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的影子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打在黑色宾利的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苏烬坐在后座,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边缘,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翻卷了页的《人间失格》。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从熟悉的老城区胡同,渐渐变成了梧桐掩映的别墅区,
每一栋别墅都带着拒人千里的气派,像一个个沉默的巨兽,盘踞在城市的西北角。“苏小姐,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却难掩一丝阶层间的疏离。
苏烬抬起头,视线穿过挡风玻璃,落在前方那栋浅灰色的独栋别墅上。铁艺大门雕花繁复,
门柱上的灯箱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清冷。这里是陆宅,
她接下来要寄居的地方——父亲入狱后,母亲一夜白头,走投无路时,
只能托人联系上父亲当年的旧友,陆老爷子。管家早已候在门口,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
态度严谨:“苏小姐,我是家里的管家林伯,老爷子在书房等您,我先带您过去。
”苏烬点点头,跟着林伯往里走。玄关宽敞得过分,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映出她单薄的身影。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角落摆着价值不菲的青瓷摆件,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经年累月的富贵与权力沉淀。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华丽宫殿的乞丐,浑身的格格不入。书房在二楼,厚重的木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低沉的谈话声。林伯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老爷子,苏小姐来了。
”苏烬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红木书桌后的老人。陆老爷子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
眼神锐利,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他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
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正随意搭在桌沿上。
听到动静,男人转过身来。那是苏烬第一次见到陆承渊。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眉骨很高,
眼神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明明是温和的室内光,落在他脸上,
却仿佛带上了一层冷意。他看着她,目光没有停留,却带着一种审视般的穿透力,
让苏烬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包带。“小烬来了,坐吧。
”陆老爷子的声音打破了瞬间的凝滞,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当年你父亲还在的时候,
我们常一起下棋,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苏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声音很轻:“谢谢您愿意收留我,陆爷爷。”“都是故人之女,该帮的自然要帮。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是承渊,我的长孙,以后在这儿有什么事,
找他也行。”陆承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低沉:“苏小姐,安心住下,
有需要随时开口。”他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像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苏烬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她知道,
这份“收留”不过是长辈间的情分,她在这里,终究是个外人。从书房出来,
林伯带她去客房。房间很大,装修精致,带着独立的阳台和卫浴,
比她以前住的小卧室还要宽敞。可苏烬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陌生的一切,只觉得空落落的。
“苏小姐,您先休息,晚餐准备好了我再叫您。”林伯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苏烬一个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凉意吹进来,
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不远处的花园里,种着大片的桂花树,香气浓郁,
却让她想起以前家里的小院子,那里也有一棵桂花树,每到秋天,
母亲总会摘些桂花做桂花糕。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赶紧别过头,
从包里拿出那本《人间失格》,翻开熟悉的页面。太宰治的文字像一把钝刀,
缓慢地割着她的心脏,那些关于孤独、关于自我否定的句子,精准地戳中了她此刻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苏烬以为是林伯,起身去开门,
却没想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头发微卷,
带着几分慵懒的随性。他斜靠在门框上,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眼神明亮又带着点桀骜,
直直地看着苏烬:“你就是那个寄住在陆家的苏小姐?”苏烬愣了一下,
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沈听白。”男人自我介绍道,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陆承渊的‘好朋友’,偶尔过来蹭饭。
”他刻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苏烬皱了皱眉,
没打算跟他多纠缠,正想关门,沈听白却伸手抵住了门板,笑着说:“别这么冷淡啊,
苏小姐。我就是好奇,能让陆承渊那冰块破例收留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苏烬,从她苍白的脸色看到她紧抿的嘴唇,
最后落在她手里的书上,眼睛亮了一下:“哟,还看《人间失格》?看来这位苏小姐,
心里藏着不少故事啊。”苏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最讨厌别人这样直白地窥探自己。
她用力想把门关上,沈听白却没松手,反而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别在陆家待太久,
那地方,看着光鲜,其实比牢笼还压抑。尤其是陆承渊那个人,看着温和,
骨子里比谁都会掌控人。”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拂过苏烬的脸颊,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用力推开他的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靠在门后,心跳有些快。沈听白……这个名字,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印象里,父亲以前提到过沈家,说沈家与陆家既是世交,
又隐隐有些竞争关系。门外传来沈听白低低的笑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烬靠在门上,
缓缓闭上眼。她知道,从踏入这栋别墅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里,
而陆承渊和沈听白的出现,不过是这张网的开始。2 暗流与试探晚餐的气氛有些沉闷。
长长的餐桌旁,坐着陆老爷子、陆承渊,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沈听白。苏烬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默默低头吃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陆老爷子偶尔会问她几句关于学业和生活的事,
她都一一作答,声音轻柔,却带着疏离。陆承渊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倒是沈听白,时不时地找话题跟她搭话,语气轻佻,
却总能精准地避开她的雷区,不让她太过难堪。“苏小姐以前在哪个学校读书?
”沈听白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笑着问,“看你气质这么好,应该是重点高中吧?
”苏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以前在市一中。”“市一中啊,那可是好学校。
”沈听白挑眉,“可惜了,听说你父亲出事后,你就休学了?”这话一出,
餐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陆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沈听白一眼,示意他别再说了。
陆承渊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说:“沈听白,吃饭的时候少说两句。
”沈听白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却冲苏烬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苏烬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她知道沈听白是故意的,故意提起她的痛处,
想看她失态。可她不能失态,在这里,她没有失态的资格。晚餐结束后,
苏烬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碗筷,被林伯拦住了:“苏小姐,您坐着就好,这些活儿我们来做。
”她只好作罢,起身想回房间,陆承渊却叫住了她:“苏小姐,等一下。”苏烬停下脚步,
转过身看着他。陆承渊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些钱,
你平时需要什么可以自己买,密码是你的生日。”苏烬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了,
陆先生,我……”“拿着。”陆承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在这儿住下,不用太拘谨,
该有的都不会少你的。”他的眼神很坚定,带着一种掌控者的姿态,让苏烬无法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银行卡,小声说了句:“谢谢。”“早点休息。”陆承渊说完,
便转身离开了。苏烬握着那张冰凉的银行卡,心里五味杂陈。这张卡,像是一种施舍,
又像是一种束缚,提醒着她寄人篱下的身份。回到房间,她把银行卡放在抽屉的最底层,
没有打算用。她不想欠陆家太多,欠得越多,以后越难脱身。接下来的几天,
苏烬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上起床后,她会在花园里散散步,然后回到房间看书。
陆承渊很少在家,偶尔回来,也只是跟她打个招呼,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交流。
沈听白倒是经常来,有时候会带着一些零食和书籍来找她,跟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偶尔也会聊起他的生活,聊起他对陆承渊的“不满”。“你知道吗?陆承渊那个人,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次,
沈听白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晃着腿跟苏烬聊天,“就连交朋友,都要挑对他有用的人。
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就只有我敢跟他对着干。”苏烬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对陆承渊和沈听白之间的恩怨情仇没兴趣,可沈听白的话,
却让她对陆承渊多了几分好奇。那个总是冷淡疏离的男人,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喂,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沈听白见她不搭理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烬回过神,
看了他一眼:“听着呢。”“那你倒是发表点看法啊。”沈听白不满地说,
“难道你就不好奇,陆承渊为什么要收留你吗?仅仅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我可不这么觉得。
”苏烬的心猛地一跳,抬眸看向沈听白:“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沈听白笑了笑,
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就是觉得,陆承渊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他那个人,
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苏烬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她不愿意相信沈听白的话,
陆承渊对她,不过是出于长辈的嘱托,出于一种责任罢了。可没过几天,一件事的发生,
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那天下午,她去附近的书店买书,刚走出书店,
就遇到了几个以前的同学。那些同学以前跟她关系并不好,现在见她家道中落,
更是毫不掩饰地嘲讽她。“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怎么现在还亲自来书店买书啊?
以前不都是司机送吗?”“听说你现在寄住在别人家?啧啧,真可怜,以前多风光啊,
现在跟个乞丐一样。”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苏烬的心上,让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她想转身离开,却被其中一个女生拦住了:“怎么?想走啊?心虚了?”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陆承渊从车上下来。他看到眼前的场景,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眼神冷冷地扫过那几个同学。那几个同学显然认识陆承渊,看到他,脸色瞬间变了,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们知道陆承渊的身份,根本不敢招惹他。
“陆、陆先生……我们就是跟苏烬开玩笑呢。”其中一个男生结结巴巴地说。“开玩笑?
”陆承渊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看你们是没教养。给苏小姐道歉。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几个同学不敢反抗,只好低着头对苏烬说:“苏烬,
对不起,我们不该跟你开玩笑。”苏烬看着陆承渊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没想到陆承渊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为了她,如此动怒。“滚。”陆承渊冷冷地说。
那几个同学如蒙大赦,赶紧跑开了。现场只剩下苏烬和陆承渊两个人。陆承渊转过身,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眼神柔和了几分:“没事吧?”苏烬摇摇头,
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跟我上车。”陆承渊说完,便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上了车。
车里的暖气很足,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陆承渊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水,暖暖身子。
”苏烬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感受着杯子传来的温度。她抬头看向陆承渊,
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侧脸的线条流畅而冷硬。“陆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陆承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我说过,
在这儿住下,我会照顾你。”“只是因为照顾吗?”苏烬追问,她想知道答案,
想知道他对她的好,到底是出于责任,还是别的什么。陆承渊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苏烬,
有些事,不用问得太清楚。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好。”他的话模棱两可,
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却让她的心更加混乱。她看着窗外,不再说话。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暖气运行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陆承渊的眼神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绪。他对苏烬的关注,
早已超出了责任的范围,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
3 失控的边缘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烬渐渐适应了在陆家的生活。她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
去了一所重点高中复读,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陆承渊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从学校的选择到班级的分配,都考虑得面面俱到。沈听白依旧经常来陆家,
有时候会去学校接她放学,带着她去吃各种好吃的,跟她聊学校里的趣事。
他就像一道热烈的光,强行闯进她灰暗的生活,试图照亮她心底的阴霾。而陆承渊,
依旧是那个沉稳克制的样子。他很少主动找苏烬,却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她生病了,
他会安排家庭医生过来;她学习上遇到困难,他会找最好的老师给她辅导;她偶尔情绪低落,
他会默默给她留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鼓励的话。苏烬对这两个男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对陆承渊,她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的沉稳和可靠,
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找到了一丝安全感。对沈听白,她则带着几分警惕和好奇,
他的热烈和叛逆,让她既抗拒又忍不住被吸引。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一个雨夜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苏烬放学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中。是她的母亲。
母亲憔悴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看到苏烬,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小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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