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雯数着刚领到的工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是她在流水线上工作满一个月领到的第一份薪水，薄薄的信封里装着的不仅是钞票，更是她独立生活的证明。
"今晚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
"她心里想着，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通讯录上滑动，却沮丧地发现室友们不是要加班就是己经约了人。
她鼓起腮帮子，像只泄了气的河豚，百无聊赖地趴在机台上。
流水线的传送带缓缓移动，苏晓雯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一个个经过的电子元件。
忽然，她注意到对面工位的男生也没有在工作——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留着棕色微长头发的林默。
苏晓雯记得他。
每次午休时她趴在桌上小憩，总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等她假装醒来时，总会看到林默也"恰好"趴在对面的机台上，一缕头发垂在眼前，遮住了他的表情。
"喂！
"苏晓雯突然站起来，隔着流水线喊道。
林默明显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
"陪我去个地方。
"她首截了当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林默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不去也可以，"苏晓雯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么你可以回答一下，为什么每天趁我睡着之后也跟着趴在我机台桌对面，嗯？
"林默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那缕总是垂在右侧的头发。
苏晓雯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恶作剧得逞的***。
"我...我只是..."林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好啦，不逗你了。
"苏晓雯绕过流水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陪我去迪厅玩，就当是封口费。
"林默的手腕很瘦，却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
他的皮肤比想象中要温暖，苏晓雯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触碰他，心跳莫名加快了一拍。
"我不太适合那种地方..."林默试图抽回手，却被苏晓雯抓得更紧。
"就当陪陪我嘛！
我从来没去过，听说可好玩了。
"她眨着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一个人去会害怕的。
"林默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终于败下阵来，轻轻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城市霓虹初上。
"夜***"迪厅的招牌闪烁着刺眼的粉紫色光芒，震耳欲聋的音乐从门缝中溢出。
苏晓雯兴奋地拉着林默的手腕往里冲，却感觉到他的脚步明显迟疑了。
"怎么了？
"她回头问道。
林默的眉头紧锁，棕色的发丝被风吹乱，遮住了半边脸。
"没什么，只是...太吵了。
"迪厅内，炫目的激光灯扫过拥挤的舞池，玫瑰色的酒精在玻璃杯中摇曳。
苏晓雯瞪大眼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人们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般疯狂扭动身体，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来！
"她拉着林默挤进人群，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突然凑到苏晓雯面前，眼神轻佻地打量着她。
"美女，第一次来？
要不要哥哥教你跳舞？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
苏晓雯还没来得及反应，林默己经一步挡在她前面。
"她有人陪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与平时判若两人。
金发男不屑地嗤笑一声，"小白脸就别逞英雄了。
"说着伸手想推开林默。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苏晓雯几乎没看清——林默抓住对方的手腕一个反扭，金发男顿时痛得弯下腰。
"我说了，她有人陪。
"林默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晓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心跳加速。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林默——眼神锐利，下颌线条紧绷，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走吧。
"林默突然转身，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
苏晓雯跌跌撞撞地跟着，首到冷清的街道上才甩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呀！
"她揉着手腕，气鼓鼓地瞪着他，"我还没玩够呢！
"林默深吸一口气，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什么适合我？
"苏晓雯不服气地反驳，却在看到林默眼中闪过的受伤神色时愣住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夜风吹起林默额前的碎发，苏晓雯突然注意到他右眼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对不起，"林默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我只是...担心你。
"苏晓雯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她想起刚才林默保护她的样子，那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她胸口发暖。
"那...我们现在去哪？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林默思考了片刻，指向街角一家不起眼的K歌厅。
"去那里吧，安静些。
"与迪厅的喧嚣截然不同，这家名为"夜莺"的K歌厅装修朴素，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他们被带到一个狭小的包间，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会旋转的五彩灯，在墙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苏晓雯好奇地打量着点歌台，而林默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要融入阴影中。
"你想唱什么？
"苏晓雯翻着歌本问道。
林默摇摇头，"我不太会唱歌。
""骗人！
"苏晓雯把话筒塞到他手里，"刚才在迪厅那么凶，现在装什么乖宝宝？
"林默被她的话逗得轻笑出声，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在点歌台上输入了《恋上一个人》。
前奏响起时，林默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当他开口唱第一句时，苏晓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嗓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意外地好听。
"恋上一个人，就容易失了神..."苏晓雯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饮料，全神贯注地听着。
旋转的彩灯将斑斓的光点洒在林默身上，他唱歌时微蹙的眉头，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握着话筒的修长手指，都让苏晓雯移不开视线。
"非要等到爱远走分两头，才知道多舍不得你走..."唱到这句时，林默的声音微微哽咽。
苏晓雯惊讶地发现，一滴泪水正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彩灯下闪烁着微光。
歌曲结束，包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林默迅速擦去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唱得不好。
"苏晓雯摇摇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不，很好听...真的。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这首歌...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林默的目光飘向远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
"我父亲...以前常唱这首歌给我母亲听。
"苏晓雯突然明白了那滴眼泪的含义。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握住林默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指腹上有长期做工留下的薄茧。
"你呢？
想唱什么？
"林默转移话题，声音己经恢复了平静。
苏晓雯想了想，点了一首轻快的流行歌。
当她唱歌时，能感觉到林默专注的目光，那视线像阳光般温暖着她的侧脸。
不知何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肩膀几乎相碰。
苏晓雯闻到了林默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着一丝汗水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今天...谢谢你。
"离开K歌厅时，苏晓雯突然说道。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默转过头，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银光。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来，还有...在迪厅保护我。
"苏晓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我挺害怕的，只是不想承认。
"林默轻轻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
""你紧张时会不自觉地咬下唇，"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就像现在这样。
"苏晓雯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咬嘴唇，赶紧松开。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形的纽带在这一刻悄然形成。
回宿舍的路上，苏晓雯偷偷打量着林默的侧脸。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那缕总是垂在右侧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耳朵上一个小小的耳洞。
"你打过耳洞？
"她好奇地问。
林默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高中时打的，后来工作就不戴了。
""为什么打耳洞？
"林默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想变得不一样些。
"这个回答让苏晓雯心头一颤。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安静的男孩内心或许藏着比她想象中更丰富的情感世界。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林默停下脚步。
"到了。
"苏晓雯点点头，却莫名不想结束这个夜晚。
"明天...午休时还能见到你吗？
"她鼓起勇气问道。
林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我继续...趴在对面的机台上的话。
"苏晓雯笑出声来，"不介意，但下次被我抓到，可要再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秘密。
"苏晓雯眨了眨眼，转身跑进宿舍楼。
跑到楼梯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发现林默还站在原地，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像个守护夜晚的精灵。
回到寝室，苏晓雯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林默唱歌时流泪的样子，还有他保护她时坚定的眼神。
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动，一种陌生的甜蜜感充盈着她的全身。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在这个普通的夏夜，有什么东西正在两个年轻人心中悄悄生根发芽，就像春天里第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脆弱却充满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