被我遇到了，我收点过路费，哪怕是你的老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女孩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刀疤男，清冷的声音传出：“滚！”刀疤男和他两个手下脸色一变就要动手，女孩眼中红光一闪，左右两个巴掌扇在两个手下脸上，手似乎都没有碰到，两个壮汉就像被飞驰的卡车撞了一样飞了起来，头已经彻底撇过去了，刀疤男瞳孔一缩，刚要求饶，嘴巴已经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按住，整个人像风筝一样凌空，咚地一声被按进了身后墙壁里，烟尘四起，身上的骨头断裂从体内扎出，头已经完全瘪了，墙后的砖块突出一个人形，墙灰簌簌落了一地，溅出的血花在靠近女孩时就被无形弹开，女孩收回手，正了正鸭舌帽，双手插兜向巷子深处走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走出去没多远的陈一贯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明天还是吃面吧。”轰然作响的声音让街道亮起了不少灯，不一会儿又零散灭掉，小笼包店的老板跑下楼看到一片狼藉，一边骂一边给秩序警打电话，待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后，瞬间噤声，跑回楼上淅淅索索地又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街道充满了刹车声，五六辆车在小笼包店门口停下，一群黑衣壮汉簇拥着一个长相阴鸷的瘦高男子来到现场，男子先是低下头看了看被扇断脖子的小弟，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凑近端详了一下嵌在墙里那面目全非的刀疤男，脸色很难看地挥了挥手就回到了了车上，几辆车马上开走了，剩下的两辆车把刀疤男“抠”下来和他两个手下一起被搬回车上后，也轰鸣着油门开走了，这时候，秩序警的车才拉着警笛亮着警灯姗姗来迟，在店门口停了一下，甚至连车都没下，就关闭警笛警灯开走了。街道重新安静了下来，仔细听风中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又似乎是路灯亮块舒展时体液四溅的声音，总之今晚有很多人该睡不着觉了。
陈一贯穿过复杂的小巷，来到自家楼下，爬上黑暗的楼梯来到三楼，取钥匙开门，脱鞋放鞋，穿过狭窄的餐厅，狠狠地躺在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找了个海洋纪录片放着，拿起手机刷了起来。“油块分拣员日结90元，这个衣服穿脱太麻烦了，上班时间白加一个钟头不合算。”“诚招公司前台要求品貌端庄待遇从优性别要求女？卡这么死么？”“力块操作员日结70元这也太坑了！”刷了一个小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我只是想找个班上啊！”陈一贯惆怅地放下手机，“算了，明天再找吧。”随手关了电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8点，陈一贯准时醒来，揉了揉脑袋，摸了一下床头的亮块，一块和路灯亮块差不多但是尺寸很小，看起来也像是肥腻脂肪的肉块，似乎很享受这抚摸般地抖动了一下，渐渐亮起荧光。陈一贯看了下手机的电量已经充满，就拔下了连接在亮块上的充电线，哧地一声溅出了几滴透明体液，起身在卫生间简单冲了个脸，就换鞋出门了，出门前打了个响指，房内的亮块渐渐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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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内城外环政府门口时，一群穿着得体的人正举着横幅抗议，“资源块”三个黑字被打上了血红的叉，边上又写上血红色的神尸二字，并后面打了三个鲜明的感叹号。“神尸是不可控的，使用神尸是将人类推上绝路！”类似的口号此起彼伏，满车的人连多看一眼的都没有，不用资源块，现在这种没有阳光的日子怎么生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陈一贯则羡慕地看着这些抗议者，他们穿的不多，一定有很体面的贴身保暖衣物，在这抗议，一定有带薪休假的工作不影响生活，真好啊，不知道他们招不招人，毕竟站一天也挺累的，也许会有人愿意雇人替自己抗议呢，或者一起，毕竟人多热闹嘛，这工资不得一百二一天，胡思乱想着就听公交车上提示：“新能源车产业园到了”，陈一贯一边喊着“麻烦让让”一边和五六个人一起挤下了车，正式员工都是有宿舍的，像他们这种从外城来的人都是日结工，大家心照不宣地朝着日结工专门的集合地点走去，等着被安排工作，穿着工服的陈一贯在厚重衣服的人群中有些显眼，他只能缩着脖子装作似乎很冷的样子，来应付不时瞄过来的诧异眼神。到集合点有了暖气供应，大家纷纷脱下厚重的外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拿着喇叭在前面喊，“今天的工作是搬运原材，各个厂家需要的人数工头都举着了，各自选一个工头跟着去领力块工位，没用过的一定要提前说，不然吞手了不是开玩笑的！”一般力块日结工总是招不满，大家簇拥着不紧不慢地随便选一个工头去他面前排队站好，陈一贯也随便挑了一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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