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倒计时还剩最后六个时辰,月光把树影拉得像道伤疤,正好覆在长椅边缘——就是那晚我梦见若曦的地方。
指尖抠着泥土里嵌着的琉璃碎片,这是今早特意带来的小铲子挖出来的。
碎片边缘还沾着暗红,和楼梯间雾里若曦裙摆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县志里说灵渊寺塔顶的琉璃“碎成星屑”,看来不是夸张。
“叮”的一声,碎片碰到吊坠,两样东西同时震颤。
我抬头望向夜空,原本该是繁星满天的秋夜,此刻却有块区域格外暗沉,像被人用墨汁涂过。
那就是裂缝的位置,若曦说的“子时再开”,该是从那里裂开。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去。”
我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再看短信界面,发件人变成了乱码,那条“别去”像道血痕,在屏幕上慢慢晕开。
这三天来,类似的怪事没断过。
昨天去图书馆查永宁三年的灾异志,刚翻开就掉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簪子刻着字:“灵使守渊,以魂为锁,妄动者,魂飞魄散。”
字迹娟秀,倒像是女子的手笔。
当时管理员老头凑过来看,眯着眼说:“这纸看着比馆里的线装书还老,小伙子,你从哪弄来的?”
我回头再想指给他看,纸却凭空消失了,只剩书页上一点淡褐色的印子,像被火燎过。
口袋里的吊坠突然剧烈发烫,烫得我差点扔出去。
夜空那块暗沉的区域开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里浮现金色的光粒,和若曦裙摆上的碎片同色。
“还有半个时辰。”
我摸出奶奶给的半块玉佩,和吊坠握在同一只手里。
两样东西的温度渐渐趋同,像是有生命在里面呼吸。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东西揣回兜里。
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拄着拐杖走来,停在我旁边的银杏树下,仰头望着夜空的裂痕处,叹了口气:“三百年了,总算又要开了。”
我心头一紧:“大爷,您看得见?”
老头转过脸,月光照在他脸上,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着层白翳。
“瞎子都看得见,”他敲了敲拐杖,杖头在地上划出火星,“这裂缝每三百年开一次,每次开,都要带走些东西。”
“带走什么?”
“该还的债。”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掐进肉里,“小伙子,你手里拿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吊坠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烙铁,我挣了两下没挣开。
“您放手!”
“那是灵使的魂器,”老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尖细得像女人,“当年她用魂血养着,就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东西,你现在要把它放出来?”
“里面有什么?”
我追问时,他却突然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望着我身后。
我回头,只见夜空的裂痕己经撕开半尺宽,金色的光从里面涌出来,在地上汇成溪流。
溪水里浮着若曦的影子,她跪在一片废墟里,面前立着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灵渊”二字。
“若曦!”
我想冲过去,却被一股力量钉在原地。
老头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那是千年前的残像!
她在封印裂缝时,魂魄被撕成了碎片,一部分困在里面,一部分附在魂器上——就是你手里的吊坠!”
口袋里的吊坠突然飞出来,悬在半空,和地上的光溪连成一线。
若曦的影子抬起头,嘴唇翕动,这次我听清了她的话:“碎魂不可聚,除非……以命换命。”
“什么意思?”
我朝着影子大喊,却见她的身影渐渐透明,被裂缝吸了进去。
裂痕越来越宽,风里传来细碎的哭喊声,像是有无数魂魄在里面挣扎。
老头突然笑起来,笑得拐杖都掉了:“原来这一世的钥匙是你,好,好得很!”
他弯腰去捡拐杖,我才发现他后颈有块胎记,形状和吊坠上的星图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捡起拐杖,杖头的火星突然变成蓝色,“重要的是,今晚过后,要么她出来,要么你进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吊坠的光芒突然暴涨,我感觉有股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爬向心脏的位置。
夜空的裂痕己经大到能看见里面旋转的星云,和梦里若曦消失的地方一模一样。
“子时到了。”
老头说。
我最后看了眼地上若曦消失的位置,握紧了手心的玉佩。
奶奶没说完的话突然在耳边清晰起来,是奶奶年轻时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问他,还记得永宁三年的桃花吗?”
裂缝里传来巨大的吸力,我感觉身体正在变轻。
吊坠从半空落回我手里,这次我看清了,上面刻的不是星图,是两个字,被磨损了大半,勉强能认出是“若”和“曦”。
原来这不是魂器,是她的名字。
我朝着裂缝迈出一步,风卷着金色的光粒掠过脸颊,像极了梦里她没能触碰到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