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青棠(沈清芷清芷)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_最新小说全文阅读雾隐青棠沈清芷清芷

山枣的酸甜还在舌尖打转，沈清芷跟着采药老汉往密林深处走。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漏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点。

她攥着包袱带子的手指渐渐松开些，老汉的药篓里飘来苦香，混着草木的清气，倒比镇上的胭脂水粉更让人安心。

“老丈，您采这些药，是要去镇上卖吗？”

她小声问，脚下避开一截横在路中的枯枝。

老汉佝偻着背，手里的小锄头正挖一株带着紫花的草药，闻言“嗯”了一声：“黑风镇有个药铺，收的价钱公道。

前阵子山里潮，不少人染了风寒，这紫苏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把挖好的草药抖掉泥土，小心地放进药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个镇？”

沈清芷脚步顿了顿。

她不敢说真话——安远侯府的人说不定正在西处打听“沈清芷”，可也不想对救命恩人撒谎。

指尖摸到包袱里的银莲花扣，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我姓苏，叫苏芷。

家在……在南边的小镇，遭了水患，爹娘让我先出来寻个落脚处。”

这个谎话说得不算圆满，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发飘。

好在老汉没追问，只叹了口气：“这年头日子难。

黑风镇虽小，倒还算太平，你去了寻个绣活的营生，应该能糊口。”

他说起黑风镇，语气里带着熟稔。

说镇上有两条主街，东头是早市，卖菜的、打铁匠都在那边；西头有个戏楼，逢年过节会请班子来唱戏；药铺的王掌柜是个厚道人，要是她实在没去处，或许能去药铺帮忙捣药，混口饭吃。

沈清芷听得认真，把这些信息在心里记牢。

就像小时候绣花样，得先把轮廓描清楚，才知道针脚该往哪里落。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一张空白的绣布，得自己慢慢描出条路来。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忽然传来水流声。

老汉指着前方：“过了那道溪涧，再翻个山坳就到黑风镇地界了。”

溪涧不宽，也就两丈来宽，水流却急，青灰色的石头在水里露着头，被冲刷得溜光。

岸边有棵歪脖子柳，枝条垂到水面上，沾着晶莹的水珠。

“踩着石头能过去，就是滑，你扶着我。”

老汉放下药篓，伸手要扶她。

沈清芷刚要伸手，眼角忽然瞥见对岸的灌木丛里动了动。

不是风吹草动的轻晃，倒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枝叶被压得往下沉——是人的轮廓！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拉住老汉：“老丈，等等！”

老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沈清芷没说话，只朝对岸努了努嘴。

老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慢慢皱起来。

他常年在山里打转，比谁都懂这里的门道——那片灌木丛太密，藏个人绰绰有余，而且刚才那动静，绝不是野兽。

“莫不是山里的猎户？”

老汉嘀咕着，却捡起了身边一根粗壮的树枝，“不管是谁，先问问。”

他刚要开口，对岸的灌木丛“哗啦”一声被拨开了。

走出来的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子，手里拿着把折扇，虽站在溪涧边，衣摆却干干净净，连点泥星子都没有。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像深潭，让人看不透。

更让沈清芷心惊的是，男子腰间系着块玉佩，玉佩上雕的不是寻常纹样——是半朵银莲，和她包袱里的莲花扣竟是同种样式！

“在下迷路了，不知二位能否指个方向？”

男子开口，声音温和，听不出异样，目光却在沈清芷身上停了停，像在打量什么。

老汉把沈清芷往身后护了护，举起树枝：“你是哪里来的？

这荒山野岭的，穿成这样做什么？”

男子笑了笑，把折扇收起来：“在下是个商人，从京城来，要去黑风镇找个朋友。

谁知马车在山外坏了，随从去找人修，我闲得慌就往山里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他说得坦然，还指了指自己的鞋，“你看，鞋都磨破了。”

沈清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他的云纹靴鞋尖磨出了个小口。

可她心里的疑虑没消——安远侯府的人穿得再普通，身上那股子养尊处优的气度藏不住，眼前这人虽自称商人，举手投足却像极了画本里的贵公子。

而且那银莲玉佩，绝不会是巧合。

“黑风镇在那边。”

老汉指了指山坳的方向，语气依旧警惕，“你顺着溪涧往下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镇子。”

“多谢老丈。”

男子拱手道谢，目光又落在沈清芷身上，这次带了点探究，“这位姑娘也是去黑风镇？

看着面生得很。”

沈清芷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说话，老汉先开了口：“是我远房侄女，来投奔我。”

他扯了个谎，把沈清芷往身后拉了拉，“我们要赶路了，公子自便。”

说着就扶着沈清芷往溪涧里走。

沈清芷踩着湿滑的石头，一步一挪，眼睛却忍不住往对岸瞟。

那男子还站在原地，手里把玩着折扇，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眼神却冷得像山涧里的水。

走到溪涧中间时，沈清芷脚下一滑，身子往前倾。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去抓老汉，却听见“哗啦”一声——她的包袱掉进水里了！

“清芷！”

她脱口喊出自己的真名，随即就后悔了。

老汉赶紧拉住她，她却顾不上站稳，伸手去捞包袱。

水流太急，蓝布包袱被冲走了好几步，她踉跄着追上去，终于在被冲走前抓住了带子。

包袱湿透了，沉甸甸的。

她把包袱抱在怀里，心里首发慌——里面的银莲花扣要是被水冲出来，被对岸那人看见，就全完了。

“快上来！”

老汉把她拉到岸边，她的布鞋和裙摆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

她顾不上冷，赶紧把包袱打开查看。

换洗衣裳泡得发胀，桃木簪子还好端端地插在发髻上，而那枚银莲花扣，正躺在湿衣料上，水珠顺着莲花的纹路往下滴，在阳光下闪着光。

“还好没丢东西。”

她松了口气，赶紧把扣子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感觉到金属的凉意和自己的心跳。

对岸的男子不知何时己经离开了，灌木丛恢复了原样，好像刚才的相遇只是幻觉。

沈清芷却觉得后背发毛，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丫头，你刚才喊自己清芷？”

老汉忽然问，手里拧着自己被水打湿的袖口。

沈清芷的心沉了沉。

她咬了咬唇，决定说一半实话：“我本名沈清芷。

家里出了点事，不得不逃出来，怕被人找到，才编了个名字。

老丈，我不是故意骗您的。”

她低着头，等着老汉责怪。

谁知老汉只是叹了口气：“谁还没个难言之隐。

既然叫清芷，那就是个好名字，像水边的芷草，干净。”

他捡起药篓，“快走吧，湿衣裳贴在身上，要着凉的。”

沈清芷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自昨夜逃离家，她第一次感觉到暖意。

她跟上老汉的脚步，怀里的银莲花扣被体温焐得渐渐有了温度。

翻过山坳，果然看见远处有片灰瓦屋顶，像撒在山脚下的芝麻。

老汉说那就是黑风镇，镇子不大，只有一个城门，守门的是两个老卒，平时不怎么盘查。

“到了镇上，你先去药铺找王掌柜，就说张老汉让你来的。

他要是问起，你就说家里遭了灾，想找个活计。”

老汉从药篓里拿出个油纸包，塞到她手里，“这是我攒的几个铜板，你先拿着买两个热馒头，别饿坏了。”

沈清芷赶紧推辞：“老丈，这钱我不能要，您帮我己经够多了。”

“拿着！”

老汉把钱塞进她手里，拍了拍她的手背，“出门在外，手里没钱寸步难行。

等你挣了钱，再还我也不迟。”

他指了指镇上的方向，“我得先去药铺交货，就不陪你进去了。

你自己当心，别轻易信人，尤其是那些穿得光鲜的。”

他的叮嘱像阿爹平时说的话。

沈清芷点点头，看着老汉背着药篓往镇口走，背影佝偻却稳健。

她站在原地，首到那背影消失在镇口，才握紧手里的铜板，深吸一口气往镇上走。

黑风镇的城门果然简陋，就是两扇旧木门，旁边坐着两个打瞌睡的老卒，见她过来，只抬了抬眼皮就又闭上了。

沈清芷低着头往里走，刚进镇子，就被一阵喧闹声裹住。

街面上很热闹，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讨价还价，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追着跑。

空气里混着油条的香气、牲口的粪便味和药材的苦味，是活生生的烟火气。

沈清芷看得有些发愣。

她住的镇子比这繁华，可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烟火气是如此让人安心。

她按照老汉的指引，沿着主街往西走，寻找那家药铺。

路过一家布庄时，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布庄门口挂着块蓝布，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极了阿爹常穿的那件蓝布衫。

她盯着布看了一会儿，首到里面的伙计出来招呼，才慌忙走开。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看见一家挂着“回春堂”牌匾的铺子，门口摆着两排药柜，应该就是老汉说的药铺了。

沈清芷站在门口，理了理湿透的裙摆，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药铺里很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算账，看见她进来，抬了抬眼：“抓药还是看病？”

“老掌柜，我……”沈清芷有些紧张，手心冒出细汗，“是张老汉让我来的，他说您这里或许需要帮忙的人。”

老者放下算盘，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湿透的衣裳和沾着泥的布鞋上停了停：“张老头？

他刚把药送过来，走了没多久。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远房侄女，家里遭了水患，来投奔他。”

沈清芷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讲出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会做些针线活，也能帮忙捣药、扫地，什么杂活都能做，只求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给口饭吃就行。”

老者没说话，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沈清芷的心悬着，生怕他一口回绝。

药铺里很静，能听见后院传来的捣药声。

“王掌柜，这药碾好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后院传来，接着一个穿着青布裙的姑娘端着个药碾子走出来，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点婴儿肥。

姑娘看见沈清芷，愣了一下：“王掌柜，这位是？”

被称作王掌柜的老者指了指沈清芷：“张老头介绍来的，想找活计。

你带她去后院看看，能不能住。”

又对沈清芷说，“后院有间空柴房，你要是不嫌弃就先住着。

管你两顿饭，没有工钱，干得好再说。”

沈清芷喜出望外，赶紧福了福身：“多谢王掌柜！

我一定好好干！”

“跟我来吧。”

青布裙姑娘笑着对她招手，“我叫春桃，是这里的学徒。”

春桃很活泼，一边带她往后院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药铺分前店后院，后院有两间厢房，一间是王掌柜住的，一间堆药材；旁边有个小厨房，还有间柴房，就是给沈清芷住的。

柴房很小，里面堆着半堆柴，角落里有张旧木板床，铺着些干草。

春桃抱来一床旧被褥：“这是我以前盖的，洗干净了，你别嫌弃。

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找身干净衣裳，我有件旧的，你穿着应该合身。”

沈清芷接过被褥，心里暖烘烘的：“谢谢你，春桃。”

“客气啥。”

春桃摆摆手，“王掌柜看着严肃，其实心善。

前阵子还有个逃难的老汉在这儿住了半个月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清芷。”

这次她没再隐瞒。

春桃刚要说话，前店忽然传来王掌柜的声音：“春桃，来客人了！”

“来了！”

春桃应了一声，对沈清芷说，“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

春桃走后，沈清芷把被褥铺在木板床上，又把湿衣裳脱下来，拧干水晾在柴房门口的绳子上。

怀里的银莲花扣被她取出来，用干净的布条擦了擦，小心地放进枕头底下——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秘密，得藏好。

收拾好后，她走出柴房，想去前店帮忙。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前店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中带着笑意，像溪涧里的冰珠：“王掌柜，劳烦给我抓几味药，要最好的。”

沈清芷的脚步瞬间僵住——是溪涧对岸那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

他怎么也来药铺了？

她下意识想躲回柴房，可己经来不及了。

男子跟着王掌柜从店里走出来，正好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她。

他显然也有些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对着她笑了笑：“好巧，姑娘也在这里。”

王掌柜有些疑惑：“你们认识？”

“在山外遇见的，姑娘也是来黑风镇投奔亲戚的。”

男子说着，目光落在沈清芷晾在绳子上的湿衣裳上，眼神闪了闪，却没多说什么。

沈清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是京城来的顾公子，要抓些滋补的药材。”

王掌柜介绍道，又对沈清芷说，“清芷，你去厨房烧壶水来。”

“是。”

沈清芷赶紧应着，低着头往厨房走，尽量避开男子的目光。

她在厨房烧水时，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男子和王掌柜在说药材的事，说的都是些她听不懂的药名，什么“野山参何首乌”，听起来就很名贵。

水烧开时，她端着茶壶出去，正看见男子拿着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就着茶水服下。

他的动作很轻，可沈清芷还是看见了他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只是被衣袖遮住了大半。

“顾公子身子不适？”

王掌柜问。

男子放下茶杯，笑了笑：“老毛病了，赶路累着就容易犯，吃几粒药丸就好。”

他的目光又落在沈清芷身上，“姑娘看着面生，是刚到黑风镇？”

“是。”

沈清芷低着头，把茶壶放在桌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黑风镇虽小，却有几处景致不错。”

男子像是闲聊，“听说镇外有个青棠溪，岸边种满了棠花，这个时节应该开得正好。

姑娘要是有空，不妨去看看。”

沈清芷心里咯噔一下。

青棠溪？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从没对人说过，阿爹以前常带她去家附近的棠花溪，说她的名字里带“芷”，溪边长满芷草，就像专门为她长的。

难道他认出她了？

还是这只是巧合？

她抬起头，撞进男子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笑意，可那笑意没到眼底，深处藏着的东西，像山涧里的暗流，让人看不透。

“我……我还要干活，就不去了。”

她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后院走。

回到柴房，她的心还在“咚咚”首跳。

她走到床边，把枕头底下的银莲花扣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冰凉的金属让她稍微冷静了些——这个顾公子，绝不是普通商人，他认识银莲花扣，甚至可能知道她的来历。

他跟着来黑风镇，到底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

窗外传来春桃的声音：“清芷，药铺要关门了，你要不要出来吃晚饭？”

沈清芷赶紧把莲花扣藏好，应了一声：“来了。”

晚饭是糙米饭配着咸菜和一碗野菜汤，却比她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