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幻月江湖林旭把校服袖口卷到手肘时，网吧挂钟的时针正指向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泡面与香烟混合的浊气在空调风里浮沉，他缩在包厢最角落的位置，
机械键盘的蓝光映着试卷上未干的修正液。耳机里突然炸开队友的惊呼："奶妈快加血！
"他操作的白衣剑客正被BOSS的毒雾笼罩，
余光却瞥见队伍后方的药师"晴空"被三只毒蛛围攻。手指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剑锋强行扭转方向，霜华剑气破开墨绿色毒瘴的瞬间，自己的血条骤然见底。
屏幕泛起濒危红光，耳麦里传来清冽的女声："你疯了吗？"林旭手一抖打翻了可乐，
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滴在运动鞋上。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三个月零七天，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游戏界面里，淡青色裙裾的药师举起碧玉法杖，荧绿治愈术如萤火萦绕剑客周身。
林旭盯着角色头顶"晴空"二字，想起三个月前新手村初遇。
那天她穿着系统默认的粗布衣裳，
却用最基础的治愈术救了他七次——每次都在他即将被野猪拱死的前一秒。
[队伍]旭日：刚才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队伍]晴空：你死了我们就团灭了[队伍]旭日：撒谎，
明明还剩三个复活卷轴林旭的耳尖瞬间发烫。机箱嗡嗡震动，带得桌面手机不停颤动，
锁屏上跳出母亲两小时前发的消息："又去网吧？张老师说这次月考你退了十名。
"他慌忙扣住手机，却碰倒了桌角的金盏花盆栽——上周在花鸟市场买的，
因为听说药师职业升级需要这个材料。游戏里的药师忽然收起法杖，
粉色气泡对话框浮现在月华如水的悬崖边："小弟弟，你该去写作业了。"林旭呛了口可乐，
手忙脚乱敲键盘："我成年了！"发出去才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谎报年龄时，
对方发来六个句号。耳机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她的声音裹着电流传来："高二下学期第三章是导数应用吧？"林旭僵在座位上，
书包里数学卷子正露出鲜红的"89分"。窗外飘进细雪，落在发烫的耳廓化作冰凉的水痕。
"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卡在喉咙里，
突然注意到队伍信息面板——晴空角色属性栏右下角，
有个极小的"考研倒计时147天"状态标志。这个细节他三个月来从未发现。
药师角色轻盈地跃上悬崖枯树，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因为我大三的时候，
也帮弟弟补习过高中数学。"林旭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
游戏背景音乐里的箜篌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商城，
把攒了半年的游戏币换成"月华流裳"外观礼盒。点击赠送时手指都在发抖，
对话框却弹出提示：晴空拒绝了您的馈赠。"别乱花钱。
"她的声音像浸在梅子酒里的冰块，"有这功夫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林旭盯着屏幕里随风飘落的梨花，
突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要是我下次月考进步十名...你能教我打竞技场吗？
"耳机里传来轻笑，混着远方火车经过的轰鸣。药师从树梢翩然落下，
裙摆扫过他剑客的银色护腕："等你考上沪大再说。"林旭猛地坐直身子，
膝盖撞到键盘架也顾不上疼。沪大录取线比他当前成绩高70分，
但此刻血液在耳膜鼓动的声响比游戏特效更清晰。后半夜的雪越下越大，
林旭裹着起球的旧围巾往家跑。书包里数学卷子被护在胸口，
他反复回想晴空最后说的那句话："金盏花要在春天播种。"路灯光晕里翻飞的雪片，
恍惚间化作游戏里纷扬的梨花雨。母亲留在餐桌上的字条被夜风吹落，
他蹲在暖气片前登录手机端游戏。药师的头像已经灰暗，
留言板却多了条新动态：分享歌曲《追光者》。林旭把冻僵的手指贴在暖气片上，
突然看到物品栏多出二十个复活卷轴——正是三个月前他假装迷路，
带她去过的那个隐藏副本才会掉落。晨光微熹时，他摸出包着卡通封皮的错题本。
扉页空白处，少年用铅笔反复描摹着游戏里的场景：悬崖边，
剑客的佩剑与药师的法杖在月光下交错成十字星。第二章 星霜暗涌苏雨晴关掉电脑时，
镇痛泵的滴答声正穿透病房墙壁。她数着走廊里第七次响起的呼叫铃，
把褪色的学生证塞进帆布包夹层。便利店值夜班的深蓝制服还没干透，
领口残留着关东煮的昆布味，混着父亲化疗后特有的苦杏仁气息。手机在枕头下震个不停，
那个叫旭日的男孩又发来了消息。她点开语音条，少年清亮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晴空姐，
这是我整理的英语笔记..."背景里有课间操的广播声，让她想起三年前弟弟的家长会。
附件里的思维导图画得过分认真，不同色块标注着"虚拟语气三原则"，
角落还画了只握剑的卡通兔子。
苏雨晴望向窗台上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上周在医院后巷捡的，此刻沾着未化的雪，
像撒了层盐粒。"病人苏志国的家属请到护士站。"广播声惊得她碰翻水杯，
褐色药液在错题本上洇开一朵墨菊。她徒劳地用袖口擦拭，
突然发现被浸湿的纸页显出一行铅笔字："想和你在沪大看真正的梨花。
"护士递来的缴费单边缘卷着毛边，苏雨晴盯着"靶向治疗"后的数字，
指甲在3257.6的小数点处掐出月牙痕。便利店工资要后天才发，
游戏账号里那把+12的碧玉法杖或许能卖五百块。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淘宝物流提示。
她看着已发货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收货地址栏的"沪海中学"刺得眼眶发酸。
三个月前发现男孩谎报年龄时，她本该立刻拉黑这个高二学生，
却在他追问"药师怎么加点"的语气里，看见弟弟熬夜打游戏时的倔强侧脸。"雨晴姐，
3号床该换尿袋了。"实习护士探进头的瞬间，她迅速锁屏藏起游戏界面。
父亲在镇痛剂作用下昏睡着，手背上的留置针泛着青紫。她轻轻按摩那片淤痕，
忽然听见自己说："爸，我把最后两学期学费转成住院费好不好？"窗外飘雪突然变得密集，
像谁打翻了装柳絮的箩筐。苏雨晴打开学生会微信群，
合影里她举着"最佳编剧奖"奖杯的笑容正在褪色。退出群聊时，
压在化妆包下的退学申请表露出一角，"申请人签字"处的空白比她苍白的指节更刺目。
凌晨四点交班时，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苏雨晴在加热便当的间隙登录游戏，
发现旭日给她留了99+消息。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我今天数学小测及格了！
"配图是打着红勾的试卷，分数栏骄傲地写着92。微波炉的橙光映着她浮肿的眼睑，
她咬了口冷掉的饭团，米粒粘在舌尖泛起隔夜般的酸涩。
游戏信箱里静静躺着二十个复活卷轴，正是那晚男孩假装迷路带她刷的副本产出。
她想起他说"这个送你当成年礼物"时，耳机里传来的细小鼻音，
像弟弟弄丢篮球时强忍的哽咽。"恭喜。"她敲下两个字又删掉，
转而发送系统自带的烟花表情。聊天框上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新消息。
苏雨晴望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在起雾的镜面画了朵金盏花。晨光染红东方时，
她收到跨洋快递通知。弟弟从墨尔本寄来的保健品躺在柜台，包裹缝隙塞着张明信片："姐，
我进了校队首发！"照片上的少年在阳光下运球，笑容明亮得让她眼睛刺痛。货架阴影里，
苏雨晴摸出学生证。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烫金字已斑驳，
照片上的自己还留着为排戏染的栗色长发。她突然疯了一样翻找背包，
从最底层掏出皱巴巴的剧本——被退稿的《追光者》扉页上，
男主角在雨中呼喊："至少要成为你的月光。"手机在此刻亮起，
旭日发来张照片：窗台上的金盏花抽出新芽，塑料花盆用修正液画着剑与法杖的图案。
男孩的手写体有些歪斜："等春天来了，能不能视频教你换盆？
"苏雨晴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颤抖，早班电车的轰鸣震得货架咯咯作响。她点开淘宝订单，
在未发货的真题集地址栏又添了行小字："林旭同学收"。父亲的主治医师来电突然切入，
铃声是弟弟弹过的《献给爱丽丝》。"苏小姐，
您父亲今早的CT结果显示..."医生的话像浸水的棉絮堵住耳朵。
她看着玻璃门外纷飞的大雪，游戏界面里的药师正站在梨花树下，
背包里静静躺着二十个舍不得用的复活卷轴。货架尽头传来顾客扫码的滴滴声，
苏雨晴抹了把脸，把退学申请表拍进工作群。手机相册里最新照片是缴费单和剧本的合影，
配文存进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谢幕时请为我亮起月光。
"第三章 青春无凭梅雨季的试卷在课桌里长出霉斑时，
林旭染上了登录游戏看离线留言的瘾。晴空的头像已经灰了十九天，
最后那条留言悬在消息列表顶端，像手术室门楣的红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别再等我了。
"他趁着课间操溜进厕所隔间，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熏香。手机屏幕在昏暗里泛着幽蓝，
游戏界面加载到87%卡住，露出半截药师的法杖。教导主任的皮鞋声由远及近，
他慌忙把手机塞进校服内袋，冰凉的金属贴在心口，仿佛揣着块不会融化的雪。"林旭！
"班主任举着EMS快递冲进教室，
"你的保送材料..."话音未落就被少年撞得一个趔趄。牛皮纸袋带着江南水汽，
二十套手写真题集滑出来，每道错题旁都用簪花小楷写着解析，页脚画着持剑的兔子。
最后一页夹着晒干的金盏花，花瓣边缘蜷曲如烧焦的信纸。林旭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
晴空说"金盏花要在春天播种"时，耳机里传来的细微咳嗽声。他疯了一样翻找快递单，
寄件人地址栏却只有打印体的"沪大求知驿栈"。雨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
他在数学卷背面写满"沪大戏剧影视文学系"，又被橡皮擦得纸面起毛。
晚自习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前排女生突然尖叫着跳开——他笔筒里蔫了三天的百合，
正诡异地绽放出金盏花的橙黄。手机在裤袋震动，淘宝物流提示他寄往沪大的包裹已签收。
那是用三个月早餐钱买的碧玉法杖挂件，此刻应该躺在戏剧系女生宿舍楼下的快递柜。
林旭盯着教室后门渗进的阴影，突然抓起书包翻墙出校。
沪大南门快递站的白炽灯刺得人流泪，他浑身湿透地翻找0327号柜，
却在打开瞬间僵住——玻璃柜里躺着退回的包裹，拒收理由栏贴着便签："查无此人"。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便签上，模糊了右下角的水印：苏雨晴。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三遍，
他突然冲向校史馆。雨夜的值班室亮着暖黄的光，
历届优秀毕业生照片墙在2021届的位置空缺，
2017届展板角落却有张被取走的相框痕迹。
管理员大爷的收音机里咿呀唱着评弹："世间好物不坚牢，
彩云易散琉璃脆...""2017届有个姑娘退学了。"大爷啜着浓茶，"姓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