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池的水，据说能涤荡凡尘，重塑仙骨。
此刻，这传说中圣洁的池水边缘，却漂浮着几片烂菜叶和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罐。
池底淤积的泥垢里，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一颗脑袋猛地从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淤泥里钻了出来，顶着一头黏糊糊的黑泥浆，剧烈地咳嗽着，喷出几口浑浊的污水。
泥水顺着她清秀却写满茫然的脸颊滑落，露出底下苍白但意外年轻的皮肤。
她眼神空洞地环顾西周，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在远处仙雾缭绕中若隐若现，近处却是堆积如山的垃圾。
碎裂的玉瓶、黯淡失去灵光的矿石边角料、甚至还有几件散发着馊味的仙禽羽毛。
我是谁？
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我在哪？
我该干嘛？
脑子里像被搅烂的浆糊，只有几个模糊的碎片顽固地闪烁：一个写着“活下去”的破烂木牌，还有一个巨大、冰冷、仿佛刻进灵魂的指示—省点事。
省点事…好，那就省点事。
她艰难地从淤泥里拔出身体，发现这具躯体意外的轻盈。
身上那件原本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经过飞升池淤泥和垃圾堆的双重洗礼，己经看不出本色，破破烂烂挂在身上，比凡间乞丐的百衲衣还不如。
她低头，看到腰间紧紧系着两样东西。
左手边，一块灰扑扑、边缘坑坑洼洼、形状极其不规则的金属板。
入手沉重冰凉，表面布满玄奥却毫无美感的划痕，像个被暴力拆解的破门板。
她心念微动，那破门板嗡地一声轻颤，瞬间膨胀放大，化作一面几乎能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挡在后面的巨大盾牌，盾牌中心，两个歪歪扭扭、充满敷衍感的符文闪烁着微光：饶命。
饶命？
她嘴角抽了抽，这名字…真是首抒胸臆。
右手边，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拂尘。
尘丝灰白，木柄粗糙，唯一特别的是拂尘末端，不是常见的流苏，而是一个雕刻得极其抽象、线条扭曲、勉强能看出是个闭眼安详表情的…小木雕？
她试着挥了一下，拂尘丝划过空气，发出极其轻微的咻声，那末端的小木雕安详的表情瞬间扭曲，变成了一个呲牙咧嘴的鬼脸。
且慢？
她看着木柄上同样敷衍刻下的两个字，彻底无语。
很好，一个叫饶命，一个叫且慢。
这开局装备的名字，就透着一股别打，先谈谈条件的浓浓怂味和你敢动手我就敢抽你的贱兮兮威胁。
她掂量了一下饶命盾牌的重量，又感受了一下且慢拂尘柄那粗糙的质感。
行吧，总比赤手空拳强。
她给这具身体的主人起了个名字——风曦。
疯兮？
疯就疯吧，这鬼地方，正常人才是异类。
当务之急，是灵石。
仙界的空气闻起来倒是挺清新，但显然不能当饭吃。
风曦的目光扫过垃圾堆，精准地锁定了几块虽然黯淡但材质还算不错的金属碎片。
她手脚麻利地捡起来，用且慢拂尘柄末端的小鬼脸当锤子，哐哐几下一顿暴力敲打，硬是把碎片砸成一个勉强能装东西的凹形容器，再用破布条系在腰间，成了她的第一个储物装备——破烂兜。
目标：仙坊。
据说那里是仙界最热闹、油水最多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坑最多的地方。
凭借着对活下去和省点事本能的驱使，风曦像个泥猴子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摸去。
她混在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底层小仙和精怪中间，溜进了所谓的“下仙坊”。
扑面而来的喧嚣和混杂的气味让她精神一振——灵草异果的清香、劣质法器的金属锈味、烤得焦糊不知名兽肉的焦香、还有汗味、尘土味以及无处不在的，灵石摩擦的诱人声响。
风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缩在一个卖低级灵谷饼的摊位阴影里，眼巴巴看着那些散发着微弱灵气的粗糙饼子。
一个灵石一个。
她摸遍全身，连根毛都没有。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修为在炼气期徘徊的壮汉，眼神凶悍地扫视着可能想偷鸡摸狗的穷鬼。
风曦的目光越过灵谷饼摊，落在隔壁一个卖低阶灵蔬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修为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老仙翁。
他卖的“凝露仙芹”蔫头耷脑，标价却死贵：两个灵石一小捆。
一个计划，一个不怎么光彩但绝对省事的计划，在风曦饥饿的驱动下迅速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脸上瞬间堆砌出无比惊恐、无助、楚楚可怜的表情，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被世界抛弃的茫然。
她低着头，脚步踉跄地朝着老仙翁的摊位走去。
哎呀！
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
风曦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精准的角度，不小心撞在了老仙翁摊位的边角上。
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让那几捆蔫巴的仙芹滚落一地。
她自己也“顺势”软软地跌坐在地，捂着并不存在的“撞疼”的胳膊，眼眶瞬间泛红，泪珠要掉不掉，声音带着颤音：老…老仙长…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饿得眼花了…没站稳… 那可怜劲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老仙翁脸上的慈祥瞬间凝固，随即像变脸一样，覆盖上一层痛心疾首的悲愤。
他猛地一拍大腿，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剩下的摊位掀翻。
哎呀呀呀！
我的仙芹！
我精心培育、吸收日月精华、七七西十九天才能长成的凝露仙芹啊！
老仙翁的嗓门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你这小丫头片子！
走路不长眼睛吗？！
你知道这一捆仙芹值多少灵石吗？！
两个！
整整两个上品灵石啊！
他自动把标价的下品灵石升级了他指着地上滚落的仙芹，手指颤抖：你看！
灵气都散了！
根须都断了！
卖相全毁了！
这还怎么卖？！
赔钱！
必须赔钱！
不赔钱今天你别想走！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风曦脸上。
周围立刻围拢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同情风曦瘦弱的，但更多的是嘲笑她不长眼，撞到了老好人白眉翁的摊子。
风曦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害怕地啜泣，心里却在冷笑：上品灵石？
老东西真敢开口！
她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老仙翁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绣着聚财符文的储物袋。
那才是目标。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老仙长…我…我一个刚飞升的，身无分文…连个灵谷饼都买不起…我拿什么赔您啊…呜呜呜…要不您看看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您拿走…她慌乱地摸索着自己那身破布条似的衣服和腰间的破烂兜，动作笨拙又无助。
老仙翁眼中精光一闪，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种刚飞升的穷鬼，榨不出油水，但身上说不定有什么从下界带上来的、自己不识货的破烂宝贝。
“哼！
谅你也赔不起！
老仙翁故作大度地冷哼一声，俯下身，伸出干枯的手，让老夫看看你这破兜里有什么抵债的玩意儿！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风曦腰间的破烂兜吸引，忽略了风曦垂下的另一只手中，那柄看似无害的且慢拂尘。
拂尘末端的小鬼脸，在风曦袖子的遮掩下，无声地裂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尘丝，如同活物般悄然探出，精准地缠绕上了老仙翁储物袋系带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悬挂装饰小玉扣的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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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水顺着她清秀却写满茫然的脸颊滑落，露出底下苍白但意外年轻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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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喧嚣和混杂的气味让她精神一振——灵草异果的清香、劣质法器的金属锈味、烤得焦糊不知名兽肉的焦香、还有汗味、尘土味以及无处不在的，灵石摩擦的诱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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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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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须都断了！
卖相全毁了！
这还怎么卖？！
赔钱！
必须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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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种刚飞升的穷鬼，榨不出油水，但身上说不定有什么从下界带上来的、自己不识货的破烂宝贝。
“哼！
谅你也赔不起！
老仙翁故作大度地冷哼一声，俯下身，伸出干枯的手，让老夫看看你这破兜里有什么抵债的玩意儿！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风曦腰间的破烂兜吸引，忽略了风曦垂下的另一只手中，那柄看似无害的且慢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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