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冰冷的海风像无形的巨手,一下下拍打着“海神号”研究船的灰色船舷,
远处铅灰色的海平面与低垂的乌云几乎融为一体,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是埃兹拉·索恩,
一名拿钱干活,受雇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记录员,
碑式的发现”——一具从马里亚纳海沟边缘捞起的、前所未见的生物骨骸——的每一个细节,
用纸笔和相机留存下来。主实验室里弥漫着消毒水、海水的腥咸,
以及一种更深沉、更难以名状的气味,像是陈年的淤泥混合了某种……腐烂的蜂蜜?
味道的来源,就是静静躺在房间中央防水布上的那具“东西”。它长约四米,
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是某种巨型头足类与爬行动物骨骼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噩梦造物。
骨质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油腻的苍白色。项目负责人海因莱因博士,
一个眼睛里燃烧着过度兴奋火焰的老头,正围着骨骸打转,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看这结构!
完全打败现有的生物分类学!索恩,你的笔,快,把卡尔森指出的那个连接点画下来!
”卡尔森是团队的古生物学家,一个严谨的德国人。但现在,他站在一旁,
脸色并不比那骨骸好看多少,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他没理会海因莱因,
只是死死盯着骨骸的某一部分,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我的工作就是记录。
我摊开厚重的速写本,削尖的炭笔开始勾勒那违反常理的骨骼走向。
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那些遍布骨骼表面的奇异纹路上——这就是所谓的“符文”。
它们绝非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线条扭曲盘绕,充满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怪异感,
看久了会让眼睛刺痛,脑子发晕。威尔逊,那位语言学兼符号学家,
在发现它们的第一天就宣布放弃解读,之后便把自己锁在舱室里,据说整夜酗酒。起初几天,
一切尚在可控范围。除了那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工作还算顺利。但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先是卡尔森。那天深夜,我在休息室喝咖啡,看到他穿着睡衣,梦游般走向甲板,
面向着南方漆黑的海面,一动不动。我上前拍他肩膀,他猛地一颤,回过头,眼神空洞,
瞳孔涣散。“你听到了吗,索恩?”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迷醉的恐惧,
歌……从下面……那么深……那么古老……”他反复嘟囔着“七角之城”和“永恒的梦境”,
直到我强行把他拉回船舱。接着是轮机长布伦南,
一个壮实得像头海象、天不怕地不怕的爱尔兰汉子。他开始拒绝进入底舱,
说那里的引擎声里混杂着“低语”,像是无数粘稠的泡沫在耳边破裂,诉说着沉没的秘密。
他变得暴躁易怒,一次差点用扳手砸烂了说他发疯的助手。恐惧像船舱里的湿气,
无声无息地渗透每一个角落。人员莫名生病、噩梦连连,
窃窃私语和怀疑的目光在走廊里弥漫。只有海因莱因博士,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反而更加狂热地催促我们加快进度。我的任务是绘制那些符文。这是一项折磨。
不仅因为它们本身的怪异,更因为……我开始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
昨天明明是一段向右下方盘旋的线条,今天再看,
末端似乎多了一个极细微的、向左勾起的分叉。我以为是疲劳导致的错觉,
反复比对前几天的照片和草图,心脏却一点点沉入冰窟——不是错觉。它们真的在变,
极其缓慢,如同某种拥有生命的藤蔓在悄然生长。这天下午,实验室里只有我和那具骨骸。
为了确认一个细节,我借来了海因莱因的高倍放大镜,凑近一根应该是肋骨的弧形骨骼,
仔细观察一段我认为变化最明显的符文区域。强光透过放大镜,
将那片苍白的骨质照得纤毫毕现。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流下。不对,
不仅仅是表面线条的变化……这纹理的质感……我调整着焦距,
眼睛几乎贴到了冰冷的骨骼上。然后,我的呼吸停滞了。我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刻”上去的痕迹!符文,那些扭曲的线条,并非存在于骨骼的表面。
它们是嵌在骨骼内部的,是骨质本身生长、沉积时形成的空腔和脉络系统!像叶脉,
像人类的毛细血管网,只不过被矿物置换,凝固成了这恐怖的、充满信息的结构!
光线在某些角度下,能隐约看到其下细微的阴影和立体的分支,
证明它们深深扎根于骨骼内部,与这具诡异遗骸本身是一体的!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炸得我头皮发麻。这不是雕刻,这是……生长?
是这生物天生就承载着这些“文字”?还是某种东西,在它活着的时候,
将“信息”像病毒一样种进了它的骨头里?极度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手一抖,
放大镜脱手落下,“哐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如同惊雷。我踉跄后退,
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就在这一刻,
仿佛是因为我的“发现”触动了什么,一段信息,
一段冰冷、庞大、完全不属于我的“认知”,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我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令人疯狂的“理解”:这骨骸……只是一个信标。
一个早已沉寂、躺在深海淤泥中无数岁月的信标。它身上的符文,是不断自我更新的信息流,
指向某个坐标,某个存在。而那个存在……即将“合适”。“合适”?不,
这个人类的词汇远远不够。是回归?是苏醒?是某个无法想象的庞大之物,
从超越时间的沉睡中,即将在某个特定的“地点”与这个维度重新建立连接?我瘫软在地,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喀嗒作响。我抬起不住颤抖的双手,
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并非通过听觉传递的、源自无尽深海之下的召唤。
那召唤无声,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它在我的骨髓里共鸣,在我每一个细胞里低吟。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再次投向工作台上那堆散乱的、我亲手绘制的符文临摹稿。
它们不再是无意义的扭曲线条。在我的眼中,它们正在纸上缓缓蠕动、重组,
像是获得了可憎的生命,拼凑出那个不断被广播的、令人心智崩潰的坐标信息。它在呼唤。
而我知道,太晚了。我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匣子,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
要来了。从下方,从那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永恒黑暗里。那无声的召唤,那骨髓深处的共鸣,
并没有因为我的恐惧而有片刻停歇。它像深海潜流,
缓慢、冰冷、不可抗拒地渗透着我意识的每一寸疆域。我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背靠着舱壁,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没有光亮的漩涡。“索恩?老天,你怎么了?
”是轮机长布伦南的声音,粗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那张平时红润宽阔的脸,
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灰败,眼窝深陷。他站在实验室门口,没有进来,
只是探进半个身子,手里还拎着一把沉重的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我抬手指向工作台上那些散乱的临摹稿,
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布伦南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望去,落在那些扭曲的符文上。
他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不……”他喃喃道,巨大的身躯晃了一下,
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些纸片是活着的、剧毒的东西。“你也……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不是引擎声……是别的……一直在响,在我脑子里响……”他眼中的恐惧是如此原始而赤裸,
印证了我最深的绝望。这不是个例。我们都被感染了,以某种方式。
“骨头……里面……”我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
“符文……是长在里面的……”布伦南的眼神涣散了一瞬,他用力甩了甩头,像要驱赶蚊虫。
“我不管它长在哪儿!我只想让它停下!那声音……它在叫我名字……”他猛地举起扳手,
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虚空,用一种混合着愤怒和哀求的语气低吼,“闭嘴!给我闭嘴!
”他崩溃了,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很快被船只运行的嗡鸣吞没。实验室里重新剩下我和那具骨骸。冰冷的恐惧攫住我的心脏,
但一种更冰冷的好奇,一种源自职业本能和深层绝望的混合驱使,让我挣扎着爬起来。
我不能停下来。记录,必须记录下这一切。这是唯一能让我保持一丝清醒,
证明我还在与现实接触的事情。我重新拿起炭笔和速写本,手依然抖得厉害,线条歪歪扭扭。
但我强迫自己不去理解,只是机械地复制。然而,那些符文此刻在我眼中已完全不同。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流动的、呼吸的。当我画到昨天才确认过的一段复杂螺旋时,
笔尖悬停在空中——它分叉了,多出了一个绝不可能自然形成的、尖锐的角度,
像是一只突然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验证。我需要验证。我冲到仪器柜,
翻出一台便携式高分辨率内窥镜相机——通常是用来检查管道内部损伤的。它的探头纤细,
可以深入缝隙。我选择了一根相对纤细的肢骨,在其中一个符文图案的“起点”附近,
找到一个极细微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骨孔。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
我将冰冷的金属探头,小心翼翼地对准那个小孔,缓缓推了进去。显示屏亮起,
显示出骨骼内部的微观景象。苍白的、充满气泡的骨质结构。然后,我看到了。密密麻麻。
如同疯长的树根,如同扭曲的神经网络,那些空腔脉络在骨骼内部交织、蔓延,
构成了远比表面所见更为复杂、更为庞大的符文系统。它们并非杂乱无章,
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精确到原子级别的规律性。这些内部的脉络,
也在微微搏动、调整,与表面的变化同步,甚至……引领着表面的变化!这不是生长。
这是……编程。某种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对物质本身的编程。
就在我被这内在的可怖景象震慑得无法动弹时,
一阵尖锐的、非人的嚎叫撕裂了研究船上的寂静。是从上层甲板传来的。我扔掉内窥镜,
踉跄着冲出门。走廊里,几个船员面色惊恐地聚在一起,望向通往甲板的楼梯。
“是威尔逊教授!”一个年轻的研究助手带着哭腔喊道,“他疯了!他冲上去了!
”我推开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甲板上,海风更加猛烈,带着雨水的湿气。
景象如同地狱。威尔逊,那个曾经严谨的符号学家,此刻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跪在湿滑的甲板上,面对着南方漆黑如墨的海面。他仰着头,
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胸膛,留下道道血痕。他不是在嚎叫,
而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混合着泣音和某种古老语言碎片的调子“歌唱”。那歌声不成曲调,
却蕴含着一种亵渎的韵律,与我骨髓里的共鸣隐隐相合。
htagn! ……在拉莱耶的宅邸中……死亡的……永恒的……”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现实的事物,只有一片深海的疯狂。海因莱因博士也在甲板上,
他试图靠近威尔逊,脸上是愤怒多于恐惧。“威尔逊!控制你自己!回来!
我们的研究还没完成!”但威尔逊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海因莱因,
歌声戛然而止。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极端怪异的、非人的笑容。“研究?”他的声音嘶哑,
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得意,“我们才是被研究的,老傻瓜。
它在阅读我们……通过我们的眼睛,
我们的大脑……它在学习这个世界的……坐标……”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在场的人,
最后,定格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洞悉。“索恩……”他轻声说,
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你看到了,对不对?
那美丽的……脉络……我们也会有的……很快……”说完,他发出一串尖锐的笑声,
猛地转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翻过栏杆,纵身跃入了下方翻涌的、漆黑的海水之中。
落水声很轻,瞬间被风浪吞没。甲板上死寂。只有风声,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呜咽。
海因莱因博士僵在原地,张着嘴,脸上的狂热终于被一种茫然的恐惧取代。我站在原地,
浑身冰冷。威尔逊最后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们也会有的……”有什么?那些脉络?
下意识地,我挽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在苍白的前臂皮肤下,
我隐约能看到淡蓝色的静脉血管。但此刻,在那正常的血管纹理旁边,
似乎……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若隐若现的、扭曲的阴影线条。它们很淡,几乎无法察觉,
像是最细微的毛细血管破裂。但我认得那种扭曲的、非欧几里得的走向。
和我刚刚在骨骼内部看到的,和我在纸上记录的,一模一样。它们不在骨头上。
它们在我身体里。在我的皮肤之下,悄然生长。我抬起头,
望向威尔逊跃下的那片黑暗的海面。那无声的呼唤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不再是来自外部的信号,而是源于我的体内,与皮肤下那些新生的“脉络”一同搏动。
它在呼唤。而我,正在成为回应。甲板上的混乱,威尔逊坠海引发的尖叫和奔跑,
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玻璃在我周围发生。海因莱因博士被人搀扶着,
他的喋喋不休听起来遥远而扭曲,像是在水底说话。我的全部感官,我存在的核心,
都收缩、聚焦在左臂皮肤下那些刚刚被察觉的、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阴影线条上。
它们在那里。像初生的霉菌菌丝,像渗入纸张边缘的墨痕,淡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只有当船舱内惨白的灯光以某个特定角度照射时,
我才能勉强分辨出那非自然的、微微扭曲的走向。它们不是血管,不是肌腱,
不是任何我认知中属于人类身体的部分。它们是入侵者。
是那具深海骨骸内部那恐怖脉络的……镜像?或者,是同一个源头播撒的种子,
在不同的土壤里开始萌发?我猛地拉下袖子,紧紧捂住手臂,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它们的生长。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痛是真实的,却无法驱散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在我脑子里尖叫:“我们也会有的……很快……”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狭窄舱室,
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滑坐下来,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衬衫。我需要记录,
不是为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不是为了科学,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在我完全迷失之前,
留下一点我曾经是人类、曾经清醒过的证据。我抓过枕边的日志本和钢笔,
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墨水在纸上洇开,字迹歪斜如同垂死者的挣扎。“日期模糊。
或许是发现后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时间感正在错乱。”笔尖停顿。如何描述?
描述那无法形容的、在我体内悄然构建的东西?“威尔逊死了。他跳进了海里,
带着那该死的‘歌声’。他说我们在被‘阅读’。他说‘它’在学习坐标。
”我的手臂在衣服布料下隐隐发痒,不是皮肤表面,而是在更深的地方,在肌肉和骨骼之间。
一种细微的、蠕动的麻痒。“我看到了。在我身上。不是刻痕,是生长。就在左臂。非常淡,
但它们在……延伸?我能感觉到。像树根在泥土里安静地蔓延。它们有……模式。
和骨骸上的符文有关联,但似乎……更复杂,像是在适应我的……生物学结构?”写到这里,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攫住了我。我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灼烧的酸液。
这不是疾病,这是一种排斥反应,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在抗拒这种异质的、强加的“模式”。“海因莱因下令封锁消息。
威尔逊的‘意外’被归咎于精神压力和失足落水。布伦南把自己锁在轮机舱,
拒绝任何人进入,除了送饭。他说引擎的声音变了,说它们在‘回应’海底的呼唤。
其他人……眼神都变了。空洞,或者过度警觉。我们都在听。用不同的方式听。
”舱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很有节奏,三下,停顿,再两下。是莉娜,那个年轻的研究助手,
团队里少有的还保持着些许清醒眼神的人。我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手臂的异样感和喉咙的堵塞感,打开了门。她的脸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小,
很苍白。“索恩先生,”她声音很低,带着恐惧,“我……我需要给你看样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她闪身进来,重新关好门。“是威尔逊教授舱室里的东西,
”她快速说道,调出平板上的照片,“我们……我们在他床垫下面发现的。
”照片里是威尔逊的日志,摊开的一页上,没有文字,只有用某种尖锐物可能是指甲?
疯狂刻划出的、密密麻麻的图案。那些图案,
与我记录的骨骸符文、与我手臂下隐隐浮现的线条,属于同一种令人发疯的语系。
但在这些图案的间隙,他用几乎力透纸背的笔触,反复写着一个词:“它编织我们。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更扭曲的字:“皮肤是最后的羊皮纸。”我的胃缩成一团冰冷的硬块。
皮肤是最后的羊皮纸……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索恩先生,
我的后背……从昨天开始就很痒,我对着镜子看……好像……好像也有些红色的印子,
很淡……像……像文字……”她转过身,颤抖着撩起后衣摆。
在她白皙的肩胛骨之间的皮肤上,确实浮现出一些极淡的、不规则的红色痕迹。
它们还很模糊,不成形,但那种扭曲的、非自然的趋势,已经初现端倪。不是只有我。
我们都在被“编织”。莉娜离开后,我重新锁上门,几乎是扑到洗脸池前,
粗暴地扯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眼神狂乱。我死死盯着自己的胸膛,
腹部,手臂,背部,在灯光下变换角度,疯狂地寻找。没有。
除了左臂那些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但那种痒,
那种细微的、内在的蠕动感,开始像扩散的墨点,出现在我的右臂,我的小腿,
我的肩背……无处不在。这不是幻觉。这是进程。是那个来自深海的、无法名状的“它”,
正用它超越我们理解的方式,将它的信息,它的存在,它的“坐标”,写入我们的血肉,
我们的骨骼,我们的……本质。我瘫倒在床上,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那无声的呼唤变得更加清晰。它不再仅仅是声音,它开始带有……形状,温度,质感。
尝”到海水中腐烂星辰的味道;我“触摸”到古老得让时间失去意义的、覆盖着粘液的巨石。
我的皮肤在发烫,又在发冷。那些潜藏脉络的地方,开始有节奏地轻微搏动,
与我越来越快的心跳,与那深海呼唤的律动,逐渐同步。我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皮肤下的纹路似乎比几分钟前更清晰了一点点。我拿起笔,在日志本上,
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它们在生长。在我体内。
我能听到它们在背诵……背诵那通往……通往……的路径。我……我也开始……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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