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队友带咸鱼，系统你针对试？

王广义盯着办公桌上那堆鸡蛋，足足四十八个，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土黄色小兵。这是他亲大姑王桂芬送来的“厚礼”，外加一份烫手的山芋——捞人。

电话里的聒噪仿佛还在耳边炸响：

“大侄砸！上回姑跟你说那个，你当没当个事办啊？这都三天了，咋一点动静没有呢？”

大姑的嗓门穿透力极强，震得他廉价手机嗡嗡作响，

“屁大点事能麻烦人家吗？广义啊，这都咱家实在亲戚！你四舅爷家三外甥女的亲大姑姐！你从我这论的话得叫…算了，你也别逮个蛤蟆攥出尿来！事不算大，也就砸了几家金店，给判了9年多！你赶紧托托人给放出来，要不变成缓刑一年也行啊！对了啊，主要是千万别留下案底！孩子都是好孩子，有底子容易影响以后考公…”

王广义当时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干涩：“大姑，你认真的吗？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就一破科员！”

“你看你这孩子！”王桂芬的调门立刻拔高三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自打你上班以后大姑就求你这么点事！别墨迹了啊，抓紧办，人等信儿呢！对了，人家给你拿的东西收到了吧？”

“…收到了。”王广义看着桌上这堆鸡蛋，陷入沉思。

“行！你记住啊大侄砸！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年纪轻轻的别学人家整那一套官僚主义！收东西就得办事！好了我还有事，等你电话！”

忙音嘟嘟响起，斩断了他最后一丝辩解的可能。

王广义重重把自己砸进那把比他年纪还大的破沙发里，劣质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六十平的老破小出租屋，是他蜗居了九年的“官邸”。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廉价烟丝的味道。衣架上光秃秃只剩一根棍子，挂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他摸了半天，从兜里抠出半盒皱巴巴的“塔尖”，劣质烟草的辛辣冲进肺里，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王广义，男，三十整，身高一米八，体重也一百八。华夏最东北犄角旮旯某乡镇办公室带编科员。九年，整整九年！他从意气风发、熬夜写材料、拼命表现想晋升的热血青年，熬成了领导眼中“经验丰富”的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填坑顶雷冲锋陷阵，唯独好处没他份儿。

前三年，他是“好下属”、“好榜样”，收获口头表扬无数，领导画的大饼吃到撑，实际奖励？毛都没有！连个“优秀”都没混上。

中间两年，他学“聪明”了，开始圆滑世故，甚至贷款请客拉关系，结果？原地杵。

再两年，他豁出去争名夺利，暗中收集材料想扳倒对手，一番操作猛如虎，工资条一看——涨了三百五。工龄滚动，仅此而已。

现在？他彻底成了咸鱼。

每天八点三十五分，他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推开办公室吱呀作响的门，脚步声轻重频率都分毫不差。电脑屏幕上永远摊着一份写不完的总结，鼠标每隔三分钟机械地晃一下，防止屏幕变黑。抽屉里那本台历，还停留在十一月的某一天，纸页卷着毛边，和他一样失去了翻篇儿的力气。

开会？领导唾沫横飞布置任务，他盯着会议室角落里那个嘶嘶冒烟的烧水壶，看翻滚的气泡，觉得那里头藏着宇宙真理。

午休？他总比别人晚二十分钟去食堂，专挑残羹剩饭，吃得津津有味，趁管理员大姨不注意，闪电般往裤兜里塞俩煮鸡蛋——那是他晚饭的荤腥。

出租屋诡异的整洁，不是因为勤快，而是穷得家徒四壁。衣柜里挂着三件一模一样的旧衬衫，床头柜上半桶矿泉水喝了一个月。写字台抽屉最深处，压着九年前的工作计划本，娟秀的钢笔字在“五年内晋升科长”的目标下洇开一片模糊的墨渍，像被什么咸涩的液体浸泡过。

“妈的，奢侈一把…点个米线吧。”王广义掐灭烟头，刚摸出那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旧手机。

刺耳的铃声突然炸响！

来电显示：主任。

王广义盯着那俩字，心里掐着数。响了五六声，才慢悠悠按下接听键。

“广义，在哪呢？吃了没？”主任的声音带着酒足饭饱的松弛感，背景隐约有推杯换盏的喧闹。

“在家呢领导，刚吃完。”王广义字正腔圆，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嗯…”主任打了个饱嗝，“现在有这么个事，下午临时来了几个外省兄弟单位的领导，我这边和几位镇长有其它接待，实在脱不开身。你看能不能辛苦一下，晚上帮忙招待招待？”

王广义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松了口气。接待任务虽然烦，但总比通宵赶紧急材料强，关键…不用自己掏钱。

“什么职务？几个人？几点？在哪？”他问得干脆利落。

“广省深市下面乡镇的一把手，姓李，一共6个人。我们还没见到面呢。六点，江湖酒楼。你是单位老人了，其余我就不多交代了，别出大差头就行。”

“收到。”王广义回了个牛马专用术语。看了眼他那块表盘模糊的廉价电子表，抓起那件半旧外套就冲出门。

江湖酒楼，镇上的“高端”场所，集公务接待、红白喜事、KTV、住宿于一体，早年据说还有“特别服务”，可惜王广义没赶上好时候。

王广义踩着点冲进酒楼大门时，离六点只差五分钟。没车穷，全靠两条腿环保出行。他熟门熟路点了干炒小鸡、酸菜血肠、锅包肉、三花一岛几个硬菜，钻进最大的包间坐等。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考究深色西装、打着昂贵领带、腕表亮得晃眼的中年男人独自走了进来。

低调？不存在的。王广义这种基层牛马混了九年，一眼就认出这绝对是条大鱼！他堆起职业笑容，弹簧般起身：

“您好李镇！我是本镇办公室工作人员，我们领导有重要工作实在脱不开身，我代表他跟您表示歉意，再表示热烈欢迎！您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入座！”

西装男微微颔首，反手关上包间门，优雅地脱下外套。环顾四周，没衣架？他皱了皱眉，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王广义一愣：“李镇…其他客人呢？”

李镇不紧不慢地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免费茶水。他小啜一口，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脸上表情痛苦得像喝了百草枯，挣扎半天才艰难咽下。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王广义：

“正如你所说，一路很累，都在楼上休息。派我这个代表来对接对接，不必拘谨。”

王广义心里翻了个白眼：茶水都嫌难喝，有洁癖跑这穷乡僻壤来干啥？脸上却笑得无比真诚，招呼服务员上菜。

菜过五味，场面话说了几箩筐。王广义怕冷场，主动挑起话头：“敢问李镇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对接？”

李镇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品尝，脸上竟露出近乎陶醉的表情，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很久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鱼了，贵镇可真是一块宝地。我们本次前来，就是为了投资建设项目。”

王广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投资？这鸟不拉屎的华夏最北角？交通不便，资源国有，私人开采想都别想！难道…是卖拖拉机的？

李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几个轻工业项目。我们当地的商户看中了贵镇独有的地理位置，方便出口。”

哦！做外贸的！王广义恍然，内心感慨：还得是经济发达省份，脑子就是活络！有机会真该出去见见世面…不过，等退休吧。

“我说这位小兄弟，”李镇放下筷子，目光在王广义脸上扫了扫，“我看你年龄也在三十上下了，言谈举止也不像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为什么现在还是基础办公室工作人员？”

王广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老B灯看着斯斯文文，上来就戳肺管子？你是没话找话吗？再说你当这么多年领导，心里没点AC数？

他内心已经把对方祖宗十八代亲切问候了一遍，面上却挤出无比“义正辞严”的表情：

“李镇说笑了！身为年轻的干部，我深知真正的成长不是向上攀登，而是向下扎根！乡村振兴、社区治理、民生服务…这些领域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创新和活力！我的工作或许微不足道，但对于基层群众来说，可能就是最踏实的依靠！青春的价值，不在于站在多高的地方，而在于脚下的土地是否因你而变得更坚实！”

李镇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天灵盖，半晌没回过神。

王广义心中冷笑：老子九年材料不是白写的！跟我玩这套？直接给你上高度！

包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李镇才从震惊中缓过劲，重新挂上那副职业微笑：“呵呵…呵呵，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有思想、有远见！不错不错！你看兄弟，这都八小时以外了，属于我们的个人时间。饭也吃差不多了，你们这有酒吗？我们少饮点？”

来了！王广义心里明镜似的。客人提了，按潜规则，必须满足。他扯开嗓子吼了一声：“服务员！来两瓶52度窜天猴！”

窜天猴，华夏大众白酒“翘楚”，也是他们镇招待来宾的最高规格。此酒入喉，如吞烧红铁水，从舌尖一路烧到胃底，在胸腔里轰然炸开，酒劲顺着血脉直冲天灵盖！多少英雄好汉栽在这酒上，痛哭流涕，掏心掏肺。

王广义指尖发力，“啵”一声轻响，瓶盖滑落。他变戏法似的瞬间斟满两个三两三的大杯，豪爽地推到李镇面前：“来！欢迎远道的领导莅临指导工作！我干了！您随意！” 话音未落，一仰脖，三两多烈酒火线入喉，面不改色。

李镇眼角抽了抽，出于礼貌，也皱着眉灌了一大口。

“嗯，有点量。”王广义心中点评，又给对方满上，一瓶白酒已然见底。

几轮下来，王广义脸上泛起红晕，有了几分醉意。反观李镇，神情自若，仿佛喝的是白开水。他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又抛出一个熟悉的话题：“我说小兄弟，你想不想提拔？”

还来？王广义借着酒劲刚要怼回去。

李镇却及时打断，眼神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年轻人，不知道你能否把握得住？”

画饼？王广义内心嗤笑。你谁啊？跟我隔着六七千公里，吃完这顿饭八辈子见不着了，给我机会？但他面上不动声色：

“呵呵，承蒙领导抬举。咱讲话了，啥机会啊？”

“我这次来，其实除了引荐客商，”李镇的声音压低，带着神秘感，“本人也是有一点想法的。”他指了指脚下，“经过前期大量考察和充分论证，最终目标，锁定在这里。”

王广义没吱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百亿！”李镇吐出三个字。

“噗——！”

王广义一口老酒喷出一米多远，星星点点溅到李镇锃亮的皮鞋上。李镇眉头紧锁，触电般缩回脚，和王广义保持安全距离，心里暗惊：这力道！

“不好意思哈！这酒…太烫了！”

王广义赶紧擦嘴，暗骂自己看走眼了。几两酒就醉成这样？一百亿？登月还是造核反应堆啊？

“呵呵，小兄弟先别惊讶。”李镇仿佛早有预料，低头看了眼腕表，从西装内袋摸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餐桌转盘上，轻轻一转，滑到王广义面前。“看看项目计划书。”

王广义将信将疑地拆开纸袋，努力集中精神。

首页，二号小标宋体赫然印着一行大字：

振兴东北，百万网红扶持项目投资计划书

他逐字逐句往下看，越看越心惊，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计划书内容之严谨，逻辑之清晰，远超他经手过的任何招商材料！从北方发展传媒产业的优势分析，到理论支撑、实施建设、拓展培训、直播带货的阶段性规划…环环相扣，堪称艺术品！后面还附带了项目建议书、可行性研究报告、行业分析、技术可行性分析…一应俱全，正规得令人发指！

他飞快翻回首页，死死盯着那行数字：

计划投入资金：100亿单位：人民币

这相当于他们县城三十年的GDP！相当于外五县人口总和一年的医保！相当于三万制造业工人的饭碗！相当于…喝出糖尿病也不怕打不起胰岛素的冰红茶海！

就在王广义心神剧震的刹那，李镇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捕捉的金色光芒，快得像是错觉。他抬手，指关节轻轻叩击桌面，将王广义从震惊中拉回。

“那么，小兄弟你看如何？”李镇微笑，那笑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莫测。

“嘿嘿嘿，李镇你看你…这…那什么，”

王广义找回一丝理智，舌头有点打结，“这么大个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百亿泼天富贵近在咫尺，却又像月亮般遥不可及。哪怕沾上一点点，他在亲戚眼里也立刻是人上人！

“就像你说的，年轻人，不要太操之过急。”李镇整了整领带，循循善诱，“项目确确实实是好项目。我能给你的机会，就在这里。”他点了点计划书，“项目是我找代表替我投的。对接人是你，招商人是你，立项的…也可以是你。”

王广义心脏猛地一跳！对啊！这要是成了，可是实打实连省里都得眼红的政绩！真要算到自己头上…主任？副镇长？未来是不是也能体验一把传说中的“官僚主义”？到时候江湖酒楼的KTV，寡妇陪唱起码得三个起！

除去奖金，光凭谈下这百亿项目的功劳，找镇里一把手谈谈，要个主任不过分吧？副镇长也说得过去吧？

巨大的诱惑像毒蛇，缠绕住他的理智。

“李镇…您看，”王广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出关键，“这么大个事，是我能参与的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掉了，也砸不到他头上。

“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找谁都一样。”李镇语气轻松，“你觉得一个背后投资人，会在乎是谁跑腿牵线吗？况且…”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天，是你接待的我，对不？”

王广义瞬间明白了。人家堵着气呢！省里来了领导，就把人家这“平级”晾一边，派个小科员打发，确实说不过去。可谁能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百亿项目？对他王广义来说，这真是天上掉金砖！

“行！承蒙李镇关照老弟！”王广义心一横，举起酒杯，“我肯定知道咋办！具体事宜容我明天跟领导汇报！”

“呵呵，小兄弟一看也是个爽快人。”李镇笑容更盛，

“这样，夜长梦多。你趁我没反悔之前，先把项目合同经手签了，也算是初步达成共识。” 他翻出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字栏。

王广义当然懂这个规矩——谁签字，业绩就算谁的。这是鼓励机制，也是防止摘桃子的手段。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份合同，内心天人交战。这种事对他百利无一害。镇上一年到头打着投资旗号招摇撞骗的不少，但以他们镇的经济底子，根本不怕被骗——任你说破天，要政策？一分没有！最多搭点吃喝，远道来的骗子连油钱都挣不回去！

何况这份文件的规格和李镇的身份…万一是真的呢？

赌一把！

王广义心跳如鼓，手指微微颤抖着抓起笔，在乙方负责人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像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箍住，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