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李楠时,窗外的梧桐树正落下第一片枯叶。
新来的数学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门口微微鞠躬,声音像浸过温水:“大家好,
我叫李楠,以后请多指教。”她穿件米白色针织衫,头发松松挽在脑后,
露出的脖颈线条很柔和。王锦抬头的瞬间,莫名觉得办公室的光线亮了几分——明明是阴天,
李楠周身却像裹着层淡淡的光晕。“小李老师看着真年轻啊。”教导主任率先站起来,
脸上堆着王锦从没见过的热络,“我帮你搬作业本。”这很反常。
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上回新老师来报到,他只抬了抬眼皮。王锦低下头改试卷,
笔尖在“不及格”三个字上顿了顿,纸页被戳出个小坑。怪事是从第二周开始的。早读课,
王锦路过三班教室,看见李楠站在讲台上领读。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张昊居然坐得笔直,
眼神直勾勾盯着李楠,嘴角还挂着傻笑。王锦敲了敲窗户,张昊猛地回头,
眼里的痴迷瞬间褪成惊恐,像被抽走了魂。“王老师好。”李楠转过头,笑意温和,
那层光晕在晨光里晃了晃。王锦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匆忙应了声,转身离开时,
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朗读声,张昊的声音尤其响亮。中午去食堂打饭,
王锦听见两个女老师在议论李楠。“李老师的课太有意思了,我家那小子以前数学总挂科,
现在天天追着问我函数题。”“可不是嘛,昨天我老公来接我,刚好碰见李老师,
回来就说‘你们学校新来的老师真有气质’。”王锦端着餐盘找座位,看见校长端着碗汤,
径直走到李楠那桌,笑着说:“小李老师多吃点,年轻人要营养跟上。
”校长的地中海秃顶上泛着油光,眼神黏在李楠手上,像苍蝇叮着蜜。她突然没了胃口。
更让王锦毛骨悚然的是家里的变化。儿子小宇以前最黏她,晚上睡觉必须听她讲绘本。
可这两周,小宇放学回家就躲进房间,嘴里念叨着“李老师说的解题技巧”。
有天王锦进他房间送牛奶,看见书桌上摆着张画——歪歪扭扭的小人,周身画着圈金色的光,
旁边写着“李老师”。“小宇,这是什么?”王锦的声音发紧。“是李老师呀。
”小宇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李老师说,只要乖乖听话,就能一直看见光。
”王锦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客厅,老公周明正对着手机傻笑,屏幕上是学校工作群,
李楠刚发了张批改作业的照片。“你看李老师多认真。”周明抬头,
语气带着种王锦陌生的狂热,“明天我顺路送她上班吧,刚好绕一段路。
”王锦攥紧了牛奶杯,杯壁的凉意渗进掌心:“周明,你上周还说她看起来‘有点假’。
”“哪能啊。”周明放下手机,眼神突然变得严厉,“李老师是难得的好老师,
你别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的眼神像淬了冰,
王锦猛地想起张昊在教室里的眼神——痴迷褪去后,是同样的、不容置疑的顺从。夜里,
王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周明的呼吸很沉,梦里还在嘟囔“李老师说得对”。她悄悄爬起来,
打开电脑翻学校论坛。最新的帖子几乎全是关于李楠的。“李老师的板书太好看了,
我拍照当屏保了。”“今天在走廊碰见李老师,她对我笑了,我原地满血复活!
”“有没有人觉得李老师身上有光?不是比喻,是真的光……”最后这条评论下面,
跟着一串“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王锦的指尖在键盘上发抖,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楠时,那层诡异的光晕。她必须做些什么。第二天,
王锦故意在放学时拦住李楠。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楠站在光晕里,转过身时,
针织衫的颜色像融化的奶油。“李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王锦的声音有点抖。“当然。
”李楠笑着点头,那层光似乎亮了些。两人走到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
王锦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楠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光晕开始波动,
像水面被搅乱:“王老师在说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王锦提高音量,
“校长、张昊、我老公、我儿子……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楠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光晕骤然收紧,裹得她像颗发光的茧:“王老师,你不觉得吗?人活着太辛苦了。
”她的声音变得飘忽,“我只是给他们一点‘甜’,让他们不用思考,不用挣扎,
只要跟着光走就好。”王锦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树干上。
她看见李楠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那个影子正一点点变得透明。“你看,你也快了。
”李楠伸出手,指尖的光晕像触须,“接受光,就不会痛苦了。”这时,操场上传来脚步声。
王锦回头,看见周明、小宇、校长、张昊……好多熟悉的面孔,他们眼神空洞,
嘴角挂着相同的傻笑,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王老师,别害怕。”李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带着蛊惑的暖意,“你看,大家都很开心。”王锦猛地转头,李楠周身的光晕突然炸开,
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脑子里那些挣扎、怀疑、恐惧,
正被一股温柔的力量一点点抚平。恍惚间,她好像也看到了那层光。
光里没有批改不完的试卷,没有老公的冷漠,没有儿子的疏远,
只有一片暖融融的、不用思考的安宁。“加入我们吧。”李楠的声音像叹息。
王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光晕走去。周围的人影越来越近,
他们的笑容在光里闪闪烁烁,像一串融化的糖。最后一片梧桐叶落下时,操场角落的光晕里,
多了个穿红色风衣的身影。新来的数学老师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向人群,那层淡淡的光,
在暮色里晃了晃,渐渐融进浓稠的夜色里。第二天,办公室的同事发现王锦对李楠格外亲近,
连教导主任都说:“还是王老师有眼光,早就看出李老师是个好苗子。
”没人记得王锦曾经的警惕,就像没人记得,她以前从不喝李楠递过来的那杯温水。
王锦开始跟着李楠一起吃饭。食堂的长桌旁,李楠总是坐在最中间,周围围着一圈人。
王锦端着餐盘走过去时,校长会主动挪出位置,
周明他在学校后勤部工作会抢先帮她把筷子掰开,连以前总跟她抢打印机的刘老师,
都笑着说“王老师今天气色真好”。她坐在李楠身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香味很特别,不像香水,倒像刚从花瓣上捋下来的,带着点湿漉漉的甜。
李楠给她夹了块排骨:“王老师最近辛苦,多补补。”排骨上的肉颤巍巍的,
王锦盯着那层油光,突然想起上周自己还在怀疑李楠。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太阳穴就猛地抽痛了一下,像被细针扎了。“怎么了?”李楠关切地看着她,
眼里的光柔和得像水。“没事。”王锦低下头,把排骨塞进嘴里。肉很嫩,却没什么味道,
像在嚼一团棉花。可周围的人吃得很香,刘老师甚至发出“啧啧”的声响,
校长的秃顶上渗着汗,筷子在盘子里扒拉得飞快。下午有节公开课,李楠讲“圆锥曲线”。
王锦坐在后排,看着讲台中央的李楠——她手里的粉笔像有魔力,画出的抛物线流畅又优美,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那层光晕和阳光融在一起,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学生们听得痴迷,
连最不爱学习的几个女生,都支着下巴盯着黑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王锦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警惕”“不对劲”,字迹歪歪扭扭,
像被人揉过。她想不起来这些字是谁写的了。下课后,李楠走过来,
递给她一杯温水:“王老师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躺会儿?”水杯的温度刚好,
王锦握着杯子,指尖传来暖意。“不用了,谢谢。”她笑了笑,
发现自己的笑容和周围的人越来越像——温和,顺从,眼里映着李楠的影子。晚上回家,
小宇举着满分的数学试卷跑过来:“妈妈你看!李老师说我进步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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