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摇晃，将西周铁皮墙体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锈迹斑斑的接缝处随着船身起伏发出规律的嘎吱声，仿佛这艘船正吃力地喘息着。
靠墙的木桌上，一只半满水的玻璃杯滑到边缘，在又一次剧烈的倾斜中坠落，碎裂声清脆地刺破了昏暗。
左右从窄小的床铺上挣扎着坐起，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用力按住额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这是在哪里……”破碎的自语被浪涛拍打船体的轰鸣吞没。
他勉强撑起身子，目光在狭小的舱室内巡梭。
此时又一个浪头打来，船体猛地倾斜，他抓住床沿才没被甩飞出去。
“船……？”
这个词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里，他试图将记忆整合，试图想起些什么，但回应他的却是大脑传来的又一阵刺痛。
他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挣脱，然而梦的内容却杳无踪迹，只留下这心悸与虚空。
眩晕逐渐稍减，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审视这个狭小的空间。
除了身下的床铺和那张固定的木桌，舱室内几乎没有其他陈设。
正当他准备撑起身时，视线却被木桌桌面牢牢吸住，就在那杯子坠落的同一张桌面上，一枚硬币静静地，违反常理地立在那里。
船身在剧烈摇晃，吊灯在疯狂摆动，连沉重的铁皮箱都在嘎吱作响，而这枚硬币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住一般，稳稳地垂首立于桌面，纹丝不动。
他轻轻将它拿起，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硬币很普通，材质、大小，重量都与寻常硬币无异。
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让他试图将它重新立回桌面。
他调整角度，轻轻放下，但硬币立刻倒下。
再试，屏息凝神，力求绝对垂首……依旧失败。
那枚硬币就像彻底失去了某种魔力，变回了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金属圆片，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现它最初那悖逆物理法则的姿态。
“不管是什么先收起来吧。”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随后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争吵声。
“死胖子，你说的那东西怎么还没出现？”
“哎呦轻点，轻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左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惑，他缓缓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个稍大的舱室，几张金属桌椅被螺栓死死固定在地板上，随着船体摇晃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船内餐厅吗？”
左右呢喃着。
灯光下，六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此时在左右房间附近，一个穿着花衬衫，染着黄毛的青年，正揪着一个矮胖男人的衣领。
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冷眼旁观，身旁依偎着妆容精致的一个女人。
一个餐桌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对着镜子，专注地梳理着刘海，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在角落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正倚靠在铁皮墙壁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看！
又出来一个！”
依偎在西装男身旁的女人带着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而一旁的西装男似乎有些诧异，他随手将口袋里的香烟取出一根，然后点燃，吐出一口烟雾后，他缓缓开口。
“胖子，你不是说只会出现六个人吗？”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从左右身上移开，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那张胖乎乎，此刻却血色尽失的脸上。
孙翔揪着他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但眼神里的凶狠并未消退，反而掺杂了被愚弄的愤怒。
“六个人？
死胖子，你他妈到底还知道什么？
给老子说清楚！”
那矮胖男人没有理会那黄发男人，只是嘴里不断呢喃着，“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死死盯着左右，眼神中带着惊恐和害怕。
“哦？
你认识我？”
左右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问着。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张三，他浑身一颤，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眼神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不！
不认识！
这不对……我不认识你！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一种崩溃边缘的自我否认。
胖子身形往后退去，还摇着头，似乎还在否认眼前的一切。
突然他猛的向墙壁撞去，额头此时立马出现一片腥红，血迹顺着鼻梁从双眼之间滑落，他似乎有些晕眩。
踉跄的走到那名西装男身前，他缓缓开口。
“杀了……我，用……你的刀……杀了……我”那名男人似乎有些诧异，他满脸嫌弃的一脚踢开在地上爬行的胖子。
“滚一边去，我哪里来的刀。”
西装男显然被弄得有些恼怒，他锃亮的皮鞋也因此沾着那矮胖男人的血。
陈文的话音刚落，被踹开的张三却像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
随后像是回光返照般，她将头颅一下一下的用力磕在地上。
“胖……胖子？”
那黄毛吓坏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声音颤抖的问着。
那西装男身旁的女人也失声尖叫。
叩击声不断传来，黄毛试图阻止，将那名胖子强行拉起，却发现此时他的额头己经血肉模糊，淡粉色的液体从那伤口缓缓流出。
黄毛将手从张三的鼻端缩回，指尖还沾着一点黏腻。
他脸色发白，看向左右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
左右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他甚至没有看向孙翔，目光依旧停留在张三那具额头稀烂，死状凄惨的尸体上。
“真是有趣，你没看到他是自己撞死的吗？
我只是询问他是否认识我，我有碰过他一下嘛。”
事实如此。
从左右出现，到张三崩溃自戕，左右除了几句平静的问话，始终像个局外人。
“可他明明是因为你……”宋佳佳尖声叫道，但话说到一半，在左右倏然转过来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注视下，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喘息。
“因为我什么？”
左右淡淡地问。
“因为我出现在这里，打破了他可怜的认知？
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证明了他所相信的某种安排出了致命的差错？”
众人一阵沉默，再没开口，刚刚在一首整理头发的那个女人见状向左右走来。
“你好我叫许清欢，你叫什么。”
许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不远处的尸体仿佛并没有影响他。
“左右。”
他冷漠的回应着许清欢的询问，随后他便走到一旁的桌椅旁坐下。
紧接着，一个扭曲、失真，仿佛来自深渊，又带着某种诡异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欢……迎……各位……乘客…………航行……继续……目标……彼岸…………游戏……开始…………请……遵守……规则…………否则……深海……即是……归宿…………重复……遵守……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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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淡淡地问。
“因为我出现在这里，打破了他可怜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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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不远处的尸体仿佛并没有影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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