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凛登基了。我跪在他脚下,听见他骂我:“真贱,这么久了,还对孤念念不忘?
”他纵容贵妃欺负我。贵妃背着他,把我扔进了军营。还找了几个兵痞子,让他们侮辱我。
苍凛终于发现了。他来找我,要接我回宫。我拿出一纸和亲诏书。“陛下慎言,
本宫现在是西陵皇后。”1我是南音,南缰七公主。两日前,南缰战败。新帝的第一道诏令,
进了我宫里。他要我去西陵和亲,十日后启程。“公主别进去!”宫女死死拽住我。
“新帝就是那个质子苍凛啊!他会杀了您的!”她们说,新帝是苍凛哥哥?我不信。
我不信那个为我暖手、替我挨罚的少年,会带着铁骑踏破我的国家。朱门轰然洞开。
我眨着干涩的眼,声音沙哑:“苍凛哥哥……”“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宋将军恶狠狠地扑上来,抓着我的头朝地上磕,一下又一下,逼我喊参见陛下。
我额角磕出了血,连同自尊,一起碎在地上。“知道孤等你这一跪,等了多久么?
”苍凛俯下身,端详我惨白的脸。那双眼里,有冷,有恨,唯独没有疼惜……“十日后,
去给西陵那个老东西暖床。”我浑身发抖,不是怕,是疼。疼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为什么,要攻打南缰……”他忽然暴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为什么?
你父皇让我像狗一样舔地上的饭食时,怎么不问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他离宫那晚。
月光下少年眉目温柔:“阿音,等我回来。”我以为是,等你回来娶我。原来是,
等你回来复仇。“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他冷笑一声,没有反驳。“南音,你对我来说,
终究是敌国人。”敌国人……原来我在他心里,是敌人啊……我捧起和亲诏书,
跪谢陛下隆恩。他还嫌不够。“这十日,剥去公主服饰,入长明殿为奴!”2我穿着奴衣,
跪在长明殿外擦地。几个宫女躲在廊后。“那暴君死的好,可惜没叫他尝尝咱们受过的苦!
”“急什么,他最爱的公主不是替他受着呢?”“真解气,老天爷总算睁了一回眼!
”"我早看出来了,从前咱们陛下做质子时对她的好,都是权宜之计,如今陛下登基,
自然不必再给她好脸色。"……最爱的公主?我有些想笑。人人都认为父皇最疼宠我。
可又有谁知道,他默许了我母妃被贵妃杀死。他给我金银珠宝,给我尊荣无双。
是因为他后悔了。可是,母妃已经死了。他这迟来的深情,谁稀罕呢?3木桶被踢翻,
脏水泼了我满身。这深宫中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哪怕刀尖对准的是自己人。
我扬手把木勺砸在那宫女脸上。“想死,可以试试。”我盯着她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
“就算我落魄了,弄死个宫女的本事还是有的。”她们踉跄着后退,仿佛见了恶鬼。
"这是在做什么?"清泠泠的嗓音响起,我回头。一人立在廊下,月白太医服被风吹得鼓起。
那双墨眸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湿透的衣衫上。"都退下。"简单三个字,
却让她们如蒙大赦,四散而逃。"公主,天寒。"骨节分明的大手递上一只帕子。我?公主?
我歪头看他,笑出了声。“大人眼力不佳,哪位公主会穿着奴衣?”他也不恼,
俊朗的面容染上一丝笑意。“锦衣华服是公主,粗布麻衣亦是公主。”帕子又往前递了递。
“臣,太医院萧云止。”萧云止。哦……是有这么个人。听说他医术了得,
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督。“我不是公主了,大人最好离我远一些。”他垂下眼帘,
握帕子的手紧了紧。我转身离开时,想起了一桩往事。那年春深,五皇姐说,她见着个男子。
眉目俊朗如画,气质清冷似霜。我说宫中除了苍凛哥哥,竟还有这等好看的人儿?
她白了我一眼:“他是太医院的萧云止。阿音,你眼中只有苍凛,要我说,他这人心思深重,
不是良配。”年少的我嗤之以鼻。对于萧云止和苍凛谁更好,我们还争论了一番。那段时间,
我对萧云止十分好奇,总想着见一见……我扯了扯嘴角,心里发苦。我见到他了。可皇姐,
却早已不在了。4我顶着满身的水走进内殿。苍凛看见我就笑。“长能耐了,敢打人了。
”"看明白了吗南音,这宫里人人都恨你,都想让你死。"他转着玉扳指。"把孤伺候好了,
或许能赏你一条生路。”手炉砸在我脚下。“把自己弄干净再来,孤嫌脏!”冬日寒凉,
我跪着伺候他用膳。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跪在父皇身边。稍不留意,就会挨一顿打。
我去求情,却只换来他冰凉的警告:“收起你的施舍。”手一软,热汤泼了他一身。“南音,
你这双狗爪子不想要了?”他一脚踩在我手背上。我咬着唇,忍着泪。他邪笑,踩的更用力。
“南音,你求孤,孤就放过你。”唇瓣咬出了血,我也没求他。他掰过我的脸,
盯着我满脸的泪看了良久:“骨头真够硬的!”指尖凶狠地擦过眼尾,用力到像是要戳瞎我。
"陛下现在这样,和我父皇有什么区别?"他瞳孔骤缩,猛地将我按在膳桌上。
“你为什么非要提醒孤,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痛恨父皇,却又不知不觉,和他越来越像。
母妃说的没错,人当了皇帝,会变成一只阴晴不定的牲畜。苍凛生气了,我就高兴了。
谁让他欺负我。明明从前,我破点皮他都心疼得不行。5苍凛要我替他更衣。衣袍沉重繁琐,
我累得满头大汗也没穿好。“笨手笨脚,是想冻死孤?”我道奴婢不敢,视线却落在他胸膛。
那道疤,是秋猎时他为我挡箭留下的。那天,他满身是血,却还笑着哄我:“阿音别怕,
哥哥不疼。”我鬼使神差摸上去,下一秒被狠狠拍开。他眼中淬着厌恶与鄙夷,
好像我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南音,你真贱,这样对你,还对孤念念不忘?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当年救你,只不过是看你蠢,
利用你罢了。”看我蠢?利用?我死死咬住唇,无措的站在原地。我对他的喜欢,
好像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羞耻。“你又摆出这副可怜样给谁看?
”他突然面露不悦,撇下我走了。笑也不行,哭也不行。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难伺候。
5花朝节这日,我在宫宴上看到了百花朝拜。没想到,苍凛竟还留着前朝的习俗。
那年花朝节,娘亲指着满园春色对我说:"帝王心就像这满园的花,总要分给不同的人。
"三宫六院,喜新厌旧,没有例外。我心痒痒,跑去问苍凛。他揉乱我的发,笑得明媚。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比如他,他就不会。他说三宫六院有什么好,
他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我站在殿外,看着苍凛斜倚在龙椅上,身边五位妃嫔娇艳欲滴。
真可笑啊……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苍凛回头看我。如今,他脸上添了些帝王威严,
更显凌厉。我却有些反胃。百官面前,他亲手为贵妃剥葡萄。贵妃笑靥如花,明媚无比。
我揉揉眼睛,让眼泪化在手背上。贵妃看到我,不住地笑,说我像陛下养的一条狗。
苍凛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6宫宴结束,我独自收拾狼藉。一只娇小的脚踩上我的头。
“前朝七公主,是有几分姿色。”是那个贵妃。“听说从前,你天天追着陛下跑,如今看来,
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吧!”我不理她,心中却升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本宫和你说话呢,
为什么不答?”“……”她有些愠怒。“你不是一条狗吗,叫几声让本宫听听!
”她掐住我的脸,尖利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笑了,笑得娇艳。我被人从背后抱住,
灌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娘娘说了,既然不叫,就再也别想叫了!”当晚,我蜷缩在地,
口中呕出血沫。我要死了吗……真的好疼啊……我疼得打滚。疼得把脖颈挠出了血。
殿门被踹开,一道身影逆着月光。我踉踉跄跄扑倒在他身上。他想推开,我却抱得更紧。
“救我……求你……”我满脸泪痕,张口却只有沙哑的气声。脸颊再次被人捏住,
毫不怜惜地灌了一碗药。我吓得身子都软了,瘫倒在他怀里。“咽下去。
”苍凛的声音比药还冷。“一个合格的奴,不能是哑巴。”喉咙间的剧痛逐渐被解药压下。
眼前恢复清明时,我正蜷缩在角落。殿内空无一人,只留那药碗在地上泛着冷光。
7祭天大典这日,百官观礼。我捧着青铜祭盘,赤足走在雪中。从前的冬季,
我喜欢坐在廊下看落雪。暖炉袅袅,茶香四溢。廊外飘进来的雪花都成了暖的。脚下一滑,
手中的祭品全撒了。苍凛的声音裹挟着寒风:“贱奴,自己收拾干净,下去领罚!
”侍卫们按住我的肩膀,逼我捡起碎瓷片。第一片利刃割进掌心时,我没吭声。疼才好。
疼才能让我记住,这世上再也没人会心疼我了。血滴落在雪里时,一袭白衣从百官中走出。
“陛下,且慢。”萧云止执礼而立,肩头细雪簌落,恍若谪仙坠尘。“陛下,
血污祭坛恐冲撞天意,不如让臣先为她止血。”不疾不徐。不卑不亢。“萧总督果真心善,
对一个贱奴也如此上心。”高座上,苍凛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百官垂首屏息,落针可闻。
“陛下,臣只是担心误了祭天大典。”苍凛挥了挥手。萧云止踏着我的脚印,拾级而上。
“握紧它,能止痛。”一块乳白色的温玉递到我手中。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8天色擦黑。
我跪在太庙外,身上结了一层冰,唯掌心那块温玉是暖的。寒凉勾起了旧疾,我倒在地上,
咳出了血。远处,一道修长的人影走近。是萧云止。“公主,伤药。”他撑着伞,
递给我一只青色瓷瓶。他好像雪,我想。“萧太医不怕惹祸上身?”我冻得牙齿打架。
伞面微斜,替我挡住了飞雪。“臣只是尽医者本分。”“你说谎。
”他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人。他救人,但从不犯险。“太医署那么多病患,
偏来管我这个前朝余孽?”良久,他似乎叹了口气。他忽然俯身,将药瓶塞到我手里。
指尖相交间,我发觉他的手竟也如此凉。“公主若真怕连累我,就爱惜自己些。
”9萧云止的药很好用,我的手伤快结痂了。在御书房点安神香时,贵妃来了。
“你还真是命大!”我盯着她张扬跋扈的样子,忽然明白了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
她很像一个人,宋将军,宋霆。我故意摔倒,撞在她身上。一股微小的铁锈味袭来。
是宋家特制的铁骨膏,宋霆身上也有。她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贱奴,没长眼吗!
”我狠狠反打回去。她的耳环掉了,耳垂划出血痕。御书房被我搅得天翻地覆。“陛下!
”贵妃蓬头垢面,梨花带雨。她扑向他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我。她拽着苍凛的衣服,
哭得不成样子。“你去哪了?为什么要让这个疯子进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苍凛把她护在怀里。“不哭了,好不好?是孤的错。”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拥。
满屋的人都在瞪我。他们气我这个疯子,伤害善良的贵妃。他们好像在说,你看,
陛下多么爱她。10侍卫把我押在地上,拎出一只灰扑扑的小猫。是我的阿奴,
亡国那日它就跑丢了。我伸手,想摸摸它的小脑袋,却动弹不得。“爱妃受委屈了,
这畜牲给你出气。”阿奴害怕地喵喵叫,小爪子在空中刨着。苍凛居高临下,
看我像疯子一样挣扎。他很清楚我的软肋。我痛地喘不上气了,像是被人千刀万剐。“陛下,
阿奴是我们一起养大的,它怕生,你忘了吗?”我跪行几步,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是在拿一个畜牲要挟孤吗?”他要我给贵妃赔罪。我跪在地上磕破了头。
贵妃想看我跳舞。我跳。她说我衣服臃肿,跳起来像猪,不像蝶。“给本宫脱了!
”我当着满屋侍卫,尽数将衣裳褪去。苍凛突然捏碎了酒杯。他扑过来,
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如此下贱,该送去军营当妓子!”我笑得苦涩。
纵容贵妃羞辱我的是他,骂我下贱的也是他。“只求陛下开恩,把阿奴还我。
”苍凛似乎更生气了。他遣散众人,一步步朝我逼近。“就为了保护一个畜牲……南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的不像你们皇族人!”“可为什么,
你偏偏是南缰七公主……”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我死死抓着身上最后一件小衣,
不让它滑下去。他看到我的动作,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南音,你为了活着,可以抛下尊严,
用身体讨好任何人是吗!”我盯着他猩红的眼,有些想笑。“陛下,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南音,彻底抛弃了尊严。如他所愿,变成了一个下贱之人。他愣怔了一瞬,狂笑起来。
“好,好,不如你来讨好孤,孤高兴了,就把那小畜生还给你!”身子一凉,
最后一件小衣被他抢走。眼泪瞬间滑落,屈辱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我踢打他,
却被扣住手腕,反剪在身后。“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缠着孤吗,嗯?
每晚都要听孤讲故事才肯睡……”呼吸交错间,他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我恨得咬牙,
一巴掌扇过去。“我是和亲公主,西陵皇后,你没资格碰我……”“还没嫁给那老贼,
就想着为他守节了?”他发狠把我抱起来,欺身压在床上。吻和痛一起落下来。我哭着求他,
发出绝望的哀嚎。“苍凛哥哥,不要……”他身体猛然僵住。“别这样叫我,你看看孤,
孤不是他!”“从前的苍凛有什么好?他无权无势,活得像一条狗……孤现在是皇帝,
能给你一切,你为什么就是对他念念不忘!”我笑了,边笑边哭。“因为我讨厌你,
你这个禽兽,永远也比不上他!”他愣住,我趁机咬穿了他的手腕。血溅在金黄的帐幔上。
我滚下床,躲在书案下,大口喘气。良久,他声音暗哑:“孤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他摔门而去。11当夜,我发起了高烧。次日清晨,有小太监来寻我。我止不住地咳嗽,
直到咳出了血。他嫌弃地啐了一口,拍拍袖子走了。良久,没人再来。意识模糊中,
有人轻轻拨开我汗湿的发丝。“别动。”指尖搭在我腕上,凉得像山涧水。我想抽手,
却被他温柔而强势地按住:“伤口要化脓了。”我僵硬地回头。是萧云止。“你怎么来了,
你走!”我用力推他。被子滑落,露出锁骨下斑驳的痕迹。我挡住自己的身体,
眼泪掉了下来。怎么能,让他看见我这副样子。“怎么弄成这样……是他干的?
”他声音沙哑,眼尾发红。那双总是平静的眼,此刻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意。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内心祈祷:快走吧,萧云止……我这副鬼样子,多脏啊。良久,
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我的头。“公主,上药了。”我一动不动。他叹了口气。“再耽搁,
可就要留疤了。”我探出头来:“那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公主,这伤若是不揉开,
明日恐怕下不了床了。”我摇摇头,“脏……”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面色有些冷峻。
“公主,你不脏,脏的是他……”我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愣了片刻,忽而轻笑。
蘸着药膏的指尖按在锁骨上。我的眼泪没出息地砸了下来。“公主知道吗,太医院有个规矩,
病人每掉一滴泪,大夫就要讲个笑话。”我红着眼瞪他。“胡扯。”“真的。
”指尖在锁骨上轻轻划过。“上个月有个小太监割伤了手,我讲了三个笑话他才不哭。
”“......然后呢?”“然后他笑得太厉害……”萧云止低头给我缠纱布。
“伤口崩了,又缝了五针。”我噗嗤笑出声,又倔强地咬唇忍住。他眉眼含笑,
指尖轻点我的唇瓣。“别咬,坏毛病。”我抿了抿唇,脸颊有些发热。
12我在床上躺了两日,苍凛也没来找我。第三日,贵妃来了。她满身金翠,华贵无双,
看我的眼神却好似要吃人。“你还真是有手段,为了不去和亲,竟然爬陛下的床!
”我懒得理她,静静给阿奴梳毛。“既然你喜欢勾引男人,不如尝尝千人枕的滋味!
”我冷冷瞪着她,那双眼睛癫狂又狠毒。我更加确定,亡国那日给苍凛开城门的奸细就是她。
“谋害和亲公主,你不想活了?”她笑得花枝乱颤,说那要看我们俩谁先死。
我没想到她真有这个胆子。13被扔进军营时,我只着一层里衣。帐帘落下,灯影里,
几个高大的黑影围过来,酒气混着汗臭。我死死攥着袖中刀片,这是我前几日偷藏的,
已经磨出了锋刃。“这宫里的婢子就是不一样,生得勾人魂儿,这腰细得,
一把就能掐断……”“你们猜这细皮嫩肉的身子,经得起几个爷们儿折腾?
”一只手摸上我的脸。我对准他的脖子,把刀片刺过去。凄厉的惨叫响起。“小贱人,
挺烈啊!”无数双手一齐按住我,领口被撕开。我拼命挣扎,警告他们玷污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