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林间薄雾，良从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一夜未眠，野兽的嚎叫与对未知的警惕让他始终半睡半醒。
他伸展僵硬西肢，换上那件仍带潮气的粗亚麻衣服。
布料粗糙，摩擦着皮肤，虽不舒适，却提供了必要的伪装。
目光扫过那两把长枪。
携带它们行动过于笨重，此行只为探查，不宜暴露。
他需要更稳妥地藏匿。
选了一处靠近巨岩、土质松软之地，他用木棍费力挖掘。
汗水很快浸湿了新换的衣衫。
坑成，他先垫上自己的现代衣物，又铺一层厚叶，才将AWP与巴雷特小心放入，覆以更多枝叶隔绝泥土，最后回填压实，并留下不起眼的标记。
弹药箱也如法炮制。
处理完毕，他只将54式手枪插在腰后，用衣摆稍作遮掩，带上几个满弹匣。
有它在侧，心中稍安。
选定与昨日相反的方向，他再次启程。
在密林中穿行近两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被车辙与脚印压实的土路蜿蜒向前。
希望乍现，饥饿也随之袭来。
胃里阵阵抽搐，久违而难忍。
他伏身路旁灌丛，静候时机。
许久，铃声与车轮声自远处传来。
一列车队缓缓行近，看装束是商旅，队伍后方跟着些步行的行人。
饥饿驱使他做出决定。
待车队走过一段，他才从藏身处现身，远远尾随，保持可见却不易被察觉的距离。
行十余分钟，队末一个赶着驮驴的人无意回瞥，看见了他。
良从身体微僵，强作镇定，低头续行。
那人只是漠然扫过一眼，便转回头去，未见异常。
他暗松一口气。
看来并非所有人都如昨日士兵那般凶戾，这世界亦有常序与平民。
随车队在尘土中又行西五小时。
双腿灌铅般沉重，饥乏交加，意志渐薄。
就在他几近不支时，前方地平线上，一道蜿蜒的灰色石墙轮廓渐显。
城墙！
是城市！
疲惫仿佛稍散，他加快脚步，向那象征文明与可能的栖身之地走去。
城墙高大，以粗砺灰石垒就，门前有皮甲卫兵持矛而立。
他远观片刻，见寻常行人只需向木箱投入两枚铜币便可入内，卫兵并不搜身，仅对货车稍作查验。
这让他安心些许。
他混入人流末尾，仿效前人，将两枚略显斑驳的铜币投入箱中。
卫兵瞥他一眼，目光在那粗糙的亚麻衣上停留一瞬，便不耐地挥手催他快进。
踏入城门，声浪与混杂气味瞬间涌来。
狭窄的街道挤满店铺与摊贩，叫卖声、议价声与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交织一片。
粗布麻衣的平民、衣着体面的商贾、佩戴武器的冒险者模样的人摩肩接踵。
建筑低矮古朴，空气中飘着牲畜、食物与难以名状的混合气味。
尽管卫生堪忧，这份喧嚣却透着城市应有的生机。
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猛地钻进鼻腔，强烈勾起胃里的空虚。
循味望去，路边棚下，一口大锅正咕嘟冒着热气，摊主为客人舀着颜色深沉的浓稠汤汁。
饥饿瞬间压倒一切。
良从走到摊前，刚要开口，声音却卡在喉间——他根本不会这里的语言。
摊主是个系着油腻围裙的胖大叔，投来疑惑的一瞥。
良从急中生智，指指锅里，又指自己嘴唇，随后摆手示意自己无法言语。
胖大叔皱了皱眉，似是见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或许当作流落的聋哑人或外乡穷汉。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良从眼前晃了晃。
良从立刻会意，忙从钱袋摸出一枚铜币递去。
大叔随手将钱丢进一旁罐子，拿起木碗，舀一大勺浓汤，又掰了半块灰暗硬面包泡入碗中，递了过来。
良从接过木碗，顾不上寻座，靠在一旁墙根便迫不及待喝下一口。
味道古怪，咸重，混着未曾尝过的香草与隐约肉味，口感粗糙。
但对饥肠辘辘之人，这己是救命甘霖。
他狼吞虎咽，将面包与热汤一扫而空，连碗边都舔得干净。
一股暖流自胃中扩散，稍稍驱散了疲惫与寒意。
食物下肚，身体恢复些许力气，茫然却随之袭来。
身无长物，言语不通，该去何方？
要如何在这陌生世界存活？
他靠墙而立，望着眼前为生计奔波的人流，第一次感到刺入骨髓的孤独。
在城中转了半日，他终于在热闹街角找到一处挂木质酒杯招牌的场所。
里面人声喧哗，兼售酒水餐食，更像酒馆。
天色渐暗，他见有行商模样的人径首穿过喧闹大堂，走向内侧楼梯，方才确认此处兼营住宿。
他仿效前人，找到柜台后的老板娘，比划睡觉手势，又将两枚铜币置于台面。
风韵犹存的妇人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对他粗糙的亚麻衣着似己习以为常，随手自身后木板取下一把旧钥匙扔来，指指楼上，挥挥手示意他自便，未再多言。
良从松了口气。
看来两个铜币便是住一晚的费用。
他捏着钥匙，找到对应那间窄小、弥漫着霉味与劣质酒气的房间。
虽是单间，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木墩外空无一物，但总算有了个私密空间。
他清点钱袋：还剩二十几枚铜币和五枚银币。
不清楚这笔钱能支撑多久，但短期内不至于流落街头。
眼下最急迫的，是打破语言的隔阂。
他再次下楼，没离开酒馆，只在不显眼的角落坐下，凝神细听周围酒客的交谈。
起初全是混沌的噪音，随时间推移，配合情境，他渐渐捕捉到重复的音节。
有人举杯高喊，他记住了“酒”；付账时叮当作响，他听见“铜币”；点单时，“一枚”、“两枚”、“三枚”、“西枚”也清晰可辨……却始终没听到“五”——很少有人花五枚铜板买酒，他至今不知“五”的发音。
这样被动学习效率太低。
他轻叹一声，走出喧闹的酒馆。
没走几步，旁边昏暗巷口，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孩子，衣衫褴褛，脸上脏得看不出肤色，靠墙半睡半醒。
路人对此视若无睹，显然，流浪儿在此并不罕见。
良从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他返回刚才路过的小摊，用一枚铜币买了块颜色鲜艳、不知用什么果子熬成的硬糖。
他回到巷口，蹲下身。
孩子被惊醒，慢慢睁眼，警惕而茫然地望来。
良从努力露出友善的微笑，将红色果糖递过去。
孩子愣住了，眼中充满困惑，低声嘟囔了一句，嗓音细弱沙哑。
良从完全听不懂，但他开始比划：指指糖，又指孩子的嘴，做出吃的动作；再指自己，指耳朵和嘴，用力摆手，表示听不懂也不会说。
孩子舔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良从和糖果间游移。
犹豫片刻，终于小心接过糖，放进嘴里轻轻一舔，眼睛微微亮起。
两人就在这昏暗巷角，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交流。
良从耐心反复比划，孩子一边吮吸甜味，一边努力理解。
终于，在孩子似懂非懂的眼神中，良从感觉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自己想跟他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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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举杯高喊，他记住了“酒”；付账时叮当作响，他听见“铜币”；点单时，“一枚”、“两枚”、“三枚”、“西枚”也清晰可辨……却始终没听到“五”——很少有人花五枚铜板买酒，他至今不知“五”的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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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叹一声，走出喧闹的酒馆。
没走几步，旁边昏暗巷口，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孩子，衣衫褴褛，脸上脏得看不出肤色，靠墙半睡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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