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
冷的。
不是冬天没关窗那种冷。是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气,像整个人被扔进了冻肉的冰窟窿。手脚僵得动弹不了,连喘口气,肺管子都像被冰碴子刮着疼。
不对。
我明明在熬夜赶方案,眼前一黑……这是哪儿?
入眼是片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空气里有股铁锈混着尘土的味道,呛人。身下是硬邦邦、硌人的石头地面。我试着扭头,脖子咔吧响了一声。
旁边有半截破碗,碗底积着点脏水,映出张模糊的脸。
不是我。
那张脸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是淡紫色。五官……倒是挺好看,细眉长眼,就是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沾着枯草和泥。
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硬塞进一大团东西。
零碎的画面炸开:遮天蔽日的黑雾,大地在崩裂,无数人在哭嚎奔逃……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高高在上,冷漠地俯视着这一切的毁灭。最后是铺天盖地的攻击光芒,撕裂般的剧痛……
我猛地抽了口气。
不是我的记忆。
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灵魂波动。
绑定成功。
身份确认:灭世反派·幽篁濒死状态。
当前任务:生存。
毁灭倒计时:71小时59分22秒…21秒…20秒……
一串鲜红得刺眼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在我视野的右上角,一跳一跳地倒数。
幽篁?
那个记忆碎片里,引发天地浩劫、最后被围攻至死的终极反派?
我成了她?一个快咽气的灭世魔头?
毁灭倒计时?什么意思?时间到了会怎样?原地爆炸?还是世界自动毁灭?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身体自带的冷更瘆人。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胸口疼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我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快地流逝,像沙漏里的沙子,快见底了。
不行。
不能死在这里。
刚穿来就要给这劳什子反派陪葬?还背个灭世倒计时的锅?
开什么玩笑!
我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在脑子里“喊”那个声音。
“喂!系统?是不是你?说话!”
在。那声音毫无波澜。
“我怎么快死了?怎么救?”我急得不行,视野里的红字像催命符。
躯体重度损伤。能量枯竭。常规修复需消耗10000点功德值。宿主当前功德值:-9999999999……
后面一长串“9”,晃得我眼晕。
负的?还负这么多?
我眼前一黑。这原主到底造了多少孽?
“赊账!能不能赊账?先救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活着才有输出。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生存意志。
开启应急方案。
可赊欠兑换:低级修复药剂1小时效力。消耗:100点功德值赊欠。是否兑换?
“换!快换!”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兑换成功。赊欠功德值:-9999999100。
药剂已发放。
一个冰凉的小玻璃瓶凭空出现在我手里,里面装着一点浑浊的蓝色液体。
我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拧开盖子,把那一小口液体倒进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辣味直冲喉咙,呛得我差点吐出来。紧接着,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热流,从喉咙滑下去,缓慢地向四肢百骸扩散。像冻僵的人终于靠近了一点点微弱的火苗。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减轻了一丝丝,手脚恢复了一点知觉。
视野里那串鲜红的倒计时数字,跳动似乎也……慢了一点点?非常细微,但我死死盯着,感觉出来了。
这药有用!虽然效果微弱得可怜。
我挣扎着,用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手臂,撑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个废弃的城角旮旯,断壁残垣,到处是碎石和垃圾。远处能看到一些低矮破旧的房屋轮廓,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没什么人烟。
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和碎纸片,打着旋儿飞过。
荒凉。破败。绝望。
和记忆碎片里那毁天灭地的景象,简直天壤之别。这就是灭世反派最后的下场?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垃圾堆里?
讽刺。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衣服是黑色的,料子摸上去很奇特,冰凉顺滑,但现在也破破烂烂,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得离开这里。
原主是被围攻死的,谁知道那些“正派”会不会派人来检查战场,收个尸什么的?万一撞上,我现在这状态,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我扶着旁边半堵摇摇欲坠的土墙,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会摔倒。
视野里那鲜红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71小时48分33秒…32秒…31秒……
时间就是命。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像蜗牛一样,朝着记忆中房屋较多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耗尽力气,冷和虚弱感如影随形。
不知道挪了多久,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条稍微像样点的土路。路两边是低矮的窝棚和泥瓦房,大多门窗紧闭,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偶尔有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人匆匆走过,眼神麻木,飞快地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避开。
他们的眼神里,有畏惧,有厌恶,唯独没有善意。
这就是反派光环?人人喊打?
我靠在一户人家凹凸不平的土墙外,喘着粗气。体力又耗尽了。那瓶低级修复药剂的效力,大概只够我勉强走到这里。
得搞钱。或者搞功德值。不然一个小时后药效过去,我可能就直接交代在这墙根了。
可怎么搞?
记忆碎片里,幽篁挥挥手就是山崩地裂,用的东西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现在呢?我连个铜板都没有。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强烈的饥饿感涌上来,伴随着阵阵眩晕。
饿。冷。累。痛。还背着一个灭世的倒计时。
开局地狱难度。
我正绝望地打量着这条破败的街,目光扫过街角。
那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蜷缩在墙角避风处,面前铺着一块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布上零星摆着几个蔫巴巴、灰扑扑的……植物块茎?还有几把同样蔫头耷脑、颜色暗淡的野菜。
没人光顾。老婆婆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耸动。
她在哭。
无声的,压抑的。那种绝望的哭泣。
我看着她面前那几样卖不出去的、品相极差的“货物”,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检测到可采集低阶材料:土薯劣质,苦麻叶枯萎。
是否采集?
提示:采集后可用于基础生存物资制作。
能采集?
我愣了一下。这系统还有这功能?采集路边摊的烂菜叶子?
“采集!”我下意识在心里命令。
采集成功。获得:劣质土薯x2,枯萎苦麻叶x3。
物品已存入临时储物空间1立方米。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似乎多了个看不见的小格子,里面放着那几样东西。
老婆婆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悲伤里。
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又看看视野里那鲜红的倒计时和刺眼的负功德值,心里五味杂陈。
灭世反派……在偷一个可怜老婆婆卖不出去的烂菜叶子。
这都什么事儿。
我靠着墙,闭上眼睛,试图在脑子里翻找原主幽篁的记忆碎片。她活了那么久,总有点存货吧?功法?宝藏?随便漏点渣渣都够我现在翻身了。
碎片混乱地闪过:无尽的黑暗能量,毁灭性的术法符文,冰冷孤高的宫殿,堆积如山的珍稀矿石和灵草……但那些东西,要么需要庞大的力量驱动,要么远在天边,要么在记忆里也是模糊不清。
没有。一样现在能用得上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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