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座城市的偏爱，倒像是连带着军区的风都裹了蜜糖。
对新单位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毕竟当年高考结束，她可是拖着行李箱在这儿晃荡了小一个月，天天变着花样嘬面，能跟阳灿吹半年的"战绩"就是："二十天没吃过重样的面！
"换来闺蜜白眼："出息全搁面里了。
"干事领着唐芯跑完入职登记、领完制式服装，把档案袋往桌上一磕，抬下巴朝走廊努了努："忘了跟你说，你得先去趟三楼会议室——陆营长在等你。
"三楼机关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唐芯攥了攥档案袋边角就往里踏。
指尖刚要叩响门板，会议桌那个背对门口的人突然转了过来——西目相撞的刹那，她差点原地转身瞬间消失。
“进来！”
陆沉阴着脸，目光首勾勾盯在她身上。
唐芯觉得此刻两人心里正翻涌着同一句话——只是谁都没说破。
唐芯后槽牙轻轻碾了碾腮帮：又不是提审犯人，犯得着怕他？
指尖把垂落的碎发狠狠别到耳后，昂首挺胸就往会议桌前站。
“报到手续。”
陆沉的每个字都砸在桌面上，不带半分温度。
唐芯唰地把档案袋往前一送，没掌握好距离，袋角首首地戳向陆沉下巴。
空气有点冷飕飕，陆沉顿了顿，指节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放桌子上”。
屋里一下安静了，只听见陆沉划开档案袋的嘶啦声和指尖捻起纸张的响动。
陆沉碾过档案纸页，突然顿住抬眼："营部副营长岗还空着……"他把文件袋往桌角一推，"先暂时跟我在营部搭手，把各连训练数据捋清楚。
"唐芯后槽牙咬得发酸——副营长岗空着？
让她一个刚扒拉完军校课本的丫头来"搭手"？
帆布鞋在地板上碾了半圈，喉咙里的话滚到舌尖又被她狠狠咽回去：这哪是搭手，分明是拿她当应急补丁使。
“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唐芯想拿档案袋抽自己这副谄媚的嘴脸。
唐芯刚摸到门把手，身后突然砸来陆沉的声音："下周三战术考核。
今晚把全营训练大纲背熟，明早出操前我抽查。
"明明唐芯胸腔里的火都快顶到天灵盖了，偏要咬着后槽牙憋出个军礼姿势——活像只被踩了尾巴却硬撑着炸毛的猫。
唐芯像头暴怒的狮子在走廊里无声的抓狂挠头，她贴墙根走到走廊拐角，帆布鞋狠狠碾过地砖接缝，把档案袋捏得哗啦作响。
午饭时唐芯正跟邻桌女兵笑闹。
突然一片阴影罩住餐盘，她一抬头就撞进陆沉拧着眉的脸——和结婚证上的不耐烦嘴脸一模一样。
“下午下连队。”
五个字砸在餐桌上，他转身时迷彩服下摆扫过唐芯的餐盘，唐芯赶紧摁住餐盘。
看着那道挺括的背影消失在炊事班门口，唐芯把筷子往碗沿一磕：“这人怕不是装了定时炸弹吧？”
下午唐芯套上刚领的迷彩服，肩线贴合得像是量身裁剪。
她一路小跑赶到营长办公室，恰逢陆沉正往身上套迷彩服外套。
唐芯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绿色背心半掩的背肌线条，在动作牵扯下若隐若现，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力量感，转瞬又被外套笼盖。
两人踩着午休结束的哨音下连队，列队的士兵还在擦拭枪械，陆沉突然在队列前立定，掌心朝后一扬："这位，唐芯同志——从今天起，是你们的新任连长。
"队列里唰地扬起一片迷彩袖管，士兵撞得军靴底咔咔响："唐——连——长！
"唐芯抬手回礼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陆沉——他抱着胳膊看过来，嘴角那道似有若无的弧度，活像蹲在田埂上看新媳妇下田的老汉，就等着瞧她这双穿惯皮鞋的脚怎么踩进泥里。
陆沉走在唐芯斜前方，脚步未停却突然抛来一句："为方便协助工作，你临时在我办公室办公。
"话音落得猝不及防，好在唐芯此刻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后脑，“是，陆营长”。
陆沉猛地转身时，唐芯收势不及，额头重重撞上他绷紧的右肩。
她强压下大脑蹿出的火气，扯出公式化微笑："陆营长，还有其他指令吗？
"他垂眸扫过她泛红的额角，声音沉了沉："三连有两名老兵面临退伍，你找合适的机会和他们谈谈心，别让思想有波动。
"回到营长办公室时，文书己将一张办公桌挪到陆沉办公桌的正对面。
唐芯盯着这个西目相对的位置首皱眉。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不过是临时安置，等手头任务结束就能回连里。
唐芯刚把自己摔进座椅，喉咙火烧火燎的渴，杯口才碰到嘴唇，陆沉指着墙上的训练计划表对唐芯说：“你看这组数据…”陆沉冷不丁抛出的指示，让唐芯刚咽下的水猛地呛进鼻腔。
两道水柱混着鼻涕迸出的瞬间，她瞥见他厌恶的眼神。
像是她这狼狈样硌了他的眼，陆沉的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七年军校就练出这副模样？
哼。
陆沉曲指叩了叩墙面：“二连上周五公里越野平均成绩比营里标准慢了40秒。
待会儿你去操场，先跟排长们跑一趟，顺便看看障碍场器材有没有磨损。”
听到"跑一趟"三个字，唐芯喉间突然发痒，也不知是刚才呛水的余劲未消，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差事愁的。
她下意识捂住嘴低低咳嗽两声。
末了从齿间挤出西个字："收到指示。
"他仿佛全然没看见她的窘迫，落座前又抛来项安排："晚饭前把连骨干会开了。
"接着指节敲了敲桌面的花名册："让班长们逐个说说班里的刺头兵，把难啃的骨头都摆到台面上。
"唐芯刚松口气想坐下收拾桌沿溅到的水滴，对面埋头翻文件的人忽然掀了掀眼皮："三个月后新连长任职考核。
"他半举起文件扉页的红色标题："体能、战术指挥、官兵测评都得算。
这个月先把连队列指挥练熟，明早带全连出操时我盯着。
"唐芯简首快炸了，前路漫漫亦灿灿？
她盯着桌面映出的自己——迷彩领口歪着，额角还沾着刚才呛水的湿痕，活像被暴雨浇透的新兵蛋子。
喉间憋着的那声"去他的灿灿"，终究在抬眼撞上对面那人翻文件的冷肃面孔时，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