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我最熟悉的疆域。它不是虚无,是充盈着声音、质地与气味的丰饶之海。
我的指尖是探路的舟,我的耳是捕捉万物回响的网。作为一名调律师,
我生活在小槌敲击琴弦的振动里,生活在音叉洁净的嗡鸣中,
生活在每一个音符从失衡到精准归位的微妙旅程里。此刻,我正伏在那架斯坦威三角钢琴上,
左耳贴近音板,右手的调律扳手卡在弦轴上,细微地转动。节拍器在身旁哒、哒、哒地响着,
稳定,冰冷,是我在声音海洋里唯一的航标。“嗒。”节拍器停了。
世界瞬间陷入一种失重的寂静,只有刚才被拨动的A4琴弦,
残余的振动在空气中孤独地衰減。我直起身,空洞的眼睛转向大概是他站立的方位。“阿哲?
”“嘘——”沈哲的声音靠近,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的松木香气。他的手温暖干燥,
覆上我握着扳手的手,轻轻将它取下,放在一旁的绒布上。“听了快两小时了,歇歇。
你的耳朵需要休息,比什么都重要。”他的语气裹着蜜糖般的宠溺,指腹在我手背上摩挲,
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这是我婚后生活中,最常见,也最让我心头泛起微涩涟漪的场景。
沈哲,我的丈夫,英俊,温柔,事业有成,像一束毫无预兆照进我永恒黑夜里的光。
他追求我时,几乎轰动了整个圈子——一个前途无量的建筑师,竟会对一个盲女如此倾心,
呵护备至。他从不介意我的残疾,他说我的世界因为寂静而纯粹,他说他爱我的耳朵,
爱我能听见星辰低语的能力。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我工作时,
突然关掉我的节拍器。第一次,他说是不小心碰到的。第二次,他说看我看得太入神,
忘了它在响。第三次,第四次……理由花样翻新,核心只有一个——怕我累着。
我心里有些不适,像光滑的丝绸下埋了一颗细小的砂砾。调律师的工作,节奏就是生命。
节拍器骤然停摆,会打断我构建的声音模型,让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听觉注意力瞬间溃散。
这比直接制造噪音,更让我难受。但我没有深究。他是沈哲,
是把我从孤独深渊里拉出来的沈哲。或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他只是太爱我了。“我不累。
”我试图解释,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基准音组马上就调好了……”“我说你累了。
”他打断我,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金属质的强硬。他揽住我的肩,
将我带离钢琴,“走,我带你去露台晒晒太阳,今天的阳光很好。”我顺从地跟他走。
阳光落在皮肤上,暖融融的,但我心里那点寒意,却挥之不去。昨天,
王太太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音准偏得厉害。沈哲照例在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安静地翻着杂志——他最近似乎特别喜欢在我工作时陪着我。当我全神贯注,
听觉的蛛网蔓延至整个房间,捕捉每一根琴弦最细微的谐和度偏差时——“嗒。
”节拍器又停了。就在那一瞬间的绝对寂静里,一个声音,贴着我的左耳耳廓,
极轻、极缓地滑了进来。那不是沈哲平日里清朗的嗓音。它是一种被刻意压扁、拉长,
带着粘稠恶意的气流声,一字一顿:“好、好、享、受、黑、暗、吧。”我浑身一僵,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气流声顿了顿,似乎带着欣赏我反应的残忍快意,然后,
补充了最后一句:“你、永、远、不、知、道、替、你、看、见、光、明、的、人、是、谁。
”声音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和王太太家那只布偶猫在角落里玩弄铃铛的细碎声响。“怎么了,小音?
”沈哲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恢复了平时的清朗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走过来,脚步轻快,带着松木的香气。
他的手自然地搭上我的额头,温暖干燥。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冰碴堵住,
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是他吗?刚才那个声音,是他吗?可那声音……那感觉……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浸透了毒液的、来自深渊的低语!“没……没事,”我竭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可能有点低血糖。”“你看你,”他叹了口气,满是心疼,“就说你太拼了。走吧,
我们回家。”他替我向王太太道别,语气自然流畅,无懈可击。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
一言不发。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那句恶魔般的低语,
在我耳边无限循环播放。“替你看见光明的人……”谁?谁能替我看见光明?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脑海。我的妹妹,苏光。
那个拥有和我一模一样嗓音,却拥有明亮双眸的妹妹。那个在三年前那场诡异车祸中,
保护了我,自己却当场身亡的妹妹。她的眼角膜……我记得当时处理完后事,父母提过一句,
说小光签过捐献协议,她的角膜让两个人重见了光明。具体是谁,沉浸在悲痛中的我们,
没有细问。“替你看见光明的人……”难道……回到家,沈哲将我安顿在沙发上,
给我倒了杯温水,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好好休息一下,我去书房处理点邮件。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书房门后,听着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他最近在家,
进书房总是习惯锁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或许藏着答案。
我站起身,凭借着对家里布局刻入骨髓的记忆,绕过茶几,走向卧室。我的梳妆台,
最下面有一个带锁的小抽屉。钥匙,藏在我枕套的夹层里。
那是妹妹苏光留给我的一个小首饰盒,里面是她的一些小玩意儿,她说算是她的“嫁妆”。
自从她去世,我再也没有打开过,那里面锁着太多我不敢触碰的回忆。我摸索着找到钥匙,
手指颤抖得几乎对不准锁孔。咔嗒。抽屉滑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樟脑丸的气味涌出。我伸手进去,
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凉的天鹅绒首饰盒。我把它拿出来,放在腿上。打开盒盖,
里面是几件不值钱但精致的小首饰。但我要找的,不是这些。
我的指尖在盒子的内衬上仔细摸索。在底层天鹅绒的边缘,
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接缝。妹妹曾经神秘地告诉我,这里有个小小的夹层,
藏着她最重要的秘密。我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几乎黏死的接缝。里面,
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触感硬挺的纸。我把它抽了出来。展开。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我寂静的世界里,如同惊雷。我“看”不见上面的字。但我的指尖,
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些打印字体形成的微小凸起,以及……旁边签署名字时,
笔尖用力划破纸张纤维留下的、独特的痕迹。这是一份文件。
我的指尖缓慢地、一个词一个词地辨认过去。开头的几个大写字母,
是……器……官……捐……献……知……情……同……意……书。
往下……角……膜……捐赠者……我的指尖停在那个名字上。熟悉的笔画结构,
即使只是触感,也让我瞬间心如刀绞。苏……光。是我的妹妹。果然是她。那么,接收者呢?
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颤抖,移向接收者签名栏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手写的签名。
笔画流畅,带着一种建筑师特有的、自信而利落的弧度。我的指尖,
曾经无数次抚摸过这个签名——在他给我的卡片上,
在他牵起我的手教我触摸他的建筑模型时……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顿挫,都熟悉到刻骨铭心。
沈……哲。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空洞的眼窝。轰——世界没有声音,
却在我脑中炸开滔天巨响。替我看见光明的人……是沈哲。娶了我的人,是沈哲。
用我妹妹的眼睛,注视着永远沉浸在黑暗中的我的人,是沈哲。一次次关掉我的节拍器,
打断我唯一赖以生存的听觉世界的人,是沈哲。在我耳边,用那样恶毒的语气,
说出那句话的人……也是沈哲。为什么?为什么?!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
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几乎让我窒息。他为什么这么做?娶一个盲女,
是为了什么?同情?赎罪?还是……更可怕的、我无法想象的原因?
那场夺走我妹妹生命、让我失去最后光明的车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记忆的碎片疯狂翻涌。妹妹出事前,似乎隐约提过,有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在追求她,
但她觉得那人眼神有点怪,看不透……她当时是怎么形容的?对了,她说,那人的温柔,
像精心计算过的图纸,精准,却没有温度。是沈哲吗?他最初的目标,是苏光?
因为我妹妹拒绝了,或者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而我,
这个活在黑暗里的、无足轻重的盲女,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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