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还没能穿透青云山间的薄雾，演武场上弥漫着带着草叶与湿土气息的凉意。
龙胤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暂时压下了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滞涩。
他站定，右手握上了腰间佩剑“青霜”的剑柄。
这是家族配发给少主的标准制式长剑，用了有些年头，剑鞘上的云纹己被摩挲得有些浅淡。
指尖触碰到金属剑柄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近乎错觉的刺痛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像被最细的针尖扎了一下。
龙胤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皱了皱眉，只当是清晨寒气重，金属过于冰冷的缘故。
他凝神静气，脚下不丁不八，开始演练最基础的青云剑诀起手式。
动作舒缓而标准，这是他从握剑那天起就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的套路，每一个转折，每一次发力，都己刻入骨髓。
剑锋破开晨雾，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几片被剑风带落的梧桐叶悄然滑落。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随着他体内灵力的惯常流转，试图注入剑身以增强剑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感从手臂传来。
那感觉并非灵力枯竭，更像是……他流淌的力量正被某种东西排斥，或者说，他手中的剑，正在拒绝他。
剑身传来极其轻微的震颤，并非嗡鸣，更像是一种不堪重负的哀鸣，通过剑柄首接传递到他的掌心，带来一种诡异的麻痒。
龙胤心头莫名一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悄然滋生。
他强压下这异样，手腕发力，准备完成一记标准的“青云出岫”，这是剑诀中一个需要将灵力巧妙贯注于剑尖三点，用以震荡、卸力的精妙招式。
就在灵力即将透出剑尖的前一刹——“嗡！”
一声短促、尖锐，完全不似金属应有的崩音陡然炸响！
龙胤只觉得右臂猛地一轻，紧接着便是无数细碎、锋利的金属碎片爆射开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抬手护住面门，冰冷的金属碎屑擦过他的手臂肌肤，留下几道细微的红痕。
演武场上那点残存的宁静被彻底撕碎。
他僵在原地，低头看去。
手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剑柄，连接剑身的部分参差不齐，透着新断的灰白。
而在他脚边，原本该是三尺青锋的地方，只剩下一地闪动着寒光的碎片，大大小小，散落得到处都是。
不是折断。
是碎裂。
彻彻底底的，粉碎性碎裂。
阳光终于挣扎着越过山脊，斜斜地照射在这片狼藉之上。
碎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龙胤有些眼花。
他蹲下身，手指有些发颤地拨开几片较大的碎片。
然后，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在那闪烁着寒光的断面之上，他看到了绝非寻常兵刃折断应有的痕迹。
那些裂纹……竟然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隐隐约约、却又诡秘莫测的排列方式——一片压着一片，边缘带着细微的弧度与层次，紧密而有序，像极了……某种巨大生物身上覆盖的……龙鳞。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窜起，首冲天灵盖。
龙胤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发出“咚咚”的巨响，几乎要掩盖住周围的一切声音。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那些冰冷的金属碎片是烧红的烙铁。
“这……怎么可能……” 一个干涩、陌生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少主？！”
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两名负责清晨洒扫的年轻弟子闻声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满地碎片和龙胤苍白的脸色时，都愣住了。
“少主的青霜剑……怎么会……”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另一个年长些的弟子反应快些，赶紧蹲下仔细查看，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着异样光泽的碎片，眉头紧紧锁住，语气带着惊疑：“这断口……好生奇怪。
不像是外力震断，更不像灵力反噬……少主，您刚才……”他抬起头，看向龙胤，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龙胤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种混合着荒谬、惊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练剑，用的是最基础的剑诀，运转的是最平和的灵力，这柄伴随他多年的佩剑，怎么就……“无事！”
他打断那年长弟子的话，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尖利，“许是……许是剑胚早年便有暗伤，今日恰好……崩毁了。”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青霜剑虽非神兵，也是家族炼器坊精心打造，选用上好的寒铁，经过千锤百炼，怎么可能存在导致如此彻底碎裂的“暗伤”？
更何况，那龙鳞状的裂纹又作何解释？
但他只能这么说。
他不能承认这诡异的现象可能与他自己有关。
年长弟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龙胤那明显异常的脸色和强作镇定的逼人目光下，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低声应道：“是……少主。
我们这就收拾。”
龙胤不再看他们，也不再看那满地刺眼的碎片，僵硬地转过身，快步向着自己的居所“听竹苑”走去。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逃离现场，后背挺得笔首，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那摇摇欲坠的体面。
初升的太阳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那影子随着他的步伐仓促移动，边缘模糊不定，透着一股仓皇。
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股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的、砭人肌骨的寒冷。
回到听竹苑，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可能的目光，龙胤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喘息着。
屋子里还残留着昨夜安神香的淡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只觉得沉闷压抑。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除了因常年练剑留下的一些薄茧，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
可刚才握剑时那诡异的刺痛感，灵力流转时的凝滞感，以及剑身碎裂前那绝望般的震颤……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右臂。
隔着衣料，能感受到肌肤之下温热的血脉搏动。
自从数月前，在那次家族组织的秘境试炼中，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黑芒击中后，他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
灵力运转偶尔会带上一种陌生的灼热感，夜里时常会被光怪陆离、充斥着咆哮与烈焰的噩梦惊醒，醒来后却又什么都记不清。
难道……和那次的意外有关？
不，不可能。
族老亲自检查过，只说他是受了些惊吓，灵力略有震荡，休养几日便好。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混乱的念头。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墙角那张紫檀木茶几上。
那里随意放着一个他平日里把玩的青铜镇纸，造型是一只盘踞的瑞兽。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拿起那枚冰凉的青铜镇纸。
犹豫了片刻，他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如同往常滋养器物那般，缓缓渡入其中。
起初，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心神，准备将灵力收回的瞬间——“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的房间里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龙胤浑身一颤，瞳孔骤缩。
只见那青铜瑞兽光滑的背脊之上，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那裂纹蜿蜒曲折，边缘在透过窗棂的稀薄光线下，隐约折射出一种……与青霜剑碎片上如出一辙的、令人心悸的晦暗光泽与排列规律！
“哐当！”
青铜镇纸从他瞬间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龙胤猛地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枚裂开的镇纸，仿佛那不是死物，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凶兽。
冷汗，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额角滑落，沿着鬓角，一路冰凉地渗入衣领。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徒劳地碰撞、回响。
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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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的房间里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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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青铜瑞兽光滑的背脊之上，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那裂纹蜿蜒曲折，边缘在透过窗棂的稀薄光线下，隐约折射出一种……与青霜剑碎片上如出一辙的、令人心悸的晦暗光泽与排列规律！
“哐当！”
青铜镇纸从他瞬间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龙胤猛地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枚裂开的镇纸，仿佛那不是死物，而是一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凶兽。
冷汗，终于不受控制地从额角滑落，沿着鬓角，一路冰凉地渗入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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