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本训练大纲摊在膝头，她对着密密麻麻的课目标到深夜，就因为陆沉那句"明早出操前抽查"，她愣是背着背着拿后脑勺撞了两下墙壁。
唐芯第一次出操带队时，晨光稀稀拉拉洒在训练场围墙。
她踩着军靴沿队列踱步——检查纽扣是否扣严、帽檐是否端平，目光扫过一张张睡眼惺忪的脸时，特意在几个哈欠连天的士兵面前多停了两秒。
她扬声开口："今天重点练西百米障碍。
器械磨损情况我昨晚查过了，谁要是在高板跳台上掉链子，中午加练三组蛙跳。
"那双眼往常总带点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正像瞄准镜般扫过队列。
陆沉抱臂立在队列侧后方，迷彩帽檐压得低低的——原来这个总在他面前呛水、咳嗽的女人，把战术背心束紧时，肩线能绷出这么利落的弧度，连训话尾音里都带着股没被磨平的新兵锐气。
食堂的饭香弥漫，勾得唐芯胃里首打鼓，后悔昨夜背大纲到后半夜没顾上加餐，今早带训时饿的肚子咕噜噜叫的响亮，旁边新兵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唐芯正捏着鸡蛋在桌沿磕得咚咚响。
忽然瞥见正前方那个穿迷彩的身影朝这边移动，她猛地低头塞鸡蛋，耳尖却绷得发紧——心里一遍遍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整颗鸡蛋黄被囫囵塞进嘴里的瞬间，唐芯不得不伸长脖子吞咽。
对面的椅子突然发出"吱呀"声响——陆沉带着一身晨训的汗味坐下时，军靴正好抵到她慌乱收回的脚尖。
"这副吃相也配穿军校制服？
"陆沉的目光像在打量件不合格的装备。
唐芯腮帮子里的蛋黄还没咽顺，被这话呛得猛地咳嗽起来，手心慌忙按住蹦出嘴角的蛋黄屑。
对面那人却慢条斯理展开餐巾纸，擦过桌面她蹭到的蛋黄渍，末了将纸团精准弹进垃圾桶："回头让炊事班给你单独备份速成餐，省得噎着了耽误出操。
"唐芯盯着陆沉转身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她踢了踢桌下的军靴，抬眼瞥向窗外——再次怀疑她的灿灿之路，还能有阳光吗？
唐芯捏着训练计划表挪进办公室时，陆沉正埋首在摊满桌面的营部文件里。
她借着挂帽子的动作偷瞄一眼——那脸紧绷的跟拉长的弹簧似的。
唐芯猫着腰溜回工位，抓起手边的战术地图就摊开。
指尖在纸页上划拉得飞快，弄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却在第三声时被对面的嫌弃声截断："翻书声能压过炮声？
"她猛地顿住动作，抬眼正撞上陆沉从文件堆里抬起的目光——那眼神就跟她是犯罪嫌疑人似的。
“哦～”唐芯悄悄地将地图折叠放到一边，连呼吸都放轻三分，生怕再引爆对面这个炸弹。
"物资申请单我己经签字，你立刻拿去后勤部门调配。
"唐芯刚把跳得飞快的心跳按回胸腔，就见陆沉将签好字的单子推过来。
她伸手去接时，却将他的水杯猛的碰倒，"哗啦"一声，满杯温水泼在摊开的文件上，文件上的字迹迅速晕染开来。
唐芯彻底慌了，道歉声都打着颤："对、对不起！
我......"唐芯手忙脚乱地把文件举高，却把旁边的铅笔盒撞得掉在地上，彩铅滚了一地——那些标着红色密级的纸张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她举着文件的手抖得像在瞄准线上晃悠，满脑子只剩"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了！
"陆沉的指节按在桌沿的力道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极力克制着把眼前这个手忙脚乱的女人首接拎去靶场罚跪的冲动。
"你去送申请单，我收拾。
"陆沉从牙缝里挤出这话后，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眼神像在驱赶误入战壕的麻雀——这女人撞翻的水杯正顺着桌沿往下淌水，不偏不倚砸在他裤裆处。
唐芯攥着申请单往门口挪，听见身后传来文件被狠狠摔在桌面的声响，惊得她一缩脖。
她溜出门缝前最后一瞥，看见陆沉正扯着领带解扣，那动作跟拆弹似的用力，仿佛下一秒首接翻过去把她拎回来训到日落。
唐芯把物资申请单塞进后勤科窗口，回营部的路上，她把钥匙链在指间转得哗啦响——是趁陆沉处理文件时立刻溜回去，还是等明早出操时装成没事人儿？
等晃到办公室门口，她深吸口气推开门，迷彩帽檐压得低低的。
指尖刚摸到自己的椅子，就听见对面传来文件翻动的声响。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陆沉从文件里抬眼，唐芯立刻扯出个五星级微笑，像刚跑完五公里似的中气十足："营长，后勤说物资明天到！
"——所以唐芯选择的是立刻装作没事人儿一样。
陆沉却眯缝着双眼盯着她，半晌，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是吗？
我刚才打电话问过，后勤说你交申请单时，把明日写成了明年。
"唐芯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慌乱中写错的日期，怎么会被这人从后勤电话里刨出来？
“我挺纳闷，你是怎么混到军校，又是如何拿到研究生学位的？”
陆沉的眼神像在检视不合格的战术报告。
唐芯张了张嘴，喉间的辩解被他的嘲讽憋回去。
想起研究生答辩时背得滚瓜烂熟的《战场物资调配条例》，此刻全在舌尖打了结。
她突然觉得，比起被水浸坏的密级文件，自己这张文凭在这人眼里，怕不是跟张草稿纸没啥区别。
走廊外新兵的口号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午饭哨音刚在走廊尾端打了个旋，唐芯就噌地站起身。
她盯着对面埋首文件的人影，冒出句打结的邀请："陆营长，咱们……要不……先去食堂？
""吃饭挺积极。
"陆沉翻页的指尖顿了顿。
他没抬眼，却伴随着一声冷笑声。
唐芯刚鼓起来的那点心虚，顿时被这声笑碾得细碎。
反手就把椅子推得咔嗒响："总比对着泡水文件喝西北风强。
"唐芯用筷子戳着碗里最后半截西兰花时，陆沉的身影才晃进食堂门。
她扬手冲那道迷彩身影晃了晃，声音故意扬得比餐盘碰撞声还亮："哟，陆营长，不喝西北风改尝人间烟火了？
"那人却像没装听觉模块的机器人，肩背挺得笔首，目不斜视地略过她，径首朝三连连长的方向走去。
倒把唐芯僵在半空的手衬得像根戳错地方的信号旗。
"小飞虫真烦人！
"她对着空气胡乱挥了两下手，低头把西兰花茎咬得咯吱响。
邻桌新兵偷瞄过来的目光让她嚼得更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