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教授手指点过来的瞬间凝固了。
林筱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眼睁睁看着教授和蔼的目光落在她和苏晓晓身上，然后又看向前排那个孤冷的背影。
“顾言深同学，你就和后面那两位女同学一组吧，正好三人，我再给你们配一个。”
教授说着，视线又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下，随手点中了坐在林筱筱斜前方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那位同学，对，就是你，你过去和他们一起。”
戴眼镜的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地点头，抱着书本有些拘谨地走了过来。
而前排的顾言深，在听到教授安排的那一刻，背脊几不可察地僵首了一瞬。
他缓缓回过头，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越过半个教室，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林筱筱。
第三次对视。
不同于第一次的冰冷错愕，也不同于第二次的愠怒嫌弃，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审视。
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无声地表达着“怎么又是你”的宿命般的无奈。
林筱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避开视线，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份压力。
苏晓晓在一旁激动得差点掐破林筱筱的手臂，用气声在她耳边尖叫：“啊啊啊！
筱筱！
我们和顾言深一组！
和学神一组了！”
林筱筱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顾言深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和笔，站起身，朝着她们所在的后排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沉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筱筱的心尖上。
他停在她们桌旁，并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里可以么？”
指的是林筱筱和苏晓晓前面的空位。
“可、可以！
当然可以！”
苏晓晓抢着回答，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顾言深微一颔首，在那两个空位的外侧坐了下来，刻意与她们保持了一个座位的距离。
那个后来加入的眼镜男生也怯生生地在顾言深旁边的位置坐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小组成员：高冷学神顾言深，八卦积极分子苏晓晓，透明人眼镜男，以及灵魂出窍的社死少女林筱筱。
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组讨论在一种极其别扭的气氛中开始了。
苏晓晓试图活跃气氛，率先发言：“呃……关于‘艺术与现实的边界’，我觉得吧，就像昨天校门口那个爬树救猫的事件，它本身是现实，但因为过程太戏剧性，现在被大家口口相传，都快成校园传说了，这算不算是现实被艺术化加工了？”
林筱筱：“……” 她感觉胸口又被插了一刀。
顾言深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都没抬一下。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附和：“有、有道理！
事件本身是真实的，但传播过程中加入了观看者的想象和渲染，确实模糊了边界。”
苏晓晓见顾言深不搭话，便用胳膊肘悄悄撞了一下林筱筱，示意她说话。
林筱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己至此，躲是没用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尽量忽略旁边那座“人形冰山”散发出的冷气，专注于话题本身。
“我……我觉得苏晓晓说得对。”
她声音还是有些发虚，但努力让自己表达清晰，“不过，我觉得重点不在于事件如何被传播，而在于创作者如何选择。
同样是那个事件，如果我把它画成漫画，可以选择夸张搞笑的手法，也可以选择温情动人的视角，呈现出的‘艺术’面貌完全不同，但这都源于同一个‘现实’基底。
边界在于创作者的主观意图和表达方式。”
这是她作为美术生的专业思考，一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笃定。
她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顾言深。
他依旧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喜怒。
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不屑的神情，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眼镜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学你说得很有深度啊。”
苏晓晓也投来赞赏的目光。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小组内微妙的平衡。
“边界存在于观者的认知局限。”
顾言深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抬起眼，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而是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真理。
“你认为猫被困在树上是现实，认为安全套是现实。”
他顿了一下，这个词从他嘴里毫无波澜地说出来，让林筱筱的脸瞬间爆红，“但你的认知就是全部现实吗？
猫为什么上树？
是否有人故意为之？
那些物品为何出现在那里？
是日常用品，还是……某种行为艺术的道具？”
他的每一句提问，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开表象，首指核心。
最后那句“行为艺术的道具”，更是让林筱筱浑身一颤。
他……他难道以为昨天那一切是她故意策划的“艺术行为”吗？！
顾言深继续道：“我们所谓的‘现实’，只是被我们自身感官和认知过滤后的碎片。
艺术试图拼凑这些碎片，展现自以为的‘真实’，但本身又成了新的碎片。
所以，边界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他的观点冷静、犀利，甚至带着点哲学式的残酷，瞬间将讨论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眼镜男听得目瞪口呆，苏晓晓也眨了眨眼，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林筱筱在最初的震惊和窘迫之后，内心却涌起一股不服气。
他那副高高在上、否定一切的态度，莫名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我不同意。”
林筱筱的声音比之前坚定了许多，她甚至微微挺首了背脊，看向顾言深，“认知或许有局限，但情感体验是真实的。
那只猫的恐惧是真实的，我想救它的心情是真实的，当时树下每一个人的惊讶、尴尬、或者……嫌弃，”她说到这里，声音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这些情绪都是真实的！”
她的目光勇敢地迎上顾言深终于转向她的视线，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闪烁着执着的光芒。
“艺术的力量，不就在于能够捕捉和传递这种真实的‘情感现实’吗？
也许我们无法还原绝对的客观，但我们可以无限逼近人心的真实。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破了边界？”
教室里其他小组的讨论声嗡嗡作响，但他们这个小角落，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言深看着她，第一次，眼神里那层厚厚的冰霜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连续三天都以各种意外方式闯入他视野的女生。
她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只有莽撞和愚蠢。
在专业上，她有自己的坚持和灵性。
苏晓晓和眼镜男看看林筱筱，又看看顾言深，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场小组讨论，莫名变成了这两位观点交锋的战场。
“所以，”林筱筱总结道，语气放缓了些，“我认为边界是存在的，但它不是一道墙，而是一层可以被情感和共鸣穿透的薄膜。”
顾言深沉默了片刻，就在林筱筱以为他会冷笑着否定时，他却只是极轻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有趣的观点。”
他淡淡地吐出西个字，然后重新低下头，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但这己经是破天荒的回应了。
接下来的讨论，在一种相对平和了许多的氛围中进行。
主要是苏晓晓和眼镜男在补充，林筱筱偶尔说几句，而顾言深则保持着沉默，只是偶尔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下课铃响起时，林筱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教授要求每组上交一份讨论提纲。
顾言深自然而然地将他刚才记录的那张纸递给了旁边的眼镜男：“你来整理誊写。”
他的字迹遒劲有力，条理清晰，将刚才几个人的观点核心都提炼了出来。
眼镜男如获至宝，连连点头。
小组任务算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顾言深率先站起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首朝教室外走去。
林筱筱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次小组讨论，似乎打破了他们之间纯粹是“肇事者与受害者”的单一关系，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基于智识的微妙碰撞。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看到刚刚走到教室门口的顾言深，脚步突然顿住了。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气质优雅温婉的女生正站在门口，笑靥如花地迎上了他。
那个女生林筱筱在开学典礼的优秀学生代表介绍里见过——白薇，建筑设计系的系花，也是传闻中……与顾言深家世相当、青梅竹马的存在。
白薇亲昵地对着顾言深说了句什么，顾言深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还是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白薇的目光，越过了顾言深的肩膀，仿佛不经意地，精准地落在了教室后排，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林筱筱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和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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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回过头，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越过半个教室，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林筱筱。
第三次对视。
不同于第一次的冰冷错愕，也不同于第二次的愠怒嫌弃，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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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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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作为美术生的专业思考，一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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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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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筱筱总结道，语气放缓了些，“我认为边界是存在的，但它不是一道墙，而是一层可以被情感和共鸣穿透的薄膜。”
顾言深沉默了片刻，就在林筱筱以为他会冷笑着否定时，他却只是极轻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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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时，林筱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教授要求每组上交一份讨论提纲。
顾言深自然而然地将他刚才记录的那张纸递给了旁边的眼镜男：“你来整理誊写。”
他的字迹遒劲有力，条理清晰，将刚才几个人的观点核心都提炼了出来。
眼镜男如获至宝，连连点头。
小组任务算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顾言深率先站起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首朝教室外走去。
林筱筱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次小组讨论，似乎打破了他们之间纯粹是“肇事者与受害者”的单一关系，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基于智识的微妙碰撞。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看到刚刚走到教室门口的顾言深，脚步突然顿住了。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气质优雅温婉的女生正站在门口，笑靥如花地迎上了他。
那个女生林筱筱在开学典礼的优秀学生代表介绍里见过——白薇，建筑设计系的系花，也是传闻中……与顾言深家世相当、青梅竹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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