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又疼又麻,把深圳夏夜最后一点闷热都浇熄了。
我跌跌撞撞冲进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家里那盏十五瓦的灯泡在风里晃荡,
昏黄的光晕像个垂死的病人,有气无力地舔着墙壁,照出斑驳的霉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雨水带来的土腥气和隐约的……血腥气。
“阿康!”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角落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阿康,我唯一的弟弟,他猛地弓起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暗红色的血沫子溅在洗得发白的旧被单上,
刺目得像地狱开出的花,他吐出的东西里,混着几片没化开的白色药片,
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此刻也染成了不祥的粉色。“姐…”他抬起脸,
惨白得像糊了一层劣质的墙灰,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我扑过去,
冰凉的手指触到他滚烫的额头,那热度灼得我指尖都在抖,他的呼吸又浅又急,
像破风箱在抽拉,每一次都带着濒死的嘶嘶声。“别怕,阿康,别怕!姐在呢,姐有钱了!
”我抖着手从裤兜深处掏出那把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的零钱。
一分、两分、皱巴巴的毛票…我哆嗦着把它们在床边摊开,借着那点微弱的光,
一遍又一遍地数:“一毛…三毛…五毛…七毛八…七块八毛!”只有七块八毛!
而阿康需要的特效药,一瓶就要十块!这七块八毛,是我在缝纫机厂熬了两个通宵,
手指被针扎得全是血点,加上翻遍家里所有角落才凑出来的救命钱,却连一瓶药都买不起。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我看着阿康因为剧痛而扭曲的小脸,
看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最后的告别,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嘣”地一声,
断了……然后,一个名字,带着地狱硫磺的气息,猛地撞进我一片空白的脑海——马金魁。
这个盘踞在罗湖,手眼通天、黑白通吃的走私头子,
他那些充斥着廉价香水、劣质洋酒和震耳欲聋音乐的肮脏场子,
是我这种在流水线上讨生活的女工平日里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深渊。可深渊里,有钱,钱,
此刻就是阿康的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双腿像灌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粘腻冰冷。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弟弟,那一眼,
把他的痛苦和绝望刻进了骨头缝里,然后,我攥紧了那团湿漉漉、皱巴巴的七块八毛钱,
转身,一头扎进了门外倾盆的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单薄的衬衣紧紧贴在皮肤上,
冻得我牙齿咯咯打颤,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圈,脚下的路泥泞不堪,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声影在疯狂叫嚣:找到马金魁!找到钱!救阿康!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眼前猛地撞进一片刺目的霓虹,
巨大的招牌在雨夜里妖异地闪烁着——“金皇后夜总会”,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廉价西装、眼神凶狠的彪形大汉,像两尊门神。
鼓噪的音乐声浪混杂着男男女女的浪笑尖叫,穿透厚厚的雨幕砸进耳朵,
那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另一个世界,弥漫着金钱的腐臭和欲望的腥膻,
我停在那扇厚重、镶嵌着俗气金色门钉的玻璃门前,急促的喘息让眼前的景象都在晃动。
门口的大汉斜睨着我,
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湿透的廉价衬衣、磨得发白的裤子和沾满泥浆的布鞋,
嘴角毫不掩饰地撇起一丝鄙夷的冷笑。心在胸腔里擂鼓,我知道踏进去意味着什么,
那扇门后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可阿康呕血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压倒了所有恐惧,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雨水的腥冷和泥土的苦涩,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热浪、浓烈的烟味、廉价香水味、汗味和酒精味混合成的污浊气体,劈头盖脸地涌来,
熏得我一阵窒息,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像无形的重锤,一下下砸在耳膜上,
迷离闪烁的彩色射灯扫过一张张扭曲、兴奋、醉醺醺的脸。我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
几乎站立不稳,目光慌乱地扫过那些烟雾缭绕的卡座,寻找那个令人胆寒的身影,终于,
在舞池后方最深处,一个用珠帘半隔开的巨大卡座里,我看到了他。马金魁。
他陷在猩红色的丝绒沙发里,像一头慵懒却危险的雄狮,花衬衫领口敞开着,
露出粗壮脖子上晃眼的金链子,一手夹着粗大的雪茄,
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边一个穿着亮片短裙、浓妆艳抹的女人肩上。我站在原地,浑身湿透,
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像个误入地狱的孤魂野鬼,周围是震耳的音乐和放肆的调笑,而我,
只有手里那团被攥得死紧、几乎要嵌进掌心的七块八毛钱。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马金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穿过弥漫的烟雾和晃动的光影,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
带着审视货物的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兴味,让我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阿康微弱痛苦的呻吟声又在耳边响起来,我强迫自己抬起千斤重的腿,一步一步,
穿过那些投射过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走向那个猩红色的、如同血盆大口的卡座。
终于,我停在了那张巨大的玻璃茶几前。马金魁没说话,只是眯着眼,
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雪茄,喷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他身边的女人和其他几个男人也停下交谈,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出滑稽戏。
“马…马老板…”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细小得几乎被音乐声淹没,
我摊开一直紧攥的右手,将那团湿透、皱巴巴、沾着我体温和汗水的零钱伸到他面前,
“求…求您…借我…借我两块两毛钱…我弟弟…他快不行了…等着钱买药…”我的声音哽咽,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混着脸上的雨水一起滚落,周围爆发出几声刺耳的嗤笑。
马金魁的目光落在我摊开的手掌上,看着那堆可怜的、粘在一起的零碎票子,
然后又慢慢抬起来,落在我湿透的、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最后,
停在我因为恐惧和寒冷而苍白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冰冷的、估量价值的计算。他没看那些钱,反而伸出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指,
捻起桌上果盘里一颗沾着水珠的紫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哦?”他拖长了调子,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音乐,“借钱?我马金魁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他弹了弹烟灰,眼神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皮肤,“不过嘛…看你这样子,
倒也有几分可怜。”他顿了顿,把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嚼了两下,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游移,
带着赤裸裸的侵占意味。“这样吧,”他身体微微前倾,
那股混合着雪茄和古龙水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压迫感,“钱,
我可以给你,不止两块两毛,要多少,有多少。救你弟弟的命,小事一桩。”“但是,
”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淬着毒,“你得留下,给我做事,
我马金魁这里,不养闲人。”卡座里响起暧昧不明的哄笑声,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留下来,
就是把自己卖进这个魔窟换弟弟的命。羞耻感像滚烫的岩浆,我想拒绝,想痛骂,
想把手里的零钱狠狠砸在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可就在这极致的屈辱和愤怒中,
阿康那一声声带着血腥气的“姐……”像魔咒一样,死死攫住了我的喉咙,
我看着马金魁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留下,阿康可能活,拒绝,
阿康必死无疑。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震耳的音乐,周围的哄笑,女人刺鼻的香水味,
男人贪婪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阿康那张惨白的脸,
和他呕出的刺目鲜血,清晰地烙印在我眼前。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尊严,
都在那摊暗红的血迹面前,无声地碎裂、崩塌。我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落,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寂。“我…留下。
”——三年时光,像一滩浑浊粘稠的死水,无声无息地淹过脚踝,没过腰际,
最终将我整个吞没,
那个暴雨夜冲进“金皇后”的、浑身湿透、攥着七块八毛钱的女工林晚红,
早已被这滩死水腐蚀得面目全非。我的身份,是马金魁众多“助理”中的一个,这个称谓,
包裹着所有心照不宣的肮脏,白天,我是他庞大走私帝国里一颗沉默的齿轮,
穿着质地精良却总让我感觉像枷锁的套裙,
坐在他那间摆满红木家具、终日弥漫着昂贵雪茄烟雾的办公室里。
我的办公桌紧挨着他巨大的老板桌,桌面上,
堆叠着成山的账本、提货单、报关文件、现金流水,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不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是走私汽车零件的批号,是夹藏在合法货柜里洋烟的数量,
是贿赂某些关键人物的金额,是漂白黑钱的银行转账记录……每一个数字背后,
都沾着看不见的血和罪。我的“工作”,就是让这些肮脏的数字,披上合法合规的外衣,
用漂亮的报表,清晰的分类,严谨的借贷平衡,
将那些走私的暴利、贿赂的黑金、甚至偶尔沾上人命的“处理费”,
统统编织进一张看似天衣无缝的财务网络里。“小林,
把上个月从蛇口港进来的那批‘电子元器件’的损耗报表做一下,损耗率嘛…写合理点。
”马金魁叼着雪茄,漫不经心地吩咐,手指敲着桌面上一张真实的提货单,
上面标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不值钱的货物名称。“晚红啊,给海关老赵那个账户,
再打笔‘咨询费’,金额按上次的翻倍。”他头也不抬地签着字,仿佛在谈论天气。
他的指令清晰、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坐在那里,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敲打,
或是在散发着油墨味的单据上签下“林晚红”三个字,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
正在被这些文件、这些数字、这些冰冷的指令,一点一点地吞没。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香港灯火,窗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马金魁从不把我当人看,
我只是他一件昂贵的、可以随意使用的物品,支撑我的,只有阿康。马金魁兑现了他的承诺,
昂贵的进口特效药源源不断地送到阿康身边,三年来,阿康的病情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他被送进了深圳最好的疗养院,住在干净的单人病房,有专门的护士照料,
他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甚至偶尔能在阳光下,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每次去看他,
我会换上最朴素干净的衣服,
洗掉身上那股属于“金皇后”和顶层公寓的、混合着香水、雪茄和金钱的腐朽气味,
坐在阿康床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疗养院的点滴,看他小心翼翼地吃着医院提供的营养餐。
“姐,你又瘦了。”阿康总是担忧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心疼,“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别太拼了。”我笑着摇头,替他掖好被角,喉咙却堵得发紧。“不累,姐在港资公司做财务,
待遇好着呢。”我用最轻松的语气编织着谎言,“老板很器重我,你安心养病,
等找到合适的心脏,咱们阿康就能跟其他小伙子一样跑跑跳跳了。”阿康信赖地点点头,
脸上是对未来纯粹的憧憬,我看着他无忧无虑的脸,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再想到自己身处的那个黑暗泥沼,一种毁灭性的仇恨和绝望就在心底疯狂滋长。
马金魁必须付出代价!这个念头,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
在每一次整理那些沾满罪证的账目时,都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利用财务软件的后门,偷偷备份那些被精心修改过的原始交易记录。
马金魁自以为删除了所有痕迹,却不知道在硬盘的某个角落,
真实的货品名称、数量、金额、交易对象,都被我悄悄截取保存,
我把关键的走私批次的真实报关单副本,混在一大堆作废文件里,带出办公室。
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在送他回公寓的车上,趁他酒醉酣睡,用一支微型录音笔,
录下他含糊不清地指挥手下处理“码头麻烦”的只言片语。
…” “老赵胃口越来越大…喂饱他…下次一起算账…” 这些断断续续、充满酒气的呓语,
在寂静的深夜里回放,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让我不寒而栗,却也让我更加坚定。
所有的证据,都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匿,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办公室,
我在汕头租了一个极其偏僻、毫不起眼的小邮局信箱,用假名登记。
我把备份的硬盘、关键的纸片、那支小小的录音笔,用防潮袋层层包裹,
再塞进一个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投进那个冰冷的绿色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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