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像是渗骨的毒蛇,顺着金属墙壁的缝隙钻进来,盘踞在脚踝,然后一点点往上缠,
仿佛缓缓吞噬着自己的生命力。唐宏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预想中医院的天花板,
也不是出租屋那盏积了灰的吸顶灯,而是一片冰冷的、泛着金属哑光的穹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吸进肺里,
带着割裂般的凉意与一丝丝医用酒精的味道。他猛地坐起,身下是同样材质的金属板床,
硬得硌人。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标准的四方房间,除了这张床,
只有对面墙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漆黑的屏幕。没有窗,唯一的门也是厚重的金属质地,
严丝合缝,仿佛焊死在了墙上。这是哪儿?记忆的最后片段,
是卡车刺眼的远光灯和周围行人的尖叫,然后便是撕裂一切的剧痛。死亡的感觉如此真实,
绝不可能是梦。就在这时,对面那块漆黑的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雪花闪烁了几下,
稳定成一个画面。画面里是一个中世纪古典风格的书房,
一个穿着华丽宫廷长裙的金发少女跪在地上,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满是泪痕和淤青。
一个穿着骑士盔甲、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面容淫笑的说着污言秽语,
手里拎着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没有前因后果,皮鞭猛地抽下。“啊——!
”少女凄厉的惨叫透过屏幕旁的扬声器炸开,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鞭痕瞬间在她白皙的背上绽开,血珠飞溅,血色浸染了他中世纪的服装。男人一言不发,
又是一鞭,接着是第三鞭,第四鞭……少女的惨叫逐渐变得嘶哑,身体蜷缩着,
仿佛能保护着自己本不能保护的身体,如今的样子,像一只被踩烂的蝴蝶。
唐宏的胃部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这画面太过逼真,那痛苦太过写实。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房间里无处可逃。惨叫声和鞭打声无孔不入。突然,
屏幕一侧跳出一行不断滚动的文字,像是某种实时评论:“哦哦哦!这个好!
骑士大人用力啊!”“叛徒的女儿就该这么收拾!下一鞭抽她的脸!”“不够狠!上烙铁!
我要听她求饶!”“谁写的剧本?太慢了,差评!”文字滚动得飞快,
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和残忍。大约持续了五分钟,
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定格在少女昏死过去、背上血肉模糊的一刻。随后,画面暗了下去,
房间顶灯“啪”地一声打开,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同时,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
清晰地传入唐宏耳中:“欢迎各位‘作者’,来到创作之庭。
”“规则如下:”“一、你们身处创作之庭,无法离开,直至游戏结束。
”“二、每位作者房间内配备‘创作屏’,可凭意念输入指令,
生成并‘演绎’笔下角色命运。”“三、定期投票,淘汰不受欢迎的作者。淘汰者,
其意识与灵魂,将永久成为胜者笔下角色,供胜者随意书写、折磨,直至永恒。
”“四、取悦‘观众’,或者,用你们的‘创作’本身证明价值。”“第一轮自由创作环节,
现在开始。时限:三十分钟。”“祝各位,文思泉涌。”声音消失了。唐宏坐在冰冷的床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穿越?作者?用折磨角色来取悦未知的“观众”?
失败者将永世沦为被折磨的角色?这一切荒谬、残酷得让他头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再次投向那块已经恢复待机状态的漆黑屏幕。所以,
刚才那残忍的一幕,就是某个“作者”正在进行的“创作”?几乎是同时,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能连接到屏幕。一个简洁的界面在他“眼前”展开,
类似于文字处理软件,但又多了许多栩栩如生的场景、人物模型选项,
以及……各种施加痛苦的刑具图标,琳琅满目,闪着不祥的光。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屏幕上,
一个简单的场景生成了:阳光明媚的午后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安静。唐宏开始输入情节。少年合上书,抬起头,
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风吹过,拂动他细软的黑发。没有鞭打,
没有惨叫,没有背叛,只有一个宁静的午后,一个少年无声的微笑。他刚写完这一段,
屏幕上方突然强制弹出了一个小的分屏窗口。窗口里,
一个瘦高个男人正对着自己的屏幕狞笑,他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地牢场景,
一个角色被锁链吊起,下方是缓缓上升的、布满尖刺的陷阱。“哭啊!求我啊!哈哈哈!
”瘦高个作者对着自己屏幕里的角色兴奋地低吼。接着,又一个分屏弹出,这次是一个女人,
她正在细致地描写她笔下女主角被最好的朋友下毒,全身溃烂的过程,
文字充满了恶毒的愉悦。唐宏明白了,这是“观众”想看的,
是“作者”们相互展示“创作成果”的平台。果然,公共评论区的文字飞速滚动:“对对对!
就是这个味!虐!给我往死里虐!”“陷阱上升太慢了!直接掉下去!来个对穿!
”“下毒那个不错,心理描写到位!下次写她被亲人背叛!”“这才叫创作!让痛苦飞翔!
”偶尔有零星试图描写温和情节的作者,
他们的分屏画面和文字会立刻引来狂风暴雨般的嘲笑:“什么玩意儿?过家家吗?
”“滚出去!这里不需要圣母!”“垃圾!浪费老子时间!
”唐宏看着自己屏幕上那个坐在长椅上,安静微笑的少年,沉默着。
三十分钟的创作时间很快过去。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第一轮投票环节,开始。
每人一票,得票最高者,淘汰。”房间中央投射出一个光屏,
上面开始快速闪过其他作者的房间号和他们刚才创作的“精彩”片段回放——无一例外,
全是各种极致的折磨与惨叫。当唐宏的创作片段——那个安静微笑的少年——被播放出来时,
一阵巨大的、混杂着嗤笑和嘘声的音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即使隔着屏幕,
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和鄙夷。“哈!这小子在干嘛?”“纯爱?
脑子被门夹了吧?”“这是哪里来的傻逼?赶紧滚蛋!”“投他!投他出去!看着就碍眼!
”光屏上,代表他房间号的数字下面的票数,开始疯狂跳动,
几乎是瞬间就远远超过了其他人,一骑绝尘。唐宏看着那不断飙升、刺眼的红色数字,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宣布结果:“投票结束。最高票者,房间号734,作者唐宏。
判定:淘汰。”那一瞬间,唐宏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
冰冷的绝望感沿着脊椎爬升。要结束了吗?刚复活,就要以这种可笑的方式,
沦为某个变态笔下永恒受苦的玩物?其他作者的分屏画面里,
不少人露出了残忍或幸灾乐祸的笑容,等着看这个“异类”的最终下场。
“执行淘汰程——”电子音的播报戛然而止。整个创作空间所有的灯光,
包括每个房间的屏幕,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一阵刺耳的、高频的杂音掠过,随即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庄严感的系统提示音取代。
这声音不再冰冷,反而透着一丝……激动?“警告!检测到特殊规则触发条件!
…分析中……”“内容关键词:守护、牺牲、无条件的爱……核心情感指向:‘至死不渝’。
”“判定通过!作品《无声的阳光》达到隐藏标准——S级创作‘至死不渝的爱’!
”“根据最高优先度规则,取消作者唐宏淘汰处罚。”“作者唐宏,直接晋级下一轮!
”“重复,作者唐宏,直接晋级!”整个暴风雪山庄,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作者分屏画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嘲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被瞬间冻结。
他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屏幕上弹出的、那金光闪闪的晋级公告,以及公告中央,
那个安静坐在长椅上微笑的少年影像。
那个被他们嗤笑为“过家家”、“傻逼”、“纯爱废物”的故事……S级?至死不渝的爱?
直接……晋级?!不知是谁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惊骇和荒谬:“什么?
这样也行?!”死寂。暴风雪山庄仿佛被投入了绝对的零度,连空气都凝固了。
先前喧嚣的嘲笑、恶毒的评论、幸灾乐祸的嗤笑,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化作一片真空般的安静。每个作者房间的屏幕上,
那金光闪闪的“S级创作 ‘至死不渝的爱’”、“作者唐宏,直接晋级”的字样,
像是一记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投票、肆意嘲讽的脸上。
瘦高个男人张着嘴,脸上的狞笑还没完全褪去,就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眼珠子死死瞪着屏幕,像是要把它瞪穿。那个描写女主角溃烂的女人,
手指还停留在虚拟键盘上,此刻却微微颤抖,脸色煞白。“什……什么?
”不知是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S级?
就那个……对着空气傻笑的小白脸?”“开什么玩笑!系统出bug了吧!
”另一个声音尖利地响起,充满了愤懑和不甘。“至死不渝的爱?那算什么?
这游戏不是比谁更能折磨角色吗?!”公共评论区的文字滚动也停滞了一瞬,
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爆炸:“???????”“S级???老子没看错吧?
”“那个纯爱故事?系统你他妈在逗我?”“凭什么!老子写的凌迟处死才得了B!
”“有黑幕!绝对有黑幕!”“等等……‘至死不渝的爱’?这游戏还有这种隐藏规则?
”“妈的,早知道我也写纯爱了!”混乱,质疑,愤怒,
还有一丝隐藏在深处的、对未知规则的恐惧,在无声的频道里激烈碰撞。唐宏房间内,
那冰冷的电子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整后的郑重?“晋级者唐宏,
获得以下权限:一、免疫本次及下一轮投票淘汰。二、开放‘创作素材库’高级权限。
三、获得一次‘场景干涉’机会限非直接伤害类。权限已发放,请查收。
”面前的屏幕界面焕然一新。原本基础的场景和人物模型旁边,
许多散发着微光的选项——史诗战场、奇幻森林、星际飞船……甚至还有一些看似无关紧要,
却细节极其丰富的日常物品,一把古旧的钥匙,一枚褪色的邮票。这就是高级素材库?
至于“场景干涉”,说明很模糊,似乎能在一定范围内,
有限度地影响其他作者创作环境外的“现实”?比如……改变房间温度?移动一个小物件?
唐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线稍微放松。他赌对了。这个诡异的“创作之庭”,
评判标准并非表面上的残酷,而是……情感的力量?或者说,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他没时间细想,因为电子音再次响起,面向所有人:“第一轮结果已确认。淘汰者空缺。
”“第二轮自由创作环节,开始。时限:四十五分钟。”“主题:背叛。
”“提示:背叛的形式,不止一种。”“主题创作将获得额外评价加权。现在,开始。
”新的主题被抛出,像一块巨石砸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背叛?
”瘦高个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脸上的惊愕迅速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哈哈!好!
这个我擅长!看我写一个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挖心掏肺的故事!”他立刻扑到屏幕前,
开始疯狂构思。那个女人也回过神来,眼神闪烁:“背叛……可以是友情,爱情,
亲情……甚至是信仰的背叛!对!我要写一个圣女被自己信奉的神灵抛弃,堕入深渊!
”其他作者也纷纷行动起来,绞尽脑汁,试图在“背叛”这个主题上,
写出比他人更残忍、更虐心的情节,以弥补上一轮“误判”带来的劣势,
同时讨好那些似乎口味刁钻的“观众”。公共分屏里,再次开始上演一幕幕人间惨剧。
挚友反目,爱人成仇,
骨肉相残……伴随着角色们声嘶力竭的质问、绝望的哭泣和恶毒的诅咒。
评论区的文字又开始活跃起来,为各种极致的背叛桥段叫好。然而,这一次,
气氛隐隐有些不同。偶尔会有几个作者,在构思的间隙,
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已经晋级、不再参与本轮淘汰的“异类”——唐宏的房间号。
他的分屏依旧亮着,显示着他正在创作。他在写什么?还是那种无聊的纯爱吗?
在“背叛”的主题下写纯爱?那不是自寻死路?就算他免疫投票,但如果创作评价太低,
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惩罚?或者,他找到了别的取巧方法?好奇心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一些人。
唐宏确实在写。他没有选择那些激烈的、血腥的背叛。他的场景依旧简单,
是一个略显陈旧的图书馆。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角色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学生,
他们共用一张书桌,桌面上摊开着书本和笔记。没有对话,只有细微的动作和眼神交流。
女孩偷偷将一枚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塞进男孩乱糟糟的书堆里。男孩发现了,愣了一下,
抬头看向女孩。女孩假装认真看书,耳根却悄悄红了。男孩沉默片刻,没有吃那颗糖,
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进了铅笔盒的夹层。然后,他把自己那支更好用的、唯一的自动铅笔,
轻轻推到了女孩手边。屏幕上方,实时显示着唐宏输入的简洁文字:他把唯一的光,
推向了以为他需要糖的她。她给了他自以为是的甜,他藏起了她不曾察觉的苦。
这算背叛吗?背叛了各自的困窘,和沉默的骄傲。没有哭喊,没有指责,
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图书馆里安静的雨声,和两个年轻人之间,
那笨拙的、带着自我牺牲意味的、近乎于“背叛”自身真实需求的温柔。
这种细腻到近乎隐晦的情感表达,在周围一片血雨腥风的“背叛”大戏中,显得格格不入,
甚至有些……可笑?果然,评论区又零星冒出了一些嘲讽:“搞什么?过家家升级版?
”“这算什么背叛?挠痒痒吗?”“果然江郎才尽了,靠着狗屎运晋级就原形毕露。
”“浪费时间,还不如看隔壁挖眼珠子!”但这一次,嘲讽的声音少了很多,也弱了很多。
更多的人是在沉默地观察。一部分是忌惮唐宏那莫名其妙的“S级”和晋级身份,另一部分,
则是内心深处被那安静的画面勾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那个描写圣女堕落的女人,
在构思她笔下神灵冷酷无情的审判时,眼角余光扫过唐宏屏幕里那枚被小心翼翼藏起的糖果,
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瘦高个男人正写到主角被好友从悬崖推下,
他得意地瞥向唐宏的屏幕,想看看这个“幸运儿”在搞什么名堂,
结果看到那图书馆里安静的一幕,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骂了句:“装神弄鬼!
”四十五分钟的创作时间,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流逝。当电子音宣布创作环节结束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那些投入了巨大“心血”去描写血腥背叛的作者。他们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唐宏那个安静的分屏。这一次的系统评价,会怎样?
冰冷的电子音没有立刻播放“精彩”片段回放,而是先进行了总体评价:“第二轮创作结束。
主题:‘背叛’。”“检测到大量同质化创作,情感阈值重复,痛苦表达趋于饱和。
”“部分作品陷入为虐而虐的窠臼,缺乏内在逻辑与情感深度。
”“评价加权计算中……”这话语像是一盆冷水,
浇在了许多摩拳擦掌等着高评价的作者头上。同质化?为虐而虐?然后,电子音顿了顿,
再次以一种略显不同的语调开口:“检测到特殊情感表达:‘沉默的牺牲型背叛’。
”“作品《雨中的图书馆》,情感层次丰富,于无声处听惊雷。”“判定:A级创作。
”A级!虽然不是S级,但依旧是极高的评价!
而且是在“背叛”这个看似与他的风格完全相悖的主题下!一片哗然!
那些写了挖心掏肺、堕入深渊的作者,大部分只得到了B级,甚至C级!而唐宏,
就凭着那图书馆里的一颗糖、一支笔,拿到了A?“怎么可能?!
”瘦高个男人看着自己屏幕上那个鲜红的“B-”,猛地一拳砸在金属床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女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的“圣女堕天”也只得了B+。
“沉默的牺牲……背叛?”有人喃喃自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电子音无视了所有的震惊与不甘,继续道:“接下来,进入第二轮投票环节。本轮投票,
新增规则:可组队投票。队伍人数上限:3人。组队后,票数合并计算。得票最高的队伍,
全体淘汰。”“组队时间:十分钟。现在开始。”新的规则,像一块更大的石头投入水中,
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浪涛!个人战变成了团队战!可以联手将竞争对手送出局!
几乎是在规则宣布的瞬间,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惊疑、嫉妒、愤怒,还是审视,
都齐刷刷地、毫不掩饰地投向了那个唯一晋级者,
那个连续两轮用“纯爱”和“温柔背叛”打了所有人脸的——唐宏。他,成了众矢之的。
瘦高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立刻开始通过系统频道低声联系其他人:“先联手把那小子搞出去!他太邪门了!
”那个女人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唐宏的存在,
本身就像是对他们信奉的“残酷美学”的一种否定和威胁。其他一些自觉实力不足的作者,
也纷纷开始寻找盟友,而他们的第一个共识,往往就是——先淘汰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唐宏!
唐宏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冰冷而充满敌意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
看向自己屏幕里,那枚被珍重收藏起来的糖果。风雨,要来了。
冰冷的金属墙壁似乎将那份骤然升腾的敌意反射、放大,挤压着唐宏所在的狭窄空间。
组队投票,票数合并,目标明确——他成了那块最显眼的靶子。公共频道里,
压抑的、带着狠厉的交流意念飞速传递,虽然听不见具体内容,
但那一束束透过分屏投射过来的目光,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瘦高个男人和那个写“圣女堕天”的女人显然已经达成了同盟,
还有其他几个自觉实力不济、急于寻找靠山的作者,也隐隐以他们为首,
形成了第一个明显的团体。他们的视线如同淬了毒的针,密集地刺在唐宏身上。
十分钟的组队时间在无声的硝烟中流逝。电子音准时响起,冰冷无情:“组队时间结束。
投票环节开始。请各队伍选择投票目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光屏上代表瘦高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所在队伍的标识猛地亮起,后面拖出一道刺目的光轨,
精准地指向了唐宏的房间号。紧接着,另外两个刚刚结成的小队,
似乎为了表明立场或是出于纯粹的恐惧与从众,也几乎同时将票投向了唐宏。三票合并!
光屏上,代表唐宏的红色柱状图瞬间飙升,
以一种碾压般的姿态将其他零散的票数远远甩在身后。那红色如此鲜艳,如此具有压迫感,
仿佛已经宣告了他的终结。瘦高个男人脸上露出了快意而狰狞的笑容,隔着无数屏幕,
他似乎都能想象到唐宏被淘汰时那绝望的表情。女人也微微松了口气,
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弧度。清除异端,总是能带来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其他一些没有明确站队、或者还在观望的作者,看着那绝对领先的票数,眼神复杂,有庆幸,
有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唐宏依旧坐在床沿,他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柱状图,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免疫投票的权限只到下一轮,而这一轮,是组队投票,规则似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严苛。
难道……到此为止了?就在电子音即将宣布投票结果的刹那——“嗤——”一声极其轻微,
却异常清晰的、类似于气体泄漏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山庄内部响起。紧接着,
所有作者房间的屏幕,包括唐宏自己的,猛地全部暗了下去!不是待机的黑,
而是那种连电源指示灯都仿佛熄灭的、彻底的黑暗!“怎么回事?!”“屏幕黑了!
”“系统故障?”惊疑不定的意念在黑暗中慌乱地传递。但这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屏幕重新亮起。然而,出现的却不是熟悉的系统界面,也不是投票结果。
画面被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猩红色所占据。那红色如同流动的血液,
又像是某种活体组织的内壁,缓缓地、令人不适地搏动着。背景音里,
来一种低沉而混乱的、仿佛无数生灵在极端痛苦中哀嚎又仿佛在极致欢愉中嘶鸣的混合声响,
直接钻入脑海,搅得人心神不宁。在这片猩红的中央,
缓缓浮现出一行扭曲的、仿佛由蠕动的触须和破碎眼球构成的文字,
那文字带着一种亵渎神圣的怪异美感,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有趣。仅仅两个字,
却让所有“作者”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那是一种超越了他们理解范畴的存在所投来的、漫不经心的一瞥。这场无聊的虐杀戏剧里,
终于混进了一颗……不一样的石子。文字变化着。吾厌倦了千篇一律的惨叫。吾,
想看点别的。猩红的背景开始聚焦,
最终定格在了唐宏第二轮创作的那个画面上——图书馆,雨声,书桌,那枚被藏起的糖果,
那支被推过去的自动铅笔。画面被放大,细节无比清晰,
那两个年轻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笨拙而温柔的情感,在这猩红亵渎的背景下,显得既脆弱,
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感。这个‘作者’,和他的‘作品’,暂时,归吾了。
投票,驳回。游戏继续。取悦吾,虫子们。否则……文字没有写完,
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比任何具体的描述都更令人胆寒。猩红的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
所有屏幕闪烁了几下,恢复了正常的系统界面。光屏上,那原本指向唐宏的三队合并票数,
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瞬间清零。投票,被强制无效。电子音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干预,
然后才以一种比以往更加刻板、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的语调宣布:“投票结果……修正。淘汰者……空缺。”“第二轮结束。”死寂。
比之前唐宏获得S级时更深的死寂。如果说之前唐宏的晋级是让他们感到荒谬和愤怒,
那么这次,这个自称“吾”的、能强行干涉系统规则的未知存在的介入,
带给他们的则是彻头彻尾的、源于未知的恐惧!那个“观众老爷”是谁?
祂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唐宏那“无聊”的创作?取悦祂?该怎么取悦?继续虐杀?
还是……模仿唐宏?巨大的迷茫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剩下的作者中蔓延。
瘦高个男人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苍白和难以置信。
他耗费心力组织的联盟,那志在必得的三队合并票,
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抹掉了?
就因为那个“观众老爷”觉得“有趣”?写圣女堕天的女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
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显示着系统界面的屏幕,
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隐隐的嫉妒。为什么不是她?她的“圣女堕天”难道不够激烈,
不够痛苦吗?其他作者更是噤若寒蝉,看向唐宏分屏的目光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敌视和鄙夷,而是混杂了恐惧、忌惮、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这个唐宏,他到底触动了什么?唐宏自己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完了。那个猩红的存在……是更高维度的“观众”?
还是这个“创作之庭”本身的某个管理者?祂的喜好,竟然能凌驾于基础规则之上?
他看向自己屏幕上那安静的图书馆场景,心情复杂。这微小的、他所珍视的情感,
在这种地方,反而成了最危险的护身符,也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没等众人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电子音再次响起,似乎为了尽快恢复正常秩序,
语速加快了一些:“第三轮自由创作环节,开始。时限:六十分钟。”“主题:抉择。
”“提示:命运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皆是深渊。”新的主题抛出,
却没能立刻激起之前那样的“创作”热情。很多人还沉浸在“观众老爷”带来的恐惧中,
心神不宁。抉择?怎么写?继续虐杀?万一那位“老爷”不喜欢呢?模仿唐宏?
可那种细腻的情感,岂是轻易能模仿出来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可能死得更快!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在所有作者心头。瘦高个男人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屏幕,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悬停许久,却一个字也输入不进去。他习惯的、擅长的血腥暴力,
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种禁忌。那个女人也是眉头紧锁,反复删改着自己的构思,
以往的得心应手消失无踪。整个空间的“创作”氛围,变得凝滞而诡异。而唐宏,
在短暂的平复后,再次将意识沉入了创作屏。抉择……他构建了一个新的场景。
黄昏的十字路口,荒草萋萋,一条路通向远方依稀可见的、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
另一条路则蜿蜒伸向暮色沉沉的、寂静的深山。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站在路口,
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的行囊破旧,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沧桑。
唐宏开始输入:他记得城市的喧嚣与机会,
也记得深山里那盏或许还在等待他的、微弱的孤灯。向左,是融入洪流,或许功成名就,
或许粉身碎骨。向右,是回归寂静,或许了此残生,或许找到安宁。他站了很久,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山脊。最终,他迈开脚步,既没有向左,也没有向右。他蹲下身,
在路口中央,用手指,挖开了坚硬的泥土。他将行囊里唯一一块发霉的干粮,埋了进去。
然后,他就那样坐在了旁边,看着星星一颗颗亮起,
仿佛在等待某种不可能发生的……发芽。没有激烈的内心挣扎,没有痛哭流涕的悔恨,
只有一个近乎荒诞的、在绝境中诞生的、超越常规的“第三选择”。
一种在命运给出的残酷选题之外,自己创造答案的……沉默的反抗。这一次,
没有作者再敢轻易发出嘲讽。所有人都沉默着,一边艰难地进行着自己充满疑虑的“创作”,
一边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唐宏那个显示着黄昏十字路口的分屏。
那个旅人埋下干粮的举动,在他们看来愚蠢至极,
却又隐隐透着一种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力量。他到底在写什么?那个“观众老爷”,
还会再次为他现身吗?而他们自己,又该如何在这场越来越诡异的游戏中,
“抉择”自己的生路?冰冷的金属墙壁内,只剩下创作者们沉重的呼吸声,
和指尖或意念敲击虚拟键盘的、细微而密集的声响。风暴之后的平静,
往往酝酿着更可怕的暗流。六十分钟的“抉择”创作,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和观望中结束。
没有立刻响起评价的电子音。屏幕暗下去片刻,再次亮起时,出现的却不是任何作品回放,
而是一份冰冷的、带着猩红边框的公告:鉴于创作质量持续低下,同质化严重,
缺乏‘灵性’。现启动‘灵感激发’程序。下一轮创作开始前,将随机抽取一位作者,
进行‘深度体验’。体验内容:其他作者的已创作情节片段。
体验模式:感官同步率,100%。祝你好运,虫子们。
公告消失得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但那猩红的边框和“感官同步率100%”的字样,
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了每个作者的意识里。深度体验?感官同步100%?这意味着,
被抽中的人,将不再是隔着屏幕观看,而是亲身、完完整整地,
去承受某个情节片段里角色所经历的一切!鞭打、凌辱、挖心、堕天……无论是哪种酷刑,
都将真实地作用在体验者的神经上!恐慌,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刚才还在为自己“精彩”的虐杀情节沾沾自喜的作者们,此刻脸上血色尽褪。
自己写下的那些酷刑,
如果百分百施加在自己身上……瘦高个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写圣女堕天的女人猛地捂住了嘴,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连唐宏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的作品虽然不涉及肉体折磨,但那种情感的煎熬与抉择的沉重,若百分百同步体验,
也绝非轻松之事。“现在,开始抽取。”电子音毫无怜悯地响起。所有作者房间的屏幕上,
开始飞速滚动起剩余所有人的房间号,速度快得只剩一片模糊的光影。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几乎停止。滚动停止。一个房间号被放大,高亮显示。
是那个写圣女堕天的女人!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她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她房间的分屏画面猛地一变!不再是她的创作界面,
而是——瘦高个男人在第一轮创作的那个片段!那个骑士用带倒刺的皮鞭,
疯狂抽打金发少女的场景!“不——!!!”女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几乎同时,
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提起,又狠狠掼在地上!她身上的衣物虽然没有破损,
但她的背部却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皮开肉绽的鞭痕,鲜血瞬间浸透了衣料!“啊——!住手!
住手啊!”她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那鞭子仿佛直接抽在她的灵魂上,每一记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火灼般的炙热。屏幕里,
骑士的鞭打还在继续。屏幕外,女人的惨叫和挣扎也在同步上演。其他作者通过分屏,
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瘦高个男人看着自己笔下创造的刑罚被百分百施加在同伴身上,
脸上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惨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写的……原来是这种滋味……唐宏移开了视线,胃里一阵不适。
这种将创作与现实痛苦直接挂钩的残忍规则,让他感到一阵反胃。鞭打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与最初片段的时长完全一致。当屏幕里的骑士停下动作,
地上的女人已经如同烂泥般瘫在那里,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眼神涣散,
浑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体验结束。猩红的文字再次闪过。
希望诸位,获得‘灵感’。第三轮投票环节,规则不变,可组队。开始。
电子音恢复了冰冷,仿佛刚才那血腥的同步体验只是一场幻影。但女人瘫倒在地的惨状,
以及空气中似乎尚未散去的血腥味,
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所有人——这就是失败、或者惹怒“观众”的下场。投票开始。
气氛变得更加诡谲和谨慎。瘦高个男人第一时间看向唐宏,眼神复杂。憎恨依旧,
但更多的是一种忌惮,以及刚刚被“深度体验”吓破胆的余悸。
他不敢再轻易组织针对唐宏的联盟了,天知道那个“观众老爷”会不会再次插手?
那个女人……已经废了。她的投票权还在,但她瘫在那里,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更别提进行复杂的意念投票了。其他作者更是人人自危,互相警惕地打量着,
组队的意愿也淡了很多。谁也不知道身边的“盟友”,
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抽中去“体验”自己写下的情节。投票在一种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中进行。
票数分散,大多是一些小团体为了自保而投出的、针对看起来较弱个体的票。
唐宏虽然依旧收到了一些零散的、带着试探和怨气的票,但远未形成之前那种碾压之势。
最终,一个在之前几轮表现平平、创作内容也趋于平庸的独行作者,以微弱的票数劣势,
被判定淘汰。他没有惨叫,只是面如死灰地看着屏幕上升起的红色“淘汰”字样。下一秒,
他的身体如同被擦去的粉笔迹,从房间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被送到了哪里,
成为了谁笔下的角色,将承受怎样的永恒折磨。兔死狐悲的寒意,浸透了每一个幸存者。
“第三轮结束。休息时间三十分钟。”电子音宣布。屏幕暗下。唐宏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缓缓闭上眼睛。那个女人惨烈的同步体验,以及那个作者无声消失的场景,
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这个“创作之庭”,远比他想象的更黑暗,更残酷。它不仅折磨角色,
更将作者本身也置于赌桌之上,用恐惧和痛苦来榨取所谓的“灵感”。
那个猩红的存在……“观众老爷”……祂到底想看到什么?仅仅是“有趣”吗?
他回想起自己获得S级评价时,系统提示的“至死不渝的爱”,
以及刚才“观众老爷”提到的“不一样的石子”。难道……情感的力量,
尤其是正向的、深刻的情感,在这个扭曲的地方,反而拥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甚至是……某种对抗规则的力量?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屏幕。
那个坐在十字路口、埋下干粮的旅人,依旧静静地停留在画面里。
或许……他之前的路线并没有错。但是,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去试探,去理解,甚至……去利用规则。
他想起了自己晋级时获得的那个“场景干涉”机会限非直接伤害类。一直还没使用。
现在,或许是个机会。他集中意念,沟通了那个权限。一个简洁的界面弹出,
上面显示着可干涉的“场景”选项——并非其他作者的创作屏内部,
而是这个创作空间的“公共区域”或者说环境本身。
度、光照强度、特定区域如走廊的轻微震动、非关键性物品如一个杯子的位置移动。
非常有限,而且明确标注“非直接伤害类”。他的目光落在了“光照强度”上。然后,
他选择了整个山庄所有作者房间的“屏幕光照强度”。
干涉指令:在下一轮创作主题宣布前的瞬间,所有屏幕亮度,提升至最大,持续0.1秒。
一个微不足道,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实际影响的操作。不会伤人,甚至不会让人不适,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强烈的闪光。他想做什么?他想测试。测试这个系统的反应,
测试那个“观众老爷”是否会注意到这种微小的、非破坏性的规则利用。更重要的是,
他想给所有沉浸在恐惧和残酷竞争中的作者们,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法忽视的——信号。
一个来自他唐宏的,主动的,带着试探意味的信号。三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屏幕亮起,
电子音即将宣布下一轮主题。就是现在!唐宏意念一动,发动了“场景干涉”。唰——!
所有屏幕,包括唐宏自己的,在这一刹那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极致白光!
0.1秒,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光芒散去,屏幕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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