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白，雨滴从屋檐滑落，敲打着院中那盏破旧的瓷灯。许念抱膝坐在台阶上，
白裙沾满泥水，仿佛她多年来积攒的尊严，也在这场雨中逐渐消融。“又坐在这发呆？
”顾母声音冷淡，一如往常。她披着藏蓝色针织衫，眉眼漠然，
好像许念不过是一件无处安放的旧物。“我等顾哥哥回来。”许念低下头，
声音轻得几乎消散。“他有自己的生活。”顾母看了她一眼，终于觉得碍眼，转身回了屋。
门关上的瞬间，许念轻轻缩起肩膀，雨越下越急，她蜷成一团，湿透的发丝贴在脸上。
屋内灯光透过窗户，映出一道熟悉的影子。顾迟回来了，可他没有立刻出来。许念攥紧裙摆，
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也许只是一句随意的问候，一声叮嘱：“进去吧，别淋着了。
”十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在这个家。吃饭坐最边上，家务尽量不发声响。她的目光，
只敢在黑暗中，偷偷落在顾迟身上。她记得亲戚在背后议论：“她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寄养在顾家，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真叫人不自在。”她十岁那天，
顾迟给她带了两块草莓糖，揉了揉她的头说：“许念，别理他们，你是有家的。”可她清楚，
这个家，从未属于她。雨终于停了。顾迟还是出来了，站在台阶下，
低头看她：“怎么不进去？”他手中握着一把黑伞，伞骨断了一根，斜斜露出金属的刺。
许念觉得有些心酸——这把坏伞，多像自己，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轻轻摇头。
顾迟蹲下来，把她额前湿透的头发别到耳后。那一瞬间，许念心跳得厉害，
她希望时间停在这里。“进去吧，”顾迟低声说，“听话。”她慢慢站起，腿一软，
顾迟本能扶住她，指尖凉得吓人。“对不起……”她急促地收回手，低声道歉已经成了习惯。
顾迟没回应，只默默撑起那把坏伞，护着她回屋。刚进屋，客厅灯光刺眼。顾母坐在沙发上，
目光寒冷地落在两人身上。“迟迟，周家说婚期要提前，你自己斟酌。”婚期。
许念的手微微颤抖，她早知道顾迟有女友，漂亮矜贵，才与他门当户对，可听到要结婚，
心还是像被狠狠攥了一把。顾迟眉头微皱，看了许念一眼：“我会处理。”“许念，
你先回房吧。”顾母冷淡的语气中带着驱赶。许念低头后退，缓慢地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顾母压低声音说：“你要结婚了，不能再让她跟在身后了。
”“我明白。等婚期定下来，我会让她搬走。”许念背靠着门板，手心沁出冷汗。
她早该明白的——她不过是寄人篱下，从头到尾的心意都是荒唐。夜深了，月亮被乌云遮掩，
房间一片暗淡。许念缩在床角，视线落在窗台上的木雕上，
上面静静地刻着一个名字：——顾迟。她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像一场诀别。她明白，
无论再怎么小心，她终究躲不过被驱赶的结局。她想，或许顾迟结婚后，
她就该彻底从这个家消失。心底那盏灯，也该熄灭了许念从未想过，顾迟的订婚来得这样快。
半个月后，周顾两家设宴订婚，热闹奢华。她是被顾母特意叮嘱“不必出现”的人，
可偏偏顾母交代她去送一只檀木礼盒。她站在宴会厅门口，手里捧着沉重的盒子。透过玻璃，
她看到顾迟穿着深灰西装，神情淡定，正微笑着和宾客寒暄。身边的周婉清挽着他的手，
笑意温柔得刺眼。侍者看到了她，小声问：“许小姐，要进去吗？”她摇头：“我在这里等。
”许念不敢进去，她怕自己迈出那一步，就再也走不动了。掌声响起，司仪宣布新人上台。
许念闭上眼，心被一寸寸撕裂。“许念？”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猛地回头，
撞进顾迟漆黑的眼眸。他站在门口，冷冷的风掀起他的西装一角。“怎么是你送礼？
”他的语气低沉。“阿姨说，要亲手交给周小姐……”“给我吧，”顾迟伸手，接过盒子，
指尖掠过她的手背，那一瞬的冰冷刺进她心底。“你先回去。”他低声说。许念刚转身，
他又喊了一句：“以后别再来了。”她脚步停顿，背影微颤。这句话，不仅仅是今天。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他要她再别出现。许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顾迟站在原地，
指尖紧扣着礼盒，眼神复杂难辨。“迟迟，你在这里做什么？”周婉清走过来挽起他的手臂。
顾迟缓缓抽开，语气冷淡：“别演戏了，婚约是你家逼的，我已经配合你了。”周婉清一怔，
脸上的笑容僵住。顾迟没再理她，独自走回宴厅，神色一片冰冷。许念回到顾家，
客厅灯光忽然亮起，顾母冷着脸看她：“送到了？”“交给顾哥哥了。
”顾母眼神缓了缓：“周家在打听你，以后离迟迟远一点，他要结婚了，分寸懂吗？
”“我明白。”许念低头回房，关上门，缓缓蹲下身子。这夜，她失眠到天亮，
第二天早早去了学校。室友林娇凑过来：“念念，微博上有人拍到你昨天站在顾家宴会门口，
还配了句话：‘小青梅始终进不了厅堂。’”许念拿过手机，
照片里她单薄的背影被灯光打得刺目，评论铺天盖地：寄养的小可怜，好惨。
人家都订婚了，她还去丢脸？真是自作多情。她垂下眼睛，沉默着收拾东西，
忽然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晚上，她回去收拾行李，带着一个小箱子，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顾家。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到门口时，
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檀木盒。月光冷冷地洒进屋内，许念默默转身走了出去。这一次，
她彻底地离开了。搬出去后，许念租了一间小公寓，房间只有二十平。每天除了上课，
她靠接插画稿维持生活，日子安静而孤单。顾迟没再找她，仿佛她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许念偶尔想起过去，心底就隐隐作痛，但她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半个月后，
顾迟忽然出现在学校门口。四目相对，许念没有开口，顾迟终于忍不住：“为什么搬走？
”“不想再让你为难。”“我没有……”“你有。”许念打断他，声音轻颤：“顾迟，
我本来就没有家，我也不想再假装我有。”她转身离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许念，
你是我的底线。”许念眼底泛起酸楚：“你的底线，没人相信。”风吹来，冷得刺骨，
她甩开他的手，匆匆走远。几天后，许念接到周婉清的电话：“顾迟需要安稳的生活，
你不该再妄想了。”许念冷静地回道：“我从未妄想过。”“最好如此。”电话挂断，
她心口却沉甸甸的。晚上，她从超市回家，街口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
顾迟推开车门，冷冷地站在她面前：“跟我回去。”“顾迟，你要结婚了，
我不想再被人议论。”“谁跟你说的？”“谁说的不重要。”许念后退一步，
声音疲惫：“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没想过放过你，
那场婚约本就不是我想要的。”许念怔住，泪水无声滑落：“顾迟，这些话，说了也没用。
”她转身走进了夜色，手机却震动起来，是顾母的短信：东西送到了吗？
以后不要再让别人看见你。她看着屏幕，心里更冷了。次日，
网络突然爆出许念和顾迟的旧照。照片中她才十五岁，顾迟把她护在怀里，
配文刻薄至极：寄养女孩心机插足，顾氏继承人订婚前夕旧爱曝光！一夜之间，
舆论铺天盖地，所有人都指责她不要脸。许念在学校被堵住，
记者们尖锐地追问：“你是不是顾迟从小养大的情人？”她无措地往后退，
一双熟悉的手却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跟我走。”顾迟眼神凌厉地将她护在怀里，声音坚定。
许念被他带回公寓，崩溃地哭了出来：“我都走了，还不够吗？”顾迟抱住她，
声音低沉而哽咽：“许念，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我以为处理好一切，
就能给你一个清白的身份。”她疲惫地闭上眼：“晚了。”第二天，顾迟召开记者会，
公开解除与周家的婚约，严厉否认谣言，并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许念是我唯一想娶的人。
”电视前，许念泪如雨下。可当顾迟再来找她时，她却站起身，平静而决绝：“顾迟，
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太累了。”“对不起……”她轻轻摇头，走进了雨夜。这一次，
她再也没有回头。顾迟站在原地，神情落寞而绝望。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冰凉刺骨。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迟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月光终究还是失约了。许念没想到，
自己以为已经割舍干净的过去，会在一夜之间，被人撕开。那天清晨，她刚醒，
就听到寝室炸开了锅。“念念快看热搜！”林娇面色煞白，手机递到她眼前。她下意识接过，
一行大字刺进眼睛——顾氏继承人订婚前夕旧爱曝光，寄养少女十年陪伴疑似插足！
点击进去，是她和顾迟的合照，配文阴毒：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女孩从小寄养顾家，
与顾迟关系暧昧，多次插足其感情，甚至在订婚前夜深夜探访……照片一张接一张，
甚至连她站在宴会厅外的背影都被放大，配上粗体字：她一直在等，
等一个机会把自己送上顾家太太的位置。评论区已经失控。
好贱啊……白莲花真恶心，从小就计划好爬床？可怜周小姐，还要被这种人缠着。
她看着屏幕，手指一点点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像要嵌进骨头。“念念，
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林娇眼圈红了，“你要澄清啊！”她没说话，只觉得耳边轰鸣一片。
她这些年小心翼翼不敢越线，到最后，还是被人踩成了耻笑。
一条陌生短信忽然弹出：许念，识相点。别再出来丢人现眼。署名：周婉清。
她缓缓关掉手机，指尖微微颤。顾迟也是在同一时间看到这条热搜。他正坐在会议室，
面前堆着一摞合同，助理脸色发白冲进来：“顾总……热搜您看了吗？”他没应声，
只是抬手拿过手机。屏幕上，许念的脸和那些捕风捉影的字眼交织成一片荒唐的耻辱。
他看着看着，眼底一点点染上冷意。“查。”助理怔住：“查什么？”“查是谁放的消息。
”“顾总，会不会是周家……”他没开口，眉目冷得像一块铁。片刻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备车。”许念走出宿舍，外面正下小雨。她拉起兜帽，
低头快步往外走。手机震动一声又一声，她都没看。宿舍楼下，媒体和狗仔已经堵了门。
“许念，你从什么时候和顾迟在一起的？”“顾迟订婚前夜，他是不是去找你？
”“你是不是他从小养到大的情人？”她脚步一顿，呼吸骤然紊乱。那一瞬，
她甚至想转身跑掉。可再抬眼，她看见人群后面，一道熟悉的身影。顾迟撑着黑伞，
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全世界都没了，只剩她。“许念。”他喊她，声音很轻，
却像落在心尖的重锤。她想，她不该再看他。可她还是动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雨水打湿他的西装下摆，他都没抬手擦。狗仔举起相机，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她想往后退，刚动一步，手腕被他抓住。“跟我走。”“放开……”“许念，别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