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聘书与拳套2017年的上海,梅雨季把空气泡得发涨。
林砚把教授聘书塞进樟木箱时,指腹蹭过箱底的绒布,
那里藏着枚银戒指——周明宇求婚时用的,戒面刻着极小的“砚”字,
像他大学时在她笔记本上画的小太阳。“评上教授了,该请系里吃饭。
”周明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混着哑铃碰撞的闷响。他刚从搏击馆回来,运动背包扔在玄关,
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黑色拳套,指缝里还沾着点红——不是血,是搏击馆地面的塑胶漆。
林砚蹲下来整理聘书,封面上的“华东师范大学”烫金在阴雨天泛着冷光。
2012年她博士毕业时,周明宇也是这样,在她的毕业典礼上举着相机,
却把镜头大半给了站在她身后的张教练。那天张教练穿件白色速干衣,领口的汗渍洇成朵云,
周明宇说:“他是我搏击馆的师兄,帮过我不少忙。”“明天系里聚餐定在‘兰亭’?
”林砚把聘书码齐,箱盖合上前,看见周明宇的西装外套搭在箱沿,内袋露出半截卡片,
是搏击馆的年卡,有效期到2020年,比他们的结婚证还长。周明宇突然从背后抱住她,
下巴搁在她肩窝。他刚喷了雪松味的须后水,
却盖不住另一种味道——张教练常用的那款运动香水,林砚在周明宇的枕头套上闻到过三次,
每次都是他“加练到凌晨”之后。“后天去拍婚纱照吧。”他的手指划过她的婚戒,
银戒在她无名指上硌出圈红,“我订了泰晤士小镇的取景地,你不是喜欢那里的尖顶教堂吗?
”林砚盯着衣柜镜子里的自己,白衬衫的袖口还别着钢笔,
和周明宇运动背心的领口形成古怪的重叠。镜子反射出客厅的角落,周明宇的运动包旁,
放着她刚买回来的《婚姻心理学》,书脊被他的哑铃砸出道裂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第二章 锁柜里的秘密2018年春分,林砚在周明宇的西装内袋摸到那把钥匙时,雨刚停。
钥匙是金属的,冰凉刺骨,上面刻着“27”,
和搏击馆储物柜的编号一致——她上周去送文件时,看见张教练打开过27号柜,
里面挂着件白色速干衣,领口绣着极小的“宇”字。“系里的课题申报通过了?
”周明宇正在厨房煮咖啡,摩卡壶的蒸汽把他的眼镜片熏得发白。他转身时,
林砚迅速把钥匙塞进《东方文学史》第42页,那里夹着张电影票根——《爱乐之城》,
2016年2月14日,座位2排7座,连号两张,她的那张还在,
周明宇的却始终没见他拿出来过。咖啡杯放在林砚面前时,她看见杯沿有个浅浅的牙印。
周明宇喝咖啡从不咬杯子,但张教练会——上次系里组织去农家乐,
张教练用周明宇的杯子喝啤酒,留下过一模一样的印子,
周明宇笑着说:“我们兄弟间不在意这个。”下午没课,
林砚抱着《东方文学史》去了搏击馆。前台的小姑娘认识她,
笑着说:“周先生刚和张教练进去训练了,在VIP房。”VIP房的窗户贴着磨砂膜,
她凑过去看时,听见里面传来周明宇的笑,比他赢了辩论赛时还亮,“你上次教我的锁技,
再演示一遍?”27号储物柜就在VIP房对面,林砚捏着钥匙的手在抖。
锁芯“咔哒”弹开时,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香水的味道涌出来——和周明宇枕头套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柜子里挂着三件白T恤,每件领口都绣着“宇”,最底下压着个黑色笔记本,
封面是周明宇的字迹:“2016.2.14,和阿哲看《爱乐之城》,
他说喜欢我穿白T恤的样子。”阿哲是张教练的本名,林砚在周明宇的手机通讯录里见过,
备注是“师兄”。笔记本第37页夹着张照片,周明宇和张教练在搏击馆的擂台上,
周明宇把张教练压在身下,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张教练的手勾着周明宇的脖子,
背景里的时钟指向晚上10点——那天周明宇说“公司加班”,林砚等到凌晨两点,
热了三次的汤最终倒进了垃圾桶。锁柜突然被敲响时,林砚正把笔记本塞进包里。
张教练站在门外,白T恤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的淡红印子,
和周明宇昨天运动背心里露出的那片,形状惊人地相似。“林教授怎么来了?
”张教练的笑里带着点熟稔,伸手想帮她关柜门,“周明宇说你今天有课。
”林砚猛地合上柜子,钥匙在掌心硌出个血印。她转身时撞上周明宇,
他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瓶盖已经拧开,递过来的瞬间,
林砚看见瓶口的牙印——和她咖啡杯上的一样。第三章 婚戒与哑铃2018年夏至,
林砚在周明宇的哑铃片下发现张纸条。上面是张教练的字迹:“明晚老地方见,
穿我给你买的那件黑衬衫。”纸条边缘的褶皱里,沾着点银粉——是周明宇西装纽扣上的,
他昨天穿那件西装去参加“优秀企业家”颁奖礼,回来时纽扣松了两颗。“明天去拍婚纱照,
记得穿白色连衣裙。”周明宇从浴室出来,浴巾系得松垮,腰侧有道浅浅的划痕。
他说是训练时被拳套蹭的,但林砚在张教练的朋友圈见过张教练的猫,
爪子尖上沾着同样颜色的毛,照片配文:“我家主子不喜欢陌生人。
”林砚把纸条塞进《婚姻心理学》的第112页,那里讲“婚姻中的信任危机”,
她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个问号。书桌上的相框里,他们的领证照泛着潮气,
周明宇的手离她的肩还有两指宽,摄影师当时说“靠近点”,周明宇却往后退了半步,
笑着说“我们读书人,讲究距离感”。凌晨一点,林砚听见周明宇在书房打电话。
他压低了声音,但“离婚”两个字还是钻了出来,像冰锥扎进她的耳朵。“我不会离婚的,
”周明宇的声音带着点恳求,“林砚她……她很单纯,经不起这个。”单纯?林砚笑出泪。
她想起上周整理周明宇的报销单,发现他每个月都有笔“住宿费”,
地址在张教练住的小区对面,时间都是他“出差”的日子。
她还在他的行车记录仪里听见张教练的声音:“你打算骗她到什么时候?
”周明宇的回答很轻,却字字清晰:“等她评上教授,稳定了再说。”周明宇挂了电话,
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林砚装睡时,感觉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婚戒,像在确认什么。
他的呼吸落在她后颈,带着浓重的酒气——不是应酬喝的白酒,
是张教练喜欢的那款精酿啤酒,她在周明宇的后备箱见过整箱的空瓶。等他睡熟后,
林砚摸出那把27号柜的钥匙,塞进他的西装内袋。钥匙硌着她的指腹,
像周明宇求婚时说的那句话:“林砚,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教授太太。
”第四章 婚纱与速干衣2018年秋分,婚纱店的试衣镜把林砚的影子拉得很长。
鱼尾裙的蕾丝蹭着脚踝,店员笑着说:“周先生眼光真好,这是今年的新款。
”林砚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周明宇的手机相册里,
张教练穿白色速干衣的照片有73张,而她的照片,只有领证照那张。“喜欢吗?
”周明宇从背后走来,手里拿着件头纱,水晶在灯光下闪,像他大学时送她的那瓶星星罐,
“试完婚纱去吃日料,你上次说想吃‘山葵家’的海胆。”林砚的手指划过婚纱的拉链,
金属头冰凉。她想起昨天在周明宇的衣柜里,发现件白色速干衣,领口绣着“砚”字,
针脚歪歪扭扭,是周明宇的字迹——张教练那件绣“宇”的,针脚却很工整,
像专业绣娘的手艺。“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林砚把婚纱脱下来时,拉链卡在腰间,
周明宇伸手帮她拉,指腹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腰线。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让她想起搏击馆VIP房里的那声笑:“阿哲,你拉我拉链的样子,
像在解格斗服。”日料店的包厢里,周明宇点了海胆寿司。林砚看着他把芥末拌进酱油,
突然说:“张教练也喜欢这么吃吧?”周明宇的筷子顿了顿,芥末掉进酱油碟,绿得像毒。
“你怎么突然提他?”他笑了笑,试图用茶杯挡住脸,“他上周去外地比赛了,
要下个月才回来。”林砚没说话,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照片是她昨天在搏击馆拍的,
VIP房的窗户没关严,周明宇正帮张教练脱格斗服,张教练的手勾着他的脖子,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
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周明宇说他“在公司开重要会议”。周明宇的脸瞬间白了。
他伸手想抢手机,却带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在林砚的手背上,她没躲,
只是盯着他:“27号柜里的笔记本,是你的吧?”包厢的门被推开时,张教练站在门口,
穿件白色速干衣,领口的汗渍还没干。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桶,
笑着说:“明宇说你喜欢喝海带汤,我特意炖了……”话没说完,他看见林砚手背上的红痕,
脸色沉了下去。周明宇突然站起来,把林砚护在身后。这个动作他做过很多次,
大学时有人嘲笑她“书呆子”,他也是这样挡在她面前。可此刻林砚只觉得冷,
他的西装后摆扫过她的小腿,带着张教练的香水味,
和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张《爱乐之城》票根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们回家说。
”周明宇的声音在抖,林砚第一次见他这样,像辩论赛时被对方抓住致命漏洞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车开得飞快。林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说:“婚纱我不想要了。
”周明宇没说话,只是把车载音响的声音调大,放的是《爱乐之城》的主题曲,
他跟着旋律轻轻唱,唱到“City of stars”时,
声音哽咽了——林砚从未见他对哪首歌如此上心,除了张教练在KTV唱过的那首《朋友》。
第五章 聘书与遗书2018年冬至,林砚把教授聘书放在周明宇的床头时,雪正下得紧。
聘书的边角被她折出个三角,像周明宇大学时给她写的情书,每封结尾都画个小太阳。
“系里的课题结项了,奖金下来了。”她的声音很轻,怕吵醒趴在床边的周明宇。
他昨晚喝了很多酒,怀里抱着那件绣着“宇”的白T恤,嘴里反复念叨:“阿哲,
我对不起你。”林砚坐在书桌前,翻开《东方文学史》第42页。银戒指还夹在那里,
戒面的“砚”字被磨得发亮。她拿出信纸,笔尖悬在纸上很久,才落下第一笔:“周明宇,
2016年你求婚时,我以为你说的‘永远’,是和我一起看遍所有版本的《东方文学史》。
”窗外的雪压断了梧桐枝,“咔嚓”一声脆响。林砚想起搏击馆的张教练,
上次在系里的聚会上,他喝醉了,拉着她说:“林教授,明宇他……其实很怕孤单。
”当时她没懂,现在看着周明宇蜷缩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怕的不是孤单,
是被拆穿的难堪。信纸写满三页时,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周明宇的脸上。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像大学时输掉辩论赛的样子。林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
塞进他的西装内袋,和那把27号柜的钥匙放在一起。她最后看了眼那枚银戒指,
把它夹回《东方文学史》第42页。书桌上的《婚姻心理学》摊开着,
第112页的“信任”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像个解不开的死结。
楼下传来搏击馆开门的声音,张教练的白色速干衣在雪地里格外显眼。林砚解开睡袍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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