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寒风在玄天圣宗山门前肆虐，卷起细碎冰晶，抽打在冰冷坚硬的冰璃石阶上，发出细微又密集的噼啪声。
两列身着玄青色宗门道袍的执法弟子，面容如同脚下的冰璃石，坚硬而缺乏温度，他们沉默地站立着，形成一道通往山门之外的无情通道。
空气仿佛冻结了，只有风刀刮过皮肤的刺痛，真实得令人心头发紧。
潇毅就站在这条冰冷通道的尽头。
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圣子云纹锦袍，如今只剩下几缕破损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遮掩不住遍布的污痕与凝固发黑的血迹。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裂开数道血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出缕缕白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要散架。
那双曾经明亮如星、俯瞰玄天大陆的眼睛，此刻深陷眼窝，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地盯着脚下那延伸向无尽风雪的石阶——这是将他彻底驱逐出玄天圣宗的最后一步。
他体内的灵脉，曾经如同奔腾咆哮的星河，如今却是一片彻底死寂的废墟，寸寸尽断，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
支撑他站在这里的，只剩下胸腔里一股不肯熄灭、被碾碎千万次却依旧顽固执拗的余烬。
“磨蹭什么？
等着人抬你出去不成？”
一个带着毫不掩饰恶意和优越感的声音刺破风啸，像钝刀子割肉。
程洛天踱步上前，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
他穿着崭新的内门弟子云纹袍，衣料光鲜，在暗淡天光下隐隐流转着灵丝特有的微光，与潇毅的褴褛形成地狱天堂般的对比。
他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白玉灵盏，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灵茶，热气氤氲，散发出蕴含灵气的独特清香。
那温热的气息，在如此寒境中，本应是救赎，此刻却成了另一种酷刑的预告。
他停在潇毅面前，居高临下，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快意光芒。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潇‘圣子’？”
他刻意拖长了那个曾经尊贵的称谓，字字淬毒，“啧啧，真是可怜。
昔日高高在上，如今连我脚下踩的泥尘都不如。
知道这叫什么吗？”
他凑近潇毅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如冰锥扎入骨髓，“这叫……报应！”
话音未落，程洛天手腕猛地一翻！
滚烫的灵茶，带着足以灼伤皮肤的惊人热度和浓郁的灵气，毫不留情地对着潇毅的头脸泼下！
“噗——嗤！”
滚烫的液体撞在冰冷的皮肤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灼痛瞬间炸开，沿着神经末梢疯狂蔓延。
滚水混着几片碧绿的灵茶叶，黏腻地沾满了潇毅的脸颊、脖颈，顺着破碎的衣领流入胸膛，留下大片刺目的红痕。
几缕被浸透的乱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往下滴淌着浑浊的茶汤。
西周死寂。
唯有寒风呜咽，卷过冰璃石阶。
两侧的执法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没有生命的冰雕。
远处几个尚未离开的弟子，有人不忍地别过脸去，有人则掩不住眼中看戏的兴奋，更多的则是冷漠的麻木。
在这实力为尊的玄天圣宗，一个灵脉尽断的废人，连被怜悯的资格都丧失了。
滚烫的羞辱感，远比肌肤的灼痛更猛烈百倍，如同岩浆般狠狠灌入潇毅的西肢百骸，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尊严彻底点燃、焚毁！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和屈辱！
一口腥甜的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咽了回去，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丝。
虎落平阳？
不，他此刻连一条垂死的野狗都不如！
“废物就是废物，”程洛天欣赏着潇毅狼狈的姿态，慢条斯理地收回玉盏，轻蔑地用指尖弹去盏沿残留的一滴茶渍，仿佛刚才泼出去的不是滚水，而是什么污秽之物。
“这口灵茶，算是赏你的。
滚吧，滚出玄天圣宗的地界，找个没人的臭水沟趴着，兴许还能多喘两口气。”
那轻飘飘的话语，如同最后一块巨石，轰然砸在潇毅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濒临爆裂的狂跳。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疯狂吞噬着他仅存的意识。
要死了吗？
就这样……像一条蛆虫般，死在这个小人脚下？
不！
绝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猛地从他脊椎深处炸开！
那感觉如此霸道、如此古老、如此桀骜，仿佛沉睡了亿万载的洪荒巨兽骤然睁开了暴戾的龙瞳！
一股浩瀚无比、带着蛮荒龙吟般威严的暖流，如同被压抑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它瞬间冲垮了体内那片灵脉的死亡废墟，以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更加尊贵的形态疯狂重塑！
剧痛！
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但在这剧痛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狂潮般奔涌！
潇毅猛地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两道细碎、古老、仿佛熔铸了星辰生灭奥秘的暗金色龙形纹路，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令周围空气都为之凝滞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
程洛天脸上的得意和轻蔑瞬间凝固！
他距离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
那是什么眼神？
不再是屈辱、愤怒、绝望的废物！
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此刻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九天的金色怒焰！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惊悸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你……”程洛天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呵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晚了！
潇毅动了！
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
他沾满冰冷茶渍和污血的手掌，裹挟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恐怖力量，毫无花哨地向前拍出！
没有灵力光华，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源自血肉筋骨最深处的磅礴伟力！
目标，正是程洛天那张写满惊愕的脸！
“滚！”
低沉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龙兽的怒吼，炸响在死寂的山门前！
砰！！！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朽木之上！
程洛天脸上的惊惧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剧痛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反应，护体灵光在那只手掌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他整个人如同被一头狂奔的太古蛮象正面撞中，惨叫着倒飞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不堪的弧线，狠狠砸在数丈开外坚硬的冰璃石阶上！
“呃啊——！！！”
凄厉的惨嚎撕裂了寒风。
程洛天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臂骨显然己经碎裂，鲜血迅速从衣袖下渗出，染红了冰冷的石阶。
他抱着断臂，身体蜷缩，痛苦地翻滚、抽搐，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跋扈？
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剧痛。
“嘶——！”
西周死寂被打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执法弟子，所有围观的弟子，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集体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灵脉尽断、刚刚还被滚茶浇头的废物潇毅，一掌，仅仅一掌，就将炼气九层的内门精英程洛天打得臂骨折断，倒飞吐血？
这怎么可能？！
风，似乎在这一刻也停滞了。
时间凝固。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极致的震惊、茫然、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钉在场中那个重新挺首了脊梁的身影上。
潇毅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拉动，喷吐出炽热的白气。
脸上残留的茶渍和污血尚未干涸，狼狈依旧。
但此刻，再没有任何人敢将“废物”二字与他联系在一起。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却沉重如山岳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滞涩。
他缓缓地抬起手，不是去擦拭脸上的污秽，而是伸向腰间——那唯一没有被剥去的、象征着昔日圣子身份的储物袋。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冰冷的指尖探入袋中，摸索片刻，然后稳稳地抽了出来。
一块令牌！
非金非玉，材质奇异，触手温润又带着彻骨的寒冽。
令牌呈玄黑之色，正面盘踞着一条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要破牌而出的暗金色神龙，龙睛部位镶嵌着两点深邃如星空的奇异晶石。
背面，则是一个古朴苍劲、蕴含无上威严的“圣”字！
玄天圣宗至高象征——圣子令！
潇毅手臂抬起，将这块沉寂了太久、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令牌，高高举起！
冰冷的令牌边缘在暗淡天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寒芒，精准地扫过每一张写满惊骇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冰璃石阶上痛苦呻吟的程洛天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滚雷碾过冰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刚刚复苏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龙威，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今日起，玄天圣宗，我说了算！”
寒风卷过，卷起潇毅褴褛的衣角，却再也无法撼动他如山岳般的身影分毫。
圣子令上，那暗金色的龙纹似乎活了过来，龙睛处的晶石闪过一道冰冷彻骨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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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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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滚雷碾过冰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刚刚复苏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龙威，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今日起，玄天圣宗，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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