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统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7”那天，喻琪的指尖在琴键上抖得厉害。
《月光奏鸣曲》的琶音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空气里，连看门的张大爷路过琴房时，都忍不住朝里望了两眼。
她盯着琴盖内侧的全家福，照片上爸爸笑得露出牙，妈妈还没那么多白头发，自己扎着羊角辫攥着舞蹈鞋——那时候还不知道，原来长大要应付这么多沉甸甸的期待。
“又错了。”
喻琪猛地捶了下琴键，刺耳的声响吓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指节泛着红，她却没觉得疼，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上周美术模拟考，她的素描被判了“构图松散”，老师叹气说“你这状态，怕是难上本科线”；钢琴老师反复纠正她的手腕姿势，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别太逼自己，尽力就好。”
可她不能“尽力就好”。
书桌上压着妈妈凌晨五点煮的鸡蛋，蛋壳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爸爸昨天打电话说“工头答应这周结钱，你校考的报名费我都给你留着”，背景里是钢筋碰撞的叮当声。
她要是考不上，怎么对得起妈妈捡废品攒的画纸钱，怎么对得起爸爸手上没好利索的伤疤？
那天下午，喻琪没去画室。
她背着书包在街上游荡，路过一家网吧时，被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拦住了。
男生留着利落的短发，耳后别着根烟，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梨涡：“同学，借个火？”
喻琪往后退了步，摇摇头。
男生也不尴尬，把烟揣回兜里：“看你背着画板，是学美术的？”
见她不说话，又指了指网吧旁边的奶茶店，“我请你喝杯奶茶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男生叫任昱礼，比她大一岁，去年因为打架被学校劝退，现在在网吧帮忙看店。
他说话时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喝奶茶时把珍珠吸得滋滋响：“统考？
多大点事儿，考不上就考不上呗，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喻琪紧绷了好久的弦。
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考不上也没关系”，不是爸爸妈妈那种带着心疼的安慰，而是真的觉得“没关系”。
任昱礼又说：“我知道个地方，能看见整个城市的日落，比你在画室对着石膏像有意思多了。”
那天下午，喻琪第一次逃了课。
任昱礼带她去了城郊的废弃工厂，顶楼的天台没装护栏，风把头发吹得乱飞。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高楼变成模糊的剪影，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像流水一样淌过。
任昱礼从兜里掏出个mp3，递给她：“听听这个，比你练的那些钢琴曲带劲。”
耳机里传来重金属音乐，鼓点敲得人心发颤。
喻琪盯着远处的落日，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些天，她满脑子都是琴键、画纸、分数线，从来没好好看过一次日落，没听过除了古典乐之外的歌，没跟爸爸妈妈之外的人说过心里话。
从那天起，喻琪开始频繁逃课。
有时候跟任昱礼去网吧打游戏，他教她玩英雄联盟，输了也不生气，只揉着她的头发说“没事，下次虐回来”；有时候去老街区的小吃摊，他抢着付账，说“跟我出来不用你花钱”；有时候就坐在天台抽烟，他抽，她看着，听他说以前在学校打架的事，说跟家里吵架的事。
妈妈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喻琪的画纸用得越来越慢，琴房的打卡记录越来越少，晚上回来时，书包里偶尔会出现烟味。
那天晚上，妈妈翻出喻琪藏在枕头下的mp3，里面全是重金属音乐，她气得手发抖，把mp3摔在地上：“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们省吃俭用供你学艺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喻琪没说话，弯腰捡起摔碎的mp3，转身进了房间。
她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可她就是觉得累，觉得喘不过气。
任昱礼说的没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想分数线，不用想爸爸妈妈的期待，不用想自己是不是够好。
第二天，喻琪又逃了课。
任昱礼带她去了一家纹身店，店主是他的朋友。
任昱礼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纹身——一只展翅的黑鹰：“要不要纹一个？
就当是给自己的礼物。”
喻琪犹豫了。
她想起妈妈说过“好女孩不能纹身”，想起爸爸希望她考上好大学，找份体面的工作。
可看着任昱礼期待的眼神，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她点了点头：“纹个小的吧，在手腕上。”
纹身针落在手腕上时，有点疼，像蚂蚁在咬。
喻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腕上慢慢浮现出一朵小小的雏菊。
任昱礼凑过来看了看，笑了：“挺好看的，像你。”
回去的路上，喻琪遇见了美术老师。
老师看见她手腕上的纹身，皱起了眉头：“喻琪，你怎么回事？
还有五天就统考了，你不在画室练习，跑出来做这种事？
你知道你妈妈有多着急吗？
她昨天还来学校问你的情况，眼睛都红了。”
喻琪的心跳突然加快，她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老师叹了口气：“你妈妈说，你爸爸为了给你凑校考的钱，最近在工地上加班到半夜，前天差点从脚手架上摔下来。
你要是真不想考了，就跟他们说清楚，别让他们白白担心。”
老师的话像一记耳光，打醒了沉浸在逃避里的喻琪。
她想起昨天晚上，妈妈在厨房偷偷擦眼泪，想起爸爸打电话时沙哑的声音，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纹身，突然觉得无比愧疚。
回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琴谱，眼眶红红的。
看见喻琪回来，妈妈站起来，声音有点发抖：“琪琪，你是不是不想学了？
要是不想学了，咱们就不学了，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喻琪再也忍不住，扑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逃课，不该纹身，我不该让你和爸爸担心……”妈妈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也哭了：“傻孩子，妈不是怪你，妈是怕你太累了，怕你把自己逼坏了。
你要是不想考了，咱们就不考了，咱们找份别的工作，一样能过日子……”那天晚上，喻琪把任昱礼送的mp3、纹身店的名片都扔进了垃圾桶。
她坐在钢琴前，重新翻开《月光奏鸣曲》的琴谱。
指尖落在琴键上，还是会有漏音，可她没再像以前那样烦躁。
她想起妈妈的拥抱，想起爸爸的牵挂，想起老师的话，突然觉得那些压力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温暖的力量。
临睡前，喻琪给任昱礼发了条短信：“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但我不能再逃课了，我要好好准备统考，不辜负我爸妈。”
过了一会儿，任昱礼回复了：“知道了，加油。
要是以后想找人说话，还能找我。”
喻琪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闭上眼睛。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可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走得多远，爸爸妈妈永远会在她身后，为她撑起一片天。
而她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份爱，勇敢地走下去，用自己的努力，回报他们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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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琪往后退了步，摇摇头。
男生也不尴尬，把烟揣回兜里：“看你背着画板，是学美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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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时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喝奶茶时把珍珠吸得滋滋响：“统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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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着任昱礼期待的眼神，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她点了点头：“纹个小的吧，在手腕上。”
纹身针落在手腕上时，有点疼，像蚂蚁在咬。
喻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腕上慢慢浮现出一朵小小的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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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看见她手腕上的纹身，皱起了眉头：“喻琪，你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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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昨天晚上，妈妈在厨房偷偷擦眼泪，想起爸爸打电话时沙哑的声音，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纹身，突然觉得无比愧疚。
回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琴谱，眼眶红红的。
看见喻琪回来，妈妈站起来，声音有点发抖：“琪琪，你是不是不想学了？
要是不想学了，咱们就不学了，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喻琪再也忍不住，扑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逃课，不该纹身，我不该让你和爸爸担心……”妈妈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也哭了：“傻孩子，妈不是怪你，妈是怕你太累了，怕你把自己逼坏了。
你要是不想考了，咱们就不考了，咱们找份别的工作，一样能过日子……”那天晚上，喻琪把任昱礼送的mp3、纹身店的名片都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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