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程功尽量避开黑疤常出没的街道，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更偏僻的角落寻找生机。
他学会了在清晨酒楼倒泔水的时候，远远等着，希望能捞到一点未曾发酵的残羹；学会了在集市散场后，去捡拾那些被丢弃的烂菜叶。
这天，他溜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街口，那里有个卖热汤饼的小摊。
刚出锅的汤饼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和热气，在寒冷的清晨如同一场酷刑，折磨着程功空瘪的胃。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站在街角，眼巴巴地望着，喉咙不停地上下滚动。
摊主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婶，忙碌间隙抬头，看到了这个冻得嘴唇发紫、瘦得脱形的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她犹豫了一下，用油纸包了一小块掰下来的饼边，朝着程功招了招手。
那一刻，程功几乎以为看到了天使。
他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挪动脚步，朝摊子走去。
就在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点温暖的食物时，一声厉喝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呔！
哪来的小叫花子！
滚远点！”
一个穿着皂隶公服、腰间挎着铁尺的衙役，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眉头紧锁，满脸嫌恶地盯着程功。
“妨碍街容，惊扰店家！
还想不想活了？”
衙役指着程功，声色俱厉。
那大婶吓得手一抖，那块饼边掉在了地上，她连忙缩回手，脸上露出惶恐和尴尬，不敢再看程功。
衙役不等程功解释——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上前一步，并非用踢，而是抬起穿着厚底官靴的脚，用靴底带着十足的轻蔑和驱赶的意味，在程功单薄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蹬：“听见没有？
立刻滚蛋！
再让爷看见你在这附近转悠，抓你进班房！”
程功被蹬得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尘土沾满了他本就肮脏的衣衫，肩膀处传来一阵闷痛。
周围零星的行人投来目光，有冷漠，有看热闹，或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也很快移开。
他默默地爬起来，甚至不敢去拍打身上的尘土，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像一只被驱赶的野狗，快步离开这片刚刚给予他一丝希望又瞬间将其掐灭的地方。
那点微弱的暖意，被官靴底部的冰冷和衙役话语中的寒意，彻底冻结、粉碎。
天气愈发寒冷，接连下了几天淅淅沥沥的秋雨。
程功浑身湿透，破旧的单衣紧紧贴在身上，汲取着他本就微弱的体温。
他冷得牙齿格格打颤，嘴唇乌紫，意识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侵袭下变得模糊。
他缩着脖子，躲到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旁，一户高墙大院的后门屋檐下，奢望这点狭窄的遮蔽能让他熬过这个雨夜。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就在他几乎要冻僵的时候，那扇厚重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青色棉布家仆服、年纪约莫十西五岁的少年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盘子，里面盛着些明显是主人吃剩的、己经冷掉的饭菜，各种残羹混在一起，油腻腻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屋檐下抖得像筛糠的程功身上，脸上没有怜悯，反而浮现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优越感。
“喂！
小叫花子！”
少年扬了扬下巴，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想吃吗？”
程功抬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渴望地盯着那盘剩菜，冰冷的身体里似乎又燃起了一点求生的火苗。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少年把盘子放在湿漉漉、沾满泥污的门槛旁边，然后指了指旁边一个积满了雨水、漂浮着烂叶和不明污物的小水洼，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想吃饭，容易。
学两声狗叫听听，再从这个水洼里给爷爬过去，这盘好吃的，就赏你了！”
程功的身体瞬间僵首，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雨水顺着他纠结的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让他几乎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那充满侮辱性的话语，却清晰地钻入耳中，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他看着那盘近在咫尺、足以救命的食物，又看了看那浑浊不堪、散发着异味的水洼。
胃在疯狂地叫嚣，属于人的尊严却在无声地泣血。
见他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嘿！
给脸不要脸是吧？
一个臭要饭的，还跟爷这儿装上清高了？”
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上前一步，猛地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陶盘！
“哐当！”
盘子碎裂，剩菜混着冰冷的雨水和污泥，溅得到处都是，那点可怜的食物瞬间与污秽融为一体。
“不吃？
不吃就喂狗！”
少年骂骂咧咧，似乎觉得还不解气，看着程功那副木然呆立的样子，心头火起，上前对着程功的腿弯和腰侧就是狠狠两脚，“滚！
丧门星！
别脏了我家府门的地！”
程功被踹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只是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任由那带着羞辱的拳脚和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
疼痛是真实的，寒冷是真实的，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力感，更是真实得让他窒息。
他将这一切，连同嘴边的泥水，一起默默地、艰难地咽了下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
夜，漫长而寒冷。
当拳脚停止，脚步声远去，后门重重关上，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和他粗重的喘息。
程功在泥水里趴了很久，才一点点挣扎着爬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污，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然后默默地、一瘸一拐地，重新融入无边的雨夜和黑暗之中。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恐和绝望后，渐渐沉淀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属于程功的思维在冷静地分析：哪里更安全，什么人可能心软，如何避开黑疤和衙役……活下去，像野草一样，哪怕被践踏入泥泞，也要想办法从缝隙里钻出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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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锅的汤饼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和热气，在寒冷的清晨如同一场酷刑，折磨着程功空瘪的胃。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站在街角，眼巴巴地望着，喉咙不停地上下滚动。
摊主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婶，忙碌间隙抬头，看到了这个冻得嘴唇发紫、瘦得脱形的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她犹豫了一下，用油纸包了一小块掰下来的饼边，朝着程功招了招手。
那一刻，程功几乎以为看到了天使。
他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挪动脚步，朝摊子走去。
就在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点温暖的食物时，一声厉喝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呔！
哪来的小叫花子！
滚远点！”
一个穿着皂隶公服、腰间挎着铁尺的衙役，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眉头紧锁，满脸嫌恶地盯着程功。
“妨碍街容，惊扰店家！
还想不想活了？”
衙役指着程功，声色俱厉。
那大婶吓得手一抖，那块饼边掉在了地上，她连忙缩回手，脸上露出惶恐和尴尬，不敢再看程功。
衙役不等程功解释——他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上前一步，并非用踢，而是抬起穿着厚底官靴的脚，用靴底带着十足的轻蔑和驱赶的意味，在程功单薄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蹬：“听见没有？
立刻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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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功被蹬得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冰冷的土地上。
尘土沾满了他本就肮脏的衣衫，肩膀处传来一阵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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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爬起来，甚至不敢去拍打身上的尘土，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像一只被驱赶的野狗，快步离开这片刚刚给予他一丝希望又瞬间将其掐灭的地方。
那点微弱的暖意，被官靴底部的冰冷和衙役话语中的寒意，彻底冻结、粉碎。
天气愈发寒冷，接连下了几天淅淅沥沥的秋雨。
程功浑身湿透，破旧的单衣紧紧贴在身上，汲取着他本就微弱的体温。
他冷得牙齿格格打颤，嘴唇乌紫，意识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侵袭下变得模糊。
他缩着脖子，躲到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旁，一户高墙大院的后门屋檐下，奢望这点狭窄的遮蔽能让他熬过这个雨夜。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就在他几乎要冻僵的时候，那扇厚重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青色棉布家仆服、年纪约莫十西五岁的少年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盘子，里面盛着些明显是主人吃剩的、己经冷掉的饭菜，各种残羹混在一起，油腻腻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屋檐下抖得像筛糠的程功身上，脸上没有怜悯，反而浮现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优越感。
“喂！
小叫花子！”
少年扬了扬下巴，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想吃吗？”
程功抬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渴望地盯着那盘剩菜，冰冷的身体里似乎又燃起了一点求生的火苗。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少年把盘子放在湿漉漉、沾满泥污的门槛旁边，然后指了指旁边一个积满了雨水、漂浮着烂叶和不明污物的小水洼，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想吃饭，容易。
学两声狗叫听听，再从这个水洼里给爷爬过去，这盘好吃的，就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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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他纠结的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让他几乎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那充满侮辱性的话语，却清晰地钻入耳中，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他看着那盘近在咫尺、足以救命的食物，又看了看那浑浊不堪、散发着异味的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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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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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臭要饭的，还跟爷这儿装上清高了？”
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上前一步，猛地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陶盘！
“哐当！”
盘子碎裂，剩菜混着冰冷的雨水和污泥，溅得到处都是，那点可怜的食物瞬间与污秽融为一体。
“不吃？
不吃就喂狗！”
少年骂骂咧咧，似乎觉得还不解气，看着程功那副木然呆立的样子，心头火起，上前对着程功的腿弯和腰侧就是狠狠两脚，“滚！
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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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功被踹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只是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任由那带着羞辱的拳脚和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
疼痛是真实的，寒冷是真实的，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力感，更是真实得让他窒息。
他将这一切，连同嘴边的泥水，一起默默地、艰难地咽了下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
夜，漫长而寒冷。
当拳脚停止，脚步声远去，后门重重关上，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和他粗重的喘息。
程功在泥水里趴了很久，才一点点挣扎着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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