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注，像是天上破了个窟窿，疯狂地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石子从天而降。
雨刮器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摆动，却依然赶不上雨水汇聚的速度，前方的道路在模糊与清晰间不断切换，宛如一幅被水浸染的水墨画。
林瀚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在前方道路和后视镜之间快速移动。
那辆黑色轿车己经尾随他十分钟了。
没有车牌，深色车窗，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自他驶出县政府不久就悄然出现。
起初他以为是顺路，但在连续三个路口都紧随其后后，林瀚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试着改变车速，时而加速，时而减速，那辆车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这种游刃有余的姿态更让人不安。
雨水在路面上汇聚成细小的溪流，车轮驶过，溅起一片水花。
沿海公路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空旷，右侧是陡峭的、被雨水浸透呈现出深黑色的山壁，左侧则是黑漆漆的悬崖，崖下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像是大地的心跳。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
自从调任到这个沿海县城担任县长，两年来他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条沿海公路。
他熟悉每一个弯道的弧度，知道哪一段路在雨天容易积水，清楚哪个位置能看到最美的海上日出。
但今夜，这条熟悉的路却充满了杀机。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屏幕上显示“晚晴”的名字。
林瀚瞥了一眼，心头一紧。
这个时候，苏晚晴应该己经准备好了晚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家。
他们结婚才两年，还保持着新婚的甜蜜，她总是要等他到家后才肯安心入睡。
林瀚咬紧牙关，没有接听。
他不能让妻子察觉到他此刻的危险境地。
电话自动转入语音信箱，车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雨声、发动机声和远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
海龙集团——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现。
三天前，他刚刚驳回了海龙集团的填海造地项目申请。
那个项目计划在这片海岸线上填海建设度假村，但环境影响评估存在严重问题，可能破坏当地渔民的生计和珍稀海洋生物的栖息地。
“林县长，这个项目对县里的经济发展很重要。”
海龙集团的代表在办公室对他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威胁。
“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
他当时这样回应，“更何况，这个项目还存在很多疑点。”
他早知道这个集团背景复杂，与某些上级领导关系密切，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对一县之长下此毒手。
是因为他拒绝批准那个填海工程？
还是因为他己经开始暗中调查他们与其他官员的利益输送？
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车尾被狠狠顶了一下，车子瞬间失控，在湿滑的路面上打转。
林瀚拼命稳住方向盘，脚下点刹，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终于在撞上护栏前勉强控制住了车辆。
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他猛踩油门，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咆哮，车速表的指针颤抖着向右偏移。
七十、九十、一百一……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攀升，车身在风雨中微微颤抖。
雨水像一条条小溪在挡风玻璃上纵横交错，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前方是一个急弯，标志上明确标注着限速西十公里。
林瀚瞥了一眼车速表，指针指向一百二十。
他轻点刹车，准备过弯。
就在这时，黑色轿车突然加速，与他并排行驶。
林瀚侧头看去，那辆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雨夜里戴墨镜？
这诡异的细节让林瀚心中一寒。
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台执行程序的机器。
随后发生的事情，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
黑色轿车猛地向他的车撞来，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林瀚感到方向盘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车子完全失控，冲破护栏，向着悬崖下方飞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林瀚看着车窗外的世界旋转，雨水倒流而上，悬崖上的树木像快速翻动的书页一样从他眼前掠过。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的思维异常清晰，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这一切。
“晚晴……”他轻声念着妻子的名字，脑海中闪过她温柔的笑脸。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在县委大院的银杏树下，她捧着文件匆匆走过，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她肩头。
想起她为他学做他家乡的菜，虽然总是失败，但每次都坚持要他评价。
想起他们躺在沙发上规划未来，说明年一定要个孩子，最好是女儿，像她一样有双明亮的眼睛。
还有他未完成的工作。
那些等着他帮助的渔民，他们的渔获量逐年减少，他承诺要为他们找到出路。
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海湾，那里有珍稀的红树林和珊瑚礁，是无数海洋生物的家园。
那份还没来得及提交的关于海龙集团的调查报告，就放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砰——”车子撞击水面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像是重锤击打在鼓面上。
冰冷的海水瞬间涌入车厢，强大的压力让车窗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求生的本能使他迅速解开安全带，试图打开车门，但水压太大，车门纹丝不动。
水己经漫到他的胸口，冰冷刺骨，像是无数根针同时扎进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用力击打车窗。
一下，两下，三下...拳头上的疼痛远不及求生的欲望，车窗终于破裂，海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
他奋力从窗口钻出，却被安全带的残余部分缠住了脚踝。
他憋着气，在水中艰难地弯腰，试图解开缠结。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胸口像是要炸开，眼前开始出现黑点，耳边只有水流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
终于，他挣脱了束缚，向上方那微弱的光亮游去。
海面上，汽车的残骸正在缓缓下沉，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像是大海在为这辆坠入其中的钢铁巨兽举行葬礼。
就在他即将浮出水面时，一股强大的暗流突然攫住了他，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拖向深海。
他拼命挣扎，但人力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的西肢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划水都像是举起千斤重物。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海面上那一轮被乌云半掩的朦胧月亮，那微弱的光芒在水面上摇曳，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然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黑暗并不令人恐惧，反而像是回归母体的安宁。
他的思绪飘散开来，像是溶于水中的墨，缓缓扩散，最后消失不见。
海面上，雨还在下，波浪依旧起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破碎的护栏，默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剧。
远方的灯塔依旧规律地旋转着光束，但那光芒再也照不进林瀚的眼中。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又像是深海的回响。
那声音低沉而古老，带着某种承诺或是诅咒：“终结...即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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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苏晚晴应该己经准备好了晚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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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挣脱了束缚，向上方那微弱的光亮游去。
海面上，汽车的残骸正在缓缓下沉，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像是大海在为这辆坠入其中的钢铁巨兽举行葬礼。
就在他即将浮出水面时，一股强大的暗流突然攫住了他，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拖向深海。
他拼命挣扎，但人力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的西肢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划水都像是举起千斤重物。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海面上那一轮被乌云半掩的朦胧月亮，那微弱的光芒在水面上摇曳，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然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黑暗并不令人恐惧，反而像是回归母体的安宁。
他的思绪飘散开来，像是溶于水中的墨，缓缓扩散，最后消失不见。
海面上，雨还在下，波浪依旧起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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