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把这些抄完。用她的笔迹。”顾晏之将一本皮质日记本推到我面前,
封面上烫金的“沈微”二字。这是我签下替身协议的第三天,
也是我作为“林墨”死去的第三天。我拿起笔,模仿着日记里娟秀的字迹,一笔一画地复刻。
手腕的酸痛让我忍不住活动了一下手指。“停。”顾晏之的声音没有温度。他走过来,
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住我的手腕。“你的握笔姿势不对。微微的食指会更用力,显得字迹坚韧。
”好家伙,搁这儿玩大家来找茬呢?就差拿个八倍镜来检查我的毛孔了。
“我……”“你没有说话的资格。”他打断我,从一旁的丝绒盒子里,
取出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物理矫正器,“你的骨头有自己的记忆,这很不好。从现在起,
它们必须学会姓沈。”冰冷的金属卡上我的指骨,
强行将我的手指掰成一个陌生的、痛苦的姿势。“不听话,就要被纠正。
”他调整着矫正器上的旋钮,每转动一下,我的指骨更难受一分。我咬紧牙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还在ICU里等我。
忍......抄写的任务总算在我的手指失去知觉前完成。女管家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递给我一套睡衣和一瓶香水。“顾先生吩咐,为了进行气味同化,
请您用这瓶‘空谷幽兰’泡澡。”空谷幽兰,沈微最爱的香水。也是我——林墨,
最严重的过敏原。“我对这个过敏。”我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顾晏之坐在沙发上,
慢条斯理地翻着我刚抄完的日记。“是吗?那正好。”他抬起头,
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过敏,是你身体里的杂质在反抗。这是排毒,是好事。
忍着,直到你的身体学会接纳微微的气息。
”我真是想把手里的香水瓶砸到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排毒?我祝你福报连连,
下辈子投胎当个空气净化器。浴缸里的水是温的,但当整瓶香水倒进去,
那浓郁的香气就变成了成千上万根毒针,扎进我的每一个毛孔。皮肤先是发烫,
然后是密密麻麻的瘙痒。我不敢挠,只能把指甲掐进掌心。半小时后,
我被女管家从浴室里拖出来,扔到房间的床上。我浑身布满了红色的疹子,又痒又痛,
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给我药……求你,给我抗过敏药……”我蜷缩在床上,
向站在门口的顾晏之哀求。他走过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划过我手臂上最密集的一片红疹,
动作轻柔得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你看,劣质的画布,承受不住顶级的颜料。”他俯下身,
在我耳边用气音说话,“你要学会适应,而不是反抗。”这句话,
比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加起来,还要让我绝望。他直起身,
又补充了一项新的任务:“从现在起,进行声线雕刻。房间里会24小时播放微微的录音,
你必须模仿。每天一杯滚烫的蜂蜜水,可以软化你的声带。”女管家立刻端来一杯水。
我看着那杯水,又看看顾晏之,他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伪善嘴脸,
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喝。”我闭上眼,一口灌下。
滚烫的液体瞬间让我的口腔和食道难受。房间的音响里,沈微温柔的读书声开始循环播放。
“在时间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
也没有晚一步……”2顾晏之带我出席一场私人艺术品拍卖会。他说,
这是对第一阶段“净化”成果的验收。我穿着沈微喜欢的白色长裙,化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妆,
全身的红疹在厚厚的粉底遮盖下,依旧隐隐作痛。拍卖会现场,我们“偶遇”了沈微。
她本人比照片上更温柔,一身米色套装,气质出尘。顾晏之立刻迎上去,熟稔地和她打招呼,
把我晾在一边。“微微,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刚结束一个案子。这位是?
”沈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好奇。“我的……一个远房表妹,林墨。
带她来见见世面。”顾晏之说得云淡风轻。表妹?我内心冷笑,
现在流行管“替身”叫“表妹”了?真是互联网每天一个新词汇。入座后,
顾晏之熟练地点了一桌子菜,全是精致的海鲜。澳洲龙虾,帝王蟹,样样都是沈微的最爱,
也样样都是我的过敏加强针。“林墨,微微不方便动手,你来帮她剥虾。”顾晏之对我下令。
我看着那盘鲜红的基围虾,手指上的矫正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在沈微带着歉意的注视下,
我只能伸出手。虾壳的边缘锋利,划破了我本就脆弱的皮肤。很快,我的十指开始红肿,
痛痒难耐。“林小姐,你的手……”沈微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过敏了?别剥了。
”她体贴地叫来侍者:“麻烦把这些海鲜换掉吧,谢谢。
”顾晏之对沈微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微微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没事。”话音刚落,桌下,
一只锃亮的皮鞋尖狠狠地碾上了我的脚背。他一边和沈微谈笑风生,
一边用很大的力道折磨我,同时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别让微微觉得我苛待下人,影响她心情。”下人?
我可去你的吧!你才是下人,你全家都是下人!祝你俩天长地久,出门被虾壳扎死。
疼痛让我难以呼吸,但我脸上必须维持着僵硬的微笑。拍卖会开始,一件件艺术品被呈上。
当一副描绘深海的画作出现时,那幽蓝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画面,让我胸口一阵发闷,
几乎喘不过气。“她好像不喜欢这幅画,”沈微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异样,
她偏过头对顾晏之说,“感觉很压抑。”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晏之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认为我的“情绪”失控,是对沈微的拙劣模仿,
是在偶像面前丢了人。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座位上拖起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快步离开会场。他把我拖到别墅的室内泳池边。“你不是觉得压抑吗?”他扯掉我的外套,
“我教你,什么叫真正的窒息。”下一秒,我的后脑被一股巨力按住,
整个人一头栽进冰冷的池水里。水疯狂地涌进我的口鼻,肺部的空气被迅速榨干,
死亡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又把我提起来。
我刚呛出几口水,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再次被按了下去。一次,两次,
三次……女管家像个雕塑站在不远处。“看清楚了。”顾晏之的声音在泳池里回荡,
带着一种残忍的教学意味,“以后,不听话的‘物件’,就这样处理。”他终于松开手,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池边,剧烈地咳嗽,吐出的水里带着血丝。顾晏之却像没事人一样,
抽出一方手帕,优雅地擦拭着自己溅上水珠的手背。他对管家下达指令:“记下,
物件编号001,对‘压抑’情绪的共鸣系统有缺陷,需要强化训练。
”3我开始尝试一种新的抵抗——思想放空。当音响里沈微的声音流淌时,
我就在脑子里默写圆周率。当矫正器折磨我的手指时,我就想象自己是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这种方法起初有效,但很快,模仿的差错越来越多。顾晏之没有惩罚我,
反而给我戴上一个智能手环,银色的金属链贴着我的皮肤,冰冷得像一条蛇。
“看你最近精神不好,我有点担心。”他将手环与他的手机绑定,
屏幕上跳出我的实时心率曲线,“微微的心跳总是很平稳,像一首慢板的诗。
你的也该学会沉稳,任何不属于她的波动,都是杂音。我需要帮你过滤掉。”好家伙,
现在连我的心跳都要 KPI 考核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监控我的脑电波,
看看我的梦里有没有喊沈微的名字?这个手环成了一副无形的电子镣铐。
每当我因为痛苦或愤怒心跳加速,超过他设定的“微微阈值”,他的手机就会发出警报。
这意味着,我连恨他的自由,都被剥夺了。绝望中,我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女管家。
她是这座死寂别墅里,唯一会对我点一下头的人。趁着顾晏之出门,我鼓起勇气拦住她。
“管家,求您……我只想给我妈妈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
问问她的情况……”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就一分钟,求您了。
”管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坠入冰窖的话。“顾先生会知道的。”果然,
不到一小时,顾晏之就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我塞进车里,一路开到了医院。
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去看妈妈,心里甚至升起一丝卑微的感激。
但他把我带到了ICU病房外的抽血室。“医生,给她抽一管血。”我还没反应过来,
冰冷的针头就扎进了我的手臂。鲜红的血液顺着导管,缓缓流入试管。
顾晏之接过那管还带着我体温的血,走到ICU的玻璃墙外。我妈就躺在里面,
身上插满了管子,像一只脆弱的蝴蝶。然后,当着我的面,他拧开试管盖,
将那一管鲜红的血液,尽数倒进了墙边的洗手池里。水龙头打开,清水冲刷着陶瓷盆,
我的血,就那样被稀释、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到了吗?”他走近我,压低声音,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诅咒:“再有下次,我就让医生把你的血,输给她。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却弯下腰,扶起我的下巴,
像端详一件失败的作品。“还是不对。微微的绝望,是带着破碎感的诗意,能让人心碎。
”他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满是嫌弃。4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
需要立刻进行一场天价的心脏搭桥手术。我跪在顾晏之面前,这是我第一次抛下所有尊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仁慈”。“我给你一个机会。”他说,
“一个月后顾家的晚宴,你上台跳一支舞。跳好了,手术费我出。”我愣住了。跳舞?
“跳微微当年在国际大赛上获奖的那支《天鹅之死》。”我彻底傻了。我一个美术生,
连广播体操都跳不顺,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学会世界顶级的芭蕾舞?这根本不是机会,
是另一个更残忍的羞辱。就在我彻底绝望时,管家敲开了我的房门,身后跟着的,
竟然是沈微。“晏之他……做得太过分了。”沈微遣退了管家,关上门,
语气里满是歉意和不忍,“林小姐,虽然很冒昧,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我警惕地看着她。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你不用这样看我,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只是看不惯他用这种方式折磨人。你放心,舞蹈室没有监控,
我来这里,他不会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成了我地狱生活中唯一透进光亮的日子。
沈微是个极好的老师。她专业、耐心,会亲自为我压腿,纠正我每一个动作。
她会为我准备好进口的护具,在我累到瘫倒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说:“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我冰封的心,第一次因为这句简单的话,
产生了一丝裂痕。我开始相信她,开始依赖她。我的舞技,也在她的指导下突飞猛进。
我甚至开始幻想,也许,这真的是一条救赎之路。救了妈妈,也让我和沈微之间,
不再是这种畸形的关系。晚宴当晚,我换上洁白的芭蕾舞裙。上台前,
顾晏之罕见地夸奖了我。“今晚很美。”他亲手递给我一杯牛奶,“补充点体力,
别让我失望。”我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对我鼓励微笑的沈微,觉得一切的苦难都值了。
我接过牛奶,一口饮尽,满心都是即将拯救母亲的希望。音乐响起,我踮起脚尖,
摆出第一个起手式。然而,就在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瞬间,
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四肢。我的腿一软,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
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在旋转。我拼命想控制自己的身体,想完成那个练习了上千次的旋转,
可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滑稽、笨拙、迟缓。台下传来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我慌乱地抬头,穿过刺眼的光,看到了台下的顾晏之。他没有一丝意外,
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欣赏的笑意。我的心一沉,猛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在那里,
沈微静静地站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望着狼狈不堪的我。那眼神里,
没有了同情,没有了鼓励。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混合着悲悯与疏离的漠然。
像在看一场早就写好剧本的、注定失败的表演。那一刻,我手脚冰凉,血液倒流。我明白了。
原来这场救赎,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献祭。而我,就是那个被精心喂养,
只为在今晚被公开宰杀的,祭品。5我被关在房间里,像一件摔坏了的、无人问津的垃圾。
直到深夜,门锁轻响,沈微走了进来。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地毯上撑起来,
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死死盯着她。“滚出去。”“林墨,你听我说……”“我让你滚!
”我抄起床头的水杯砸过去。她轻易地侧身躲开,玻璃杯在墙上撞得粉碎。“发泄完了吗?
”她把门关上反锁,“如果发泄完了,我们可以谈谈怎么让顾晏之进监狱。”我愣住了。
她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方夜谭。“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还是你觉得我蠢到可以被你们耍第二次?沈微,
你和顾晏之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演红脸,一个演白脸,把我当猴耍,很有成就是吗?
”“我没有耍你。那杯牛奶,是我建议顾晏之给你的。”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刀,
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你承认了?”“对,我承认。但我也计算了里面的药量,
只会让你在台上乏力,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永久损伤。”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直视着我,
“林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那支舞跳得完美无缺,甚至超越了我当年,
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我没有回答。“顾晏之这样偏执自负的人,
绝不允许一件‘赝品’超越‘真品’。他会觉得你这件作品已经失控了。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