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后的独角兽林薇站在镜子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象牙白的丝绸吊带长裙,
剪裁极简,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线。裙摆一侧高开衩,行动间,
一线光洁的小腿若隐若现。她将长发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颈边,
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脸上是精心勾勒的妆容,珊瑚色的唇膏让她看起来气色绝佳,
无懈可击。完美。像一件等待被送往展览馆的艺术品。
今天是她的单身派对Bachelorette Party。明天,她将成为苏太太。
手机在镶着珍珠的手拿包里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苏航。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声音瞬间切换到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带着一丝即将成为新娘的、娇羞的期待。“喂,航哥?
”“薇薇,准备好了吗?周然他们快到楼下了。”苏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一如既往的沉稳、体贴。他是那种连细节都规划到分毫的男人,包括未婚妻的单身派对,
场地、流程、甚至邀请的闺蜜名单,他都给出了“建议”——当然,是以一种“我怕你太累,
帮你分担”的姿态。“嗯,马上就好。你别担心,我会玩得开心的。”林薇对着镜子,
调整了一下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珍珠耳钉,这也是苏航送的,和他母亲那串家传珍珠项链配套,
寓意着“融入”。“好,别喝太多酒,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苏航顿了顿,声音压低,
带着笑意,“明天起,可就是苏太太了。”“知道啦。”林薇娇嗔地应着,挂断电话。
镜中的完美笑容,在电话挂断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只留下一片空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喜悦,
更像是一片深潭,映不出月光。周然是苏航的发小兼首席伴郎,
今晚负责护送她和她的闺蜜们去预订好的私人会所。林薇拎起手包,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光彩照人的准新娘,转身走出了公寓。楼下,
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已经等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周然那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脸。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与苏航一丝不苟的精英范儿截然不同。“哟,
新娘子,今晚可真是光彩照人。”周然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
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林薇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淡淡道:“谢谢。麻烦你了。
”后座上已经叽叽喳喳坐了三个人。一个是林薇多年的闺蜜周雨,性格泼辣,
今晚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眼妆画得比林薇还浓;另一个是准新郎苏航的表妹李晓芸,
刚大学毕业,一脸兴奋和好奇;还有一个是林薇的同事兼酒友张楠,号称千杯不醉。“薇薇!
你也太美了吧!”周雨扑上来搂她的肩膀,“今晚必须不醉不归!告别单身,最后的疯狂!
”李晓芸也附和:“是啊嫂子,我哥特意交代了,要让你玩得尽兴!
”张楠则晃了晃手里带来的一个精致酒瓶:“看,我带了珍藏的好货,给你助兴。
”林薇笑着回应她们的热情,心底却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这场派对,
与其说是她的告别单身,不如说是演给苏航看的一场戏,
证明她完美地履行了“准新娘”在婚前最后一个环节的职责——适度疯狂,
但必须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周然发动车子,汇入车流。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林薇,
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刚好只有她能听见:“怎么,看起来不太像要‘疯狂’的样子?
”林薇心头一跳,侧头看他。周然的目光并没有看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嘴角却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总是这样,似乎能轻易看穿她精心维持的伪装。“没有,
只是有点累。”她避重就轻。“婚前焦虑症?”周然轻笑,“理解。
毕竟是要把自己套进一个标准模子里,磨掉所有不合规格的边边角角。”这话说得太直接,
几乎刺耳。林薇皱了下眉,没有接话。周然和苏航是发小,但性格南辕北辙。
苏航是规则的遵循者和制定者,而周然,更像是规则的嘲讽者和破坏者。
他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但利润惊人的设计工作室,过着一种在苏航看来“不着调”的生活。
林薇一直不太明白,这样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或许,正是因为截然不同,
才需要彼此的存在来确认自身的边界。车子抵达位于顶层的私人会所“云境”。
苏航订的包间视野极佳,整面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灯如同流淌的银河。
包间里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布置过,香槟、玫瑰、气球,透着一种标准化的浪漫和喜庆。
派对在喧闹中开始。周雨和张楠显然是气氛担当,拉着林薇玩游戏、喝酒、拍照。
李晓芸则兴奋地记录着一切,准备随时向表哥汇报。林薇配合着,笑着,喝着,
扮演着那个被幸福和友情包围的准新娘。几轮游戏下来,林薇喝了不少,脸颊泛起红晕,
眼神也有些迷离。周雨起哄要玩更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
被周然以“明天新娘子还要早起化妆”为由拦下了。“护花使者哦,周然!”周雨揶揄道。
周然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们闹。中途,
林薇觉得有些闷,借口去洗手间,走出了喧嚣的包间。她沿着安静的走廊,走到尽头的露台。
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吹散了些许酒意和燥热。她靠在栏杆上,
望着脚下遥远而陌生的车水马龙。明天,她的人生将驶入一条预设好的、平坦宽阔的轨道。
苏航是完美的结婚对象,家世优越,事业有成,英俊体贴,所有人都说她捡到宝了。
他们相识于一次商务合作,恋爱过程平稳得像一份执行良好的项目计划书,
见家长、订婚、筹备婚礼,按部就班,无可挑剔。可是,为什么心底那片空旷的沙漠,
却越来越大?“逃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薇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周然。
他总能找到她。“里面太吵了。”她说。周然走到她身边,同样靠在栏杆上,
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水,缓缓。”“谢谢。”林薇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
微微一颤。两人沉默地望着夜景。城市的灯光像无数双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记得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周然忽然说,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林薇的心猛地一缩。
“我以前什么样?”“像只野性难驯的小豹子,眼睛里闪着不服输的光。”周然笑了笑,
带着怀念,“大三那年,校园歌手大赛,你抱着一把吉他,唱那首冷门到不行的《月光》,
台下都没几个人听,你却唱得那么投入,好像全世界就剩你和那束追光。”林薇愣住了。
那段记忆已经模糊,她甚至不记得周然当时也在场。那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时的她,
学美术,梦想是背着画板走遍世界,用画笔记录一切鲜活的生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一家规整的广告公司做美术指导,每天对着电脑,修改着迎合市场的商业设计。
“那时候……不懂事。”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不懂事,还是后来太懂事了?
”周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锐利得像手术刀,“为了符合‘苏太太’的标准,
把那个会画向日葵、会唱《月光》的林薇,一点点藏起来了?”“周然!”林薇抬起头,
有些恼怒地瞪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航哥对我很好,我们很幸福。”“幸福?
”周然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时候,幸福吗?
味点菜、穿他觉得得体的衣服、和他那个圈子的太太们聊你根本不感兴趣的珠宝和育儿经时,
幸福吗?”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她精心包裹的伪装,
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不安。林薇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因为周然说的,全是事实。是她日复一日,用自我欺骗勉强掩盖的事实。“你闭嘴!
”她最终只能无力地吐出这三个字,转身想走。周然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威士忌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与她熟悉的苏航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完全不同。“林薇,”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我。就现在,抛开‘苏航的未婚妻’这个身份,
只作为林薇,回答我一个问题。”林薇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能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像淬了火的星子。“什么问题?”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爱他吗?
”周然一字一顿地问,“不是适合,不是应该,而是,你爱苏航吗?”空气仿佛凝固了。
露台上的风停了,远处的车流声也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周然灼人的目光,
和他提出的那个致命的问题。林薇张了张嘴,那个排练过无数次的“爱”字,却卡在喉咙里,
怎么也吐不出来。第二章:破碎的完美爱吗?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林薇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漩涡。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说“爱”,这是标准答案,
是维持一切完美表象的基石。苏航英俊、多金、体贴,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
她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爱?可这个简单的音节,此刻却重若千钧,
压得她舌尖麻木。周然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没有催促,也没有丝毫退让,
仿佛非要逼出她心底最真实的回响。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露台的玻璃门被哗啦一声推开。“嫂子!周然哥!你们躲在这里干嘛呀?”李晓芸探出头来,
脸上带着毫无心机的笑容,“快回来切蛋糕啦!我哥刚还打电话来问情况呢!
”苏航的名字像一道符咒,瞬间打破了露台上诡异的氛围。林薇猛地抽回被周然握住的手腕,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灼热得让她心惊。“这就来。”林薇迅速调整表情,
对李晓芸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她甚至没有再看周然一眼,
径直走回了灯火通明的包间。周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眼神复杂地眯了眯,
随即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跟了进去。包间里,
一个巨大的、装饰着翻糖婚纱娃娃的蛋糕已经被推了出来。周雨正忙着点蜡烛,
张楠则在调整手机准备录像。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而喧嚣。“新娘子,许愿吹蜡烛!
”周雨大声喊道。林薇被簇拥到蛋糕前,闭上眼睛。
眼前却浮现出周然那双灼热的、带着质问的眼睛,以及那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该许什么愿?愿婚姻幸福美满?愿与苏航白头偕老?这些愿望听起来正确无比,
却空洞得让她自己都感到虚伪。最终,她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愿一切顺利。然后,
她吹灭了蜡烛。掌声和欢呼声响起。周雨切下第一块蛋糕递给林薇,
挤眉弄眼地说:“最后一块单身蛋糕,吃了它,明天就正式踏入爱情的坟墓啦!”众人大笑。
林薇接过蛋糕,甜腻的奶油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强迫自己吃了一口,味同嚼蜡。
派对接近尾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周雨和张楠抱在一起唱着跑调的情歌,
李晓芸在沙发上打着瞌睡。林薇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准备给苏航打电话。就在这时,
周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走到角落接起。
林薇没太在意,拨通了苏航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薇薇,结束了吗?我过去接你。
”苏航的声音依旧温和。“嗯,差不多了。你……”林薇的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背景音有些嘈杂。
苏航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道:“我这边临时有点事,让周然送你们回去好吗?
到家一定给我消息。”林薇心里掠过一丝疑虑,但嘴上已经习惯性地答应:“好,你别太累。
”挂断电话,她看到周然也刚结束通话,脸色有些阴沉地走回来。“你哥有事,让你送我们。
”林薇对他说。周然“嗯”了一声,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我去叫代驾,你们收拾一下。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沉默了许多。周雨和张楠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李晓芸也昏昏欲睡。
林薇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脑子里乱糟糟的。苏航电话里那个女声,
周然接电话后的异常,还有露台上那个未竟的质问……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
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先把周雨和张楠分别送到家,然后是李晓芸。最后,
车里只剩下林薇和周然,以及代驾司机。空气安静得令人尴尬。车子停在林薇公寓楼下。
林薇道了声谢,准备下车。“林薇。”周然忽然叫住她。她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车内光线昏暗,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明天……”周然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挥了挥手,“早点休息。”林薇点了点头,下了车,
看着黑色的商务车汇入夜色,消失不见。她转身走进公寓大楼,电梯缓缓上升,
镜面映出她疲惫而苍白的脸。那个完美准新娘的面具,在独处时终于彻底剥落。
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累。打开公寓门,屋里一片漆黑寂静。明天,
这里就不再是她的单身公寓,而将成为她和苏航的婚房之一苏航在市中心有更大的平层,
但这里离她公司近,苏航说可以偶尔过来住。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航发来的微信:薇薇,到家了吗?
事情处理完了,明天见。爱你。看着那句“爱你”,林薇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迟迟没有回复。露台上周然的质问再次响起:你爱他吗?她烦躁地放下手机,
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一个杯子。她需要一点酒精,帮助自己入睡,
麻痹那些不该有的思绪。然而,就在她转身时,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硬皮笔记本。那是她大学时用的速写本,
已经很久没动过了。本子掉在地上,摊开某一页。页面上,是用炭笔画的一幅肖像。
画中人眉眼飞扬,嘴角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意,正是年轻时的周然。画纸的角落,
用淡淡的铅笔写着一个小小的日期,和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字:他今天又和航哥吵架了,
像只炸毛的狮子。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林薇想起来了,那是在一次写生课上,
周然和苏航不知为何在画室外面争执起来,她当时正好坐在窗边,
偷偷画下了周然当时气鼓鼓的样子。那行字,是她当时偷偷写下的心情。原来,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埋藏在了时光的尘埃里。她蹲下身,
轻轻抚摸着画纸上那个鲜活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李晓芸。这么晚了,
晓芸怎么会打电话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林薇。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嫂子!
不好了!”李晓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出事了!
我哥……我哥他……”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航哥怎么了?你慢慢说!”“不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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