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时，姜凡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未完成的设计图，线条冰冷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铃声尖锐地划破寂静，他瞥了眼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归属地是那个承载了他整个青春的小县城。
“喂？”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顿了半秒，随后是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女声，裹着南方水乡特有的软糯，却像淬了冰：“最近还好吗？
……你应该听出我的声音了吧。”
姜凡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
是陈晓玲。
这个名字在他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干涩的笑：“好久不见。
分手这么多年，你还好吧？”
“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误会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姜凡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天，她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也是用这种语气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物质？”
那时他年轻气盛，梗着脖子说“是”，却没看见她转身时掉落的眼泪。
“没有啊。”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语气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都过去了。”
“那你还恨我吗？”
“恨？”
姜凡笑了，笑声里飘着酒精发酵后的酸腐味，“早就不恨了。
恨一个人太累，我没那个力气。”
沉默在电话线里蔓延，像冬日结冰的河。
首到她带着哭腔的话砸过来，像一块石头砸碎冰层：“我……我要结婚了。
明天。
就是突然觉得……不想我们之间留下遗憾。”
姜凡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猛地往死里捏。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只留下刺骨的凉。
他张了张嘴，过了足足半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恭喜啊。”
后面的对话他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说着“对方是个好人吧要幸福啊”，首到听筒里传来忙音，他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他空荡荡的房间。
陈晓玲要结婚了。
那个在高中课桌下偷偷塞给他大白兔奶糖的姑娘，那个在他打工的餐馆门口等他到深夜、手里攥着保温桶的姑娘，那个趴在他肩头说“以后我们生七个儿子，组成一支足球队”的姑娘，要穿着婚纱，嫁给别人了。
他想起两人挤在城中村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指着墙上的户型图说：“以后我们买个带阳台的房子，我要种满向日葵。”
他当时啃着馒头，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却没料到现实的耳光来得那么快——他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她父母以死相逼让她回老家相亲，而他连一句“别走好吗”都没底气说出口。
那些被岁月泡得发胀的承诺，此刻全变成锋利的玻璃碴，密密麻麻地扎进肉里。
不甘心吗？
像被人剜掉了一块肺，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他连买一张回老家的机票都要犹豫半天，更别提站在她面前说“我还爱你”。
姜凡从柜子里翻出半箱二锅头。
酒瓶碰撞的脆响在空屋里回荡，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眼眶里的热。
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她跑800米时摔在跑道上，膝盖磕出了血，却咬着牙爬到终点，只为了给他所在的班级挣那一分。
他背着她去医务室，她趴在他背上，温热的呼吸洒在他颈窝，轻声说“姜凡你跑快点呀”。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河边的草地上躺着看星星。
她指着最亮的那颗说“那是北极星，以后不管走多远，它都能指引方向”。
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就是你的北极星”，却在三年后弄丢了她。
酒瓶一个个空了，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凡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视线开始模糊。
他好像又看到了陈晓玲，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马尾，站在教室的后门对他笑，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晓玲……”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眼泪混着酒液砸在地板上。
就在这时，身下突然涌出刺目的白光，像打翻了的银河。
姜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鼻尖飘来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
讲台上，戴着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函数，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95天”。
周围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叽叽喳喳的低语熟悉又陌生。
他猛地转头，撞进一双清澈的杏眼——陈晓玲就坐在他斜前方，马尾辫随着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婴儿肥。
“姜凡？
你咋了？
上课睡觉睡蒙了？”
她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嘴角弯着浅浅的梨涡。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真实得让他心口发颤。
不是梦！
姜凡猛地伸手，将她拽进怀里。
少女的身体很轻，带着洗衣粉的清香，像一片羽毛落在他怀里。
“晓玲……别离开我，别嫁人……”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她的校服背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哽咽声在寂静的教室炸开。
陈晓玲的脸“腾”地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僵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颤抖。
周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和口哨声。
后排的男生拍着桌子喊“姜凡你勇啊”，前排的女生捂着嘴偷笑，连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都惊得推了推眼镜。
姜凡感受到怀里真实的触感，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才猛地惊醒——这不是梦！
他触电般松开手，手忙脚乱地道歉：“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晓玲低着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半天没说出话。
她的手指绞着衣角，校服背上还留着他眼泪浸湿的痕迹。
那一整个下午，姜凡都趴在桌子上傻笑。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背上，暖得像她校服的温度。
他看着陈晓玲认真做题的侧脸，看着她偶尔抬头望向窗外时的迷茫，看着她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紧张得结巴的样子，心里像灌满了蜜糖。
他偷偷在草稿纸上写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写了满满一页。
陈晓玲，陈晓玲，陈晓玲……原来真的有机会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放学铃响时，他看到陈晓玲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偷偷往他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似的跑出了教室。
姜凡抓起书包追出去，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遗憾都将被改写。
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来不及实现的承诺，都将在这三年里，重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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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顿了半秒，随后是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女声，裹着南方水乡特有的软糯，却像淬了冰：“最近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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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晓玲。
这个名字在他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干涩的笑：“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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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误会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姜凡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天，她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也是用这种语气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物质？”
那时他年轻气盛，梗着脖子说“是”，却没看见她转身时掉落的眼泪。
“没有啊。”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语气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都过去了。”
“那你还恨我吗？”
“恨？”
姜凡笑了，笑声里飘着酒精发酵后的酸腐味，“早就不恨了。
恨一个人太累，我没那个力气。”
沉默在电话线里蔓延，像冬日结冰的河。
首到她带着哭腔的话砸过来，像一块石头砸碎冰层：“我……我要结婚了。
明天。
就是突然觉得……不想我们之间留下遗憾。”
姜凡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猛地往死里捏。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只留下刺骨的凉。
他张了张嘴，过了足足半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恭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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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玲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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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就是你的北极星”，却在三年后弄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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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凡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视线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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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整个下午，姜凡都趴在桌子上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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