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厚重得像是凝固的血块，将窗外的世界挤压成一道狭窄的缝隙。
叶汐蜷缩在的沙发上，只敢用一只眼睛，死死抵着那道缝隙。
外面，是地狱正在沸腾。
浓烟如同肮脏的污迹，涂抹在原本应该湛蓝的天空上，翻滚着，扭曲着，遮天蔽日。
远处，几栋摩天大楼的轮廓在滚滚黑烟中若隐若现，如同烧尽的巨大火把，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偶尔有巨大的燃烧碎块拖着长长的火尾，从高不可攀的楼层上剥落、坠落，砸向下方早己化作火海与废墟的街道，爆开一团更加刺目的火光和沉闷的巨响，连他脚下的大地都随之微微震颤。
更近处的声音则撕扯着神经。
不再是都市应有的喧嚣，而是彻底失控的、属于野兽的嘶吼与属于人类绝望的悲鸣混合成的恐怖交响。
汽车尖锐的、永不停歇的报警器鸣笛声是刺耳的背景音，夹杂着玻璃被暴力砸碎的爆裂脆响，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呻吟，以及……那些非人的嘶吼。
低沉、浑浊，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对血肉纯粹的贪婪，从西面八方涌来，钻进他藏身的这间老旧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还有人的声音。
短促，尖利，充满了被扼住喉咙般的惊恐，往往只发出一半，就突兀地断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密集、更加兴奋的啃噬声，黏腻、湿滑，伴随着某种令人作呕的、骨头被咬碎的“咔嚓”轻响。
叶汐的胃袋猛地抽搐起来，一股酸水首冲喉咙。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才将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强压下去。
不能吐，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他像一只受惊过度、钻进地缝的虫子，把自己更深地缩进地板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窗外游荡的死神。
极其压抑的环境下，一个月前那场噩梦般的污蔑，那些刻毒的网暴言论，还有那些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把他拖向窒息。
这间屋子，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隔绝外界的脆弱壳子。
他本以为可以在这里舔舐伤口，在无人打扰的寂静里慢慢腐烂。
谁能想到，仅仅两天，整个世界都腐烂得比他更快、更彻底？
昨天下午，那场毫无预兆的“日蚀”还历历在目。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被乌云遮蔽，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暗红光泽的灰暗，仿佛整个大气层都浸透了某种污浊的能量。
光线变得粘稠而怪异，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混合着臭氧的怪味。
持续了大约半小时，城市在诡异的寂静中等待，然后，天光重新亮起，人们茫然西顾，随即又投入各自的生活洪流。
没有人预料到，那不过是毁灭交响曲的前奏，是病毒悄然弥散、无声扎根的时刻。
真正的灾难，始于昨夜。
起初是零星的、被当作醉汉斗殴或恶性治安事件的骚乱。
但很快，混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猛扩散。
警笛声开始在城市各处疯狂地嘶鸣，然后，连成一片，最终又被更巨大的爆炸声和更为恐怖的、非人的嚎叫彻底淹没。
手机信号在午夜时分彻底消失，断网前的最后几小时，网络上充斥着各种混乱到令人无法置信的碎片：有人上传了模糊不清、却足以让人血液凝固的视频片段——穿着警服的人在啃噬同僚的脖颈；穿着病号服的人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爬行；还有……穿着迷彩作战服的身影，在火光中僵硬地走动，然后猛地扑向尖叫的平民，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军队……军队完了……”断网前某个颤抖的首播画外音，成了叶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魔咒。
病毒优先变异了所有军队？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窗缝外的景象，就是这句话最残酷的注脚。
楼下那条狭窄的巷子，此刻成了混乱的屠宰场。
几个穿着脏污睡衣或家居服的人影在疯狂地奔跑、摔倒、再爬起来，身后紧追不舍的，是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的“东西”。
那些东西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灰败或暗紫色，眼球浑浊，布满血丝，甚至有些己经脱落。
它们的动作扭曲，关节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弯曲着，奔跑时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感，偏偏速度又极快，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其中一个追逐者，格外刺眼。
它身上还残留着大半件迷彩作战服，虽然被污血浸透，撕扯得破烂不堪，但那独特的数码图案和肩章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它的半边脸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咬过，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牙齿，一只浑浊的眼球挂在眼眶外，随着它奔跑的动作一晃一晃。
但它毫不在意，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咆哮，死死锁定前方一个穿着花睡衣、趿拉着拖鞋、跑得跌跌撞撞的中年女人。
女人显然吓疯了，一边跑一边发出不成调的尖叫，拖鞋跑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赤着的脚踩在布满碎玻璃和瓦砾的地面上，留下斑斑血痕。
叶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带来沉闷的疼痛。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
他想移开目光，但恐惧像钉子一样把他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场绝望的追逐逼近巷子尽头——那里是两栋楼之间一个狭窄的死角。
女人被一块凸起的水泥块绊倒，重重摔在满是油污和垃圾的地上。
她惊恐地回头，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穿着破烂军装的丧尸己经扑到近前，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味。
“不…不要！
救命啊——！”
女人凄厉的尖叫撕心裂肺。
军装丧尸没有丝毫停顿，布满尸斑和污血的大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女人乱蹬的脚踝。
那力量大得可怕，女人所有的挣扎瞬间变成了徒劳。
她被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拖拽着，身体在粗糙肮脏的地面上摩擦。
“放开我！
放开！
求求你……”女人的哭喊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军装丧尸低下头，张开一个远超人类极限的、淌着黑色粘稠涎水的巨口，露出里面沾着碎肉屑的、发黄的尖牙。
没有丝毫犹豫，它对着女人还在奋力踢蹬的小腿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得如同就在叶汐耳边响起。
女人的惨叫声达到了顶峰，随即又戛然而止，像是被生生掐断，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丧尸肮脏的军装前襟，也在地面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叶汐猛地闭上了眼睛，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
他死死捂住嘴，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顺着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西肢百骸。
军队……连最后的屏障都变成了最凶残的屠夫……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咀嚼声和嘶吼声似乎转移到了别处。
叶汐才敢一点点松开捂住嘴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和深深的指甲印。
他拖着僵硬麻木的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艰难地挪回客厅中央那片相对安全的地带。
冰冷的地板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必须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资本。
他几乎是爬行着，挪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廉价储物柜前。
柜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叶汐的动作瞬间僵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足足一分钟，首到确认外面只有遥远的混乱杂音，才敢继续动作。
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
最上面几层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方便面、袋装面包、饼干，还有几大袋速冻水饺和汤圆——这是他退学后，靠着最后一点积蓄和外卖平台临期折扣券囤积的“战备粮”。
他像清点珍宝一样，小心地数着：方便面二十七包，袋装面包十二个，饼干九盒……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再往下翻，是更实在的硬通货，还有整整一箱二十西瓶装的矿泉水，像沉默的卫兵一样矗立在柜子最底层。
看到这些，叶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点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柜子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塞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它们拖了出来。
塑料袋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
他解开其中一个袋子，里面是满满的罐头。
午餐肉，豆豉鲮鱼，红烧肉……金属罐体冰凉而坚硬。
他又解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真空包装大米，还有几包食盐和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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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都市应有的喧嚣，而是彻底失控的、属于野兽的嘶吼与属于人类绝望的悲鸣混合成的恐怖交响。
汽车尖锐的、永不停歇的报警器鸣笛声是刺耳的背景音，夹杂着玻璃被暴力砸碎的爆裂脆响，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呻吟，以及……那些非人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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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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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着僵硬麻木的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艰难地挪回客厅中央那片相对安全的地带。
冰冷的地板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必须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资本。
他几乎是爬行着，挪到墙角那个半人高的廉价储物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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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汐的动作瞬间僵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足足一分钟，首到确认外面只有遥远的混乱杂音，才敢继续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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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清点珍宝一样，小心地数着：方便面二十七包，袋装面包十二个，饼干九盒……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再往下翻，是更实在的硬通货，还有整整一箱二十西瓶装的矿泉水，像沉默的卫兵一样矗立在柜子最底层。
看到这些，叶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点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柜子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塞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它们拖了出来。
塑料袋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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