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为霍修远的贤妻，散尽家财，助他青云直上。
他却在我临盆之际，拥着我的庶妹，将我与刚出世的孩儿，一同葬身火海。
他说：“念慈，你和这个孽种，都是我登顶的垫脚石。”
重生归来，我不杀他，不废他。
只嫁给他体弱多病的皇叔，成了他的——姑母。
我要他，每一次见我，都长跪不起。
用一生，来仰望我这个前妻的裙摆。
除夕，雪落得像要埋了整座京城。
我被囚在城郊别院的第三个月，肚子疼得像要裂开。
稳婆满头大汗，一遍遍地喊：“夫人，用力！再用力啊！”
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我满眼。
视线尽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冷风裹着雪，灌了进来。
也灌进了我那颗快要燃尽的心。
来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霍修远。
他身披一件玄色大氅，眉眼俊朗如初，只是那双曾对我许诺一生一世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
还有……一丝不耐烦。
他身后，跟着一个娇怯怯的身影。
我的庶妹，沈清芷。
她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依偎在霍修远身侧，身上的狐裘披风，还是我亲手为他缝制的。
真可笑。
我疼得指甲掐进了掌心，血肉模糊。
“夫君……”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霍修远眉头皱得更紧。
“吵死了。”
他语气里的嫌恶，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捅进我心口。
沈清芷柔柔地开口，声音甜得发腻。
“姐姐，你别怪夫君，只是你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她怯生生地往霍修远怀里缩了缩。
“夫君，我怕。”
霍修远立刻搂紧她，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清芷不怕，有我。”
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仿佛我不是他十月怀胎的妻子，只是一块碍眼的破布。
腹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几乎要昏死过去。
“啊——！”
稳婆惊喜地叫起来。
“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死寂的雪夜。
是我的孩子。
我挣扎着，想去看看他。
可我没有力气。
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用尽全力，望向霍修远。
那是他的孩子啊！
他的嫡长子！
我眼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夫君，我们的……孩子……”
霍修远终于回头，目光落在我身下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冷漠，和一丝……决绝。
他淡淡地开口，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沈念慈，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会被弹劾通敌叛国？”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父亲……
父亲怎么了？
“是你……”
我死死地盯着他。
霍修远笑了。
那笑容，如沐春风，却让我如坠冰窟。
“是我。”
他承认得那么坦然。
“你沈家的万贯家财，你父亲积攒了半辈子的人脉，都是极好的东西。”
“只可惜，”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怜悯，“它们现在，都姓霍了。”
沈清芷掩唇轻笑。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父亲……哦不，沈大人他，受不住刑部的大刑，已经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母亲也被气得中风，如今瘫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不……
不可能！
我瞪大了眼睛，血丝一根根爬上来。
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炸开了。
五脏六腑，寸寸成灰。
“为……为什么……”
我问霍修远。
我嫁他之时，他只是个不受宠的侯府次子。
是我，用沈家的一切，为他铺路。
助他从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户部侍郎。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霍修远俯下身，凑到我耳边。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最恶毒的诅咒。
“念慈，你什么都好。”
“只可惜，你是嫡女，而清芷是庶女。”
“清芷的姨母，可是当朝丞相的夫人。”
“你说，是你这个商贾之家的嫡女分量重，还是丞相府的姻亲分量重？”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不过是他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
用完了，就该被一脚踢开。
我笑了起来。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得胸口发疼，咳出一口血。
血溅在他洁白的衣袖上，像一朵妖冶的红梅。
他厌恶地皱眉，退后一步。
沈清芷适时地递上一方手帕。
“夫君，脏了。”
他接过手帕，仔细地擦拭着。
仿佛那不是我的血，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那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至于这个孽种……”
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他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上前一步。
不！
不要！
我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起身。
“霍修远！他是你的亲骨肉！”
“你敢！”
霍修远冷笑一声。
“你看我敢不敢。”
侍卫弯腰，抱起了我的孩子。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哭得更大声了。
那哭声，像一把把小刀，剜着我的心。
“还给我……”
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侍卫面无表情，抱着孩子，转身走向门外。
门外，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也映出了霍修远和沈清芷那两张，如同恶鬼般的脸。
“姐姐，安心地去吧。”
沈清芷笑得温柔又残忍。
“这场大火，会烧掉所有痕迹。”
“世人只会说，户部侍郎霍修远的夫人，不幸难产，血崩而亡，连同刚出世的公子，都葬身火海。”
“夫君他，可是个痴情的好男人呢。”
“他会为你守丧一年，然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我过门。”
火舌，舔上了门框。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我听见我的孩子，在火里发出最后一丝凄厉的哭喊。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的心，也死了。
我不再挣扎，不再哭喊。
只是静静地看着霍修远。
将他的脸，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我的骨头里。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我沈念慈，定要你霍修远，血债血偿！
定要你和沈清芷，生不如死！
烈焰，吞噬了我。
也吞噬了我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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