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背着半篓草药,踩着湿滑的青石路往回走时,晨雾正漫过溪面,把对岸的芦苇荡泡成一片模糊的白。
他今年十六,身形单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根刚抽芽的柳枝——这是常年没吃饱的模样。
父母三年前死于一场“山崩”,镇上老人说那是山神发怒,只有林砚记得,那天夜里有流光划过山顶,第二天山脚下的碎石堆里,留着几片带着焦痕的、不像凡间的布片。
“阿砚,今天的石吊兰够换两个馒头了。”
药铺的王掌柜捏着草药根茎,指尖沾了点泥,“就是这株龙须草太嫩,下次往深了走,后山腰的老株药效好。”
林砚点点头,接过两个温热的馒头,指尖刚触到面香,就听见东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雾里炸开一道淡金色的光,像把湿棉花撕开个口子,紧接着是隐约的怒喝,还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震得脚边的溪水都颤了颤。
“是……是修仙者?”
王掌柜的脸瞬间白了,抓着林砚的胳膊往柜台后拽,“快躲起来!
上次山崩就是他们打架弄的,别被波及了!”
林砚被按在柜台下,透过木板缝往外看。
雾里走出两个身影,一个穿青袍,袖口绣着云纹,另一个衣摆沾着血,脸色狰狞。
两人手里都捏着发光的剑,青袍修士的剑是淡蓝的,像淬了溪水,另一个的剑却泛着黑红,挥出去时,空气里飘来股铁锈味。
“交出‘聚气丹’,饶你不死!”
青袍修士喝着,剑刃划破雾气,首逼对方咽喉。
黑衣修士却突然笑了,往地上啐了口血:“青云宗的狗,也配要我的东西?
这丹是我拿命换的,就算捏碎了,也不给你们这些吸凡人气运的杂碎!”
话音刚落,黑衣修士突然攥紧拳头,胸口亮起一团红光。
青袍修士脸色骤变:“你要自爆金丹?
疯子!”
林砚还没弄懂“金丹”是什么,就看见红光猛地炸开。
他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冰凉的东西——是枚巴掌大的铜镜,边缘碎了好几块,镜面蒙着层灰,是他昨天在后山石缝里捡的,看着不值钱,却总觉得摸着舒服,就随手揣在了怀里。
红光扫过药铺时,林砚觉得浑身像被火燎,疼得几乎要叫出声。
就在这时,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镜面的灰簌簌落下,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顺着指尖钻进身体,像溪水流过干裂的土地,把那灼痛感压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雾散了。
药铺的柜台塌了半边,地上留着个焦黑的坑,青袍修士和黑衣修士都没了踪影,只有风里飘着片青布碎片,上面的云纹和刚才青袍修士袖口的一模一样。
林砚撑着地面坐起来,怀里的铜镜又变凉了,只是镜面不再模糊,隐约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有影子后面,一团淡淡的、像雾一样的白气,正绕着他的手腕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