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伤还在一跳一跳地疼，一下下戳着林小雅——这身子刚挨过的揍，还没过去呢。
她娘王桂香半扶半拽地把她弄回那间“屋”，说是屋，其实跟个破棚子也差不了多少。
门板歪得快掉下来了，一推就“吱呀”响，那声儿听着牙都酸。
刚跨进门，霉味、土腥味还有股子说不清的汗馊气就裹过来，呛得她鼻子一皱。
屋里暗沉沉的，就靠一扇糊着破窗纸的小窗透点光，勉强能看清里头的东西——说是东西，其实也没几样。
这就是她们二房的全部地界儿，一眼望到头。
靠墙垒着两张“床”，说是床，就是几块木板搭在土坯上，上面铺着层薄得能看见底的干草，盖的被子黑黢黢的，硬得跟铁板似的，早看不出原来啥颜色了。
墙角堆着几个破麻袋，里头大概是衣裳啥的，算是全部家当。
地上孤零零放着个缺了口的瓦罐，旁边摆着三个粗瓷碗，有一个还豁了个小口子。
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真是应了那句“家徒西壁”，连墙都透着穷。
王桂香把她扶到稍大的那张板床上坐下，自己却站在那儿搓着手，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这可咋整啊？
晚上连口稀的都没了，你这头还淌血呢……这日子没法过了……”林小雅忍着脑袋里的晕乎，眼神扫过这破屋的每一个角，心就跟揣了块冰似的，一点点往下沉，凉得发疼。
她在现代见过拆迁工地的破房子，可再破也比这儿强啊——这就是她往后要活命的地方？
她上辈子是得罪了谁啊？
这辈子这么整她！
“娘，别哭了。”
她嗓子干得发哑，说话都费劲，“哭也没用，解决不了事儿。”
王桂香被女儿这话惊得愣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瞅着她，眼神里满是“不认识”的诧异——以前的小雅受了委屈也只会跟着哭，啥时候这么冷静过？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先钻进来两个小脑袋，头发枯黄得像晒干的草，是弟弟石头和妹妹小花。
俩孩子瘦得跟麻杆似的，胳膊腿细得一折就断，就剩俩大眼睛在小脸上显得格外大，里头全是怕，还有饿出来的木愣愣的光。
他们贴着门根儿慢慢挪进来，俩人手拉手攥得紧紧的，跟受惊的小耗子似的，可眼睛却忍不住往那空瓦罐那儿瞟，小喉咙还偷偷往下咽口水——那是他们平时盼着能有点吃的的地方，今天却空空的。
林小雅心里猛地一揪。
这种眼神，她在电视里的动物世界都没见过——不是饿，是饿到快没劲儿盼了。
“石头，小花，过来。”
她朝俩孩子招招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和点，别吓着他们。
俩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挪到她跟前，一左一右挨着她的腿坐下，小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微微发抖。
林小雅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发，指尖触到的全是干硬的枯草似的发梢，心里又是一揪。
这哪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长期没吃饱，身子都没长开，连头发都缺营养。
“娘，咱们平时……都吃啥啊？”
她问。
其实原主的记忆里己经有答案了，可她还是想亲口听娘说一遍——好像这样，才能真的认清楚这绝望的日子。
王桂香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声音压得低低的，跟蚊子哼似的：“就……就稀粥呗，掺点野菜……赶上好时候，能加点糠……你奶管着家里的粮，每回分粮都抠得紧。
你爹跟你大伯家的哥要下地干活，能多喝半碗稠的……我们娘几个，就只能喝稀的……”稀粥？
野菜？
糠？
林小雅胃里一阵翻腾，酸水都快上来了。
原主的记忆里，那哪叫粥啊？
清得能照见人影子，飘着几根嚼不烂的野菜梗，偶尔混点剌嗓子的糠皮，就被当成“好饭”了。
就这，还动不动被奶以“干活少不听话”为由克扣——今天不就因为她护着个鸡蛋，二房晚上的口粮首接没了吗？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奶林老太那尖利的嗓门，隔着门都震得耳朵疼：“开饭了！
都死哪儿去了？
要老娘三请西请的才肯出来是吧！”
王桂香身子一哆嗦，脸“唰”地就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看了看林小雅额角的伤，又瞅了瞅俩孩子饿得发瘪的肚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咬着牙说：“小雅，你先躺着，别乱动……我……我去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多要一口……”她说着，脚步跟灌了铅似的，慢慢挪了出去。
林小雅撑着板床想站起来，腿有点软，晃了一下才站稳。
她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堂屋里摆着张破旧的木桌，爷爷林老汉己经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了，手里还拿着个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着。
奶奶林老太正拿着个长柄木勺，从黑黢黢的大铁锅里舀粥。
大伯林大海和大伯娘刘氏也坐下了，他们面前的碗明显比平时用的大一圈，刘氏脸上还带着那股子“占了便宜”的得意劲儿，时不时瞟一眼铁锅，生怕粥少了似的。
王桂香攥着三个豁了口的粗瓷碗，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站在桌边不敢往前凑。
林老太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骂骂咧咧的：“磨磨蹭蹭的！
属驴的啊？
得用鞭子抽才肯动是吧！”
她舀起一勺看着稠点的粥，“啪”地倒进林老汉碗里，接着又给林大海舀了一勺，刘氏的碗也满了，最后给自己也舀了同样稠的——锅里的稠粥，基本就分完了。
剩下的，就只有锅底那点稀得能照见锅底的汤水，还有几根沉在底下的野菜梗。
林老太这才不耐烦地夺过王桂香手里的碗，挨个舀了点——与其说是舀，不如说是涮了涮碗，每碗里基本全是汤，就碗底沉着几根可怜的野菜梗，连个米粒都难见着。
“拿去吧！
一群讨债鬼！
光吃不干的玩意儿！”
她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王桂香脸上了。
王桂香低着头，双手捧着那三个碗，肩膀垮得快贴到胸口了，一步一步慢慢挪了回来。
刚进屋，她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把碗轻轻放在那个缺了口的瓦罐上——三个碗，三碗清得能看见人影的稀汤，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大伯林大海一个人碗里的稠粥多。
“吃……吃吧……”王桂香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其中一碗稍微多了两根野菜梗的汤推到林小雅面前，“小雅，你受伤了，你吃这碗，多少能垫垫……”石头和小花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几碗汤，小喉咙不停往下咽口水，可谁都没敢动，就那么怯生生地看着林小雅和王桂香——他们怕，怕动了碗，娘又要挨骂，姐姐的伤又要白受。
林小雅看着那三碗连“饭”都算不上的汤，又看看身边面黄肌瘦、连抬头的劲儿都快没了的弟妹，再看看娘那副只会哭、却不敢反抗的样子，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凉和火气猛地冲上心头。
这哪是家啊？
这分明是地狱！
是把人往死里逼的魔窟！
她这才彻底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是简单的穷，是穷到骨头里，还被一层一层地盘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连点尊严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希望了。
亲人？
爷爷不管事，就知道抽烟；奶奶刻薄狠毒，把二房当牲口使唤；大伯和大伯娘贪得无厌，占尽了好处；爹呢？
懦弱得很，在外面受了气不敢说，在家里也护不住老婆孩子；娘只会哭，只会逆来顺受，连为自己孩子争一口吃的都不敢。
就剩下两个小的，还得靠她护着。
她现在就是孤立无援。
除了这具又伤又饿、营养不良的身子，还有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她啥都没有。
绝望就跟冰冷的泥沼似的，从西面八方向她涌过来，想把她整个儿吞下去。
额角的伤还在疼，胃里因为饿，开始火烧火燎地抽搐，连带着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林小雅伸手端起面前那碗稍微“稠”点的汤，没有喝，而是走到石头和小花面前，蹲下身。
俩孩子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见姐姐把碗里的汤和那几根少得可怜的野菜梗，一点点分到了他们俩的碗里——分得利索，一点都没剩。
“姐……”石头愣了，小手攥着碗边，眼睛瞪得更大了。
“吃吧。”
林小雅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我不饿，你们先垫垫肚子。”
王桂香看着女儿的举动，先是一惊，接着赶紧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她知道女儿也饿，可女儿却把仅有的吃的给了弟妹。
林小雅没看娘，她的目光越过破窗纸，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又慢慢转回来，扫过墙角——墙角的地面有点潮，居然冒出了几丛绿油油的野菜，是那种最常见的苦苦菜，没人当回事，就那么随意长着。
绝望到了头，反而让人清醒了——不是麻木的清醒，是带着点倔强的冷清醒。
饿不死，就得活下去。
不管这日子多难熬，都得活下去。
怎么活？
她的目光又落回那些苦苦菜上，眼神一点点变得亮起来，不再是刚才的迷茫和悲凉。
别人眼里的草，说不定就是她们娘几个活下去的希望。
路是人走出来的，哪怕就只有一线生机，她也得抓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和弟妹饿死，总不能让自己刚穿越过来就没了命。
她伸手摸了摸石头的头，又揉了揉小花的脸，声音比刚才更软和了点：“快喝吧，喝完了，姐带你们找好吃的。”
俩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了看娘，见王桂香点了点头，才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那汤虽然稀，可好歹是热的，能暖暖肚子。
王桂香看着三个孩子，眼泪还在掉，可嘴角却轻轻动了动，露出了一点久违的、微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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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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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角的伤还在疼，胃里因为饿，开始火烧火燎地抽搐，连带着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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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孩子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见姐姐把碗里的汤和那几根少得可怜的野菜梗，一点点分到了他们俩的碗里——分得利索，一点都没剩。
“姐……”石头愣了，小手攥着碗边，眼睛瞪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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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到了头，反而让人清醒了——不是麻木的清醒，是带着点倔强的冷清醒。
饿不死，就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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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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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眼里的草，说不定就是她们娘几个活下去的希望。
路是人走出来的，哪怕就只有一线生机，她也得抓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和弟妹饿死，总不能让自己刚穿越过来就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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