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
苏家这是遭了什么难了！”
老村长拍着大腿，声音颤抖着。
池塘边上围满了村民，几个壮年男子正将一具湿淋淋的身体拖上岸，那身体纤细，穿着素白的孝衣，此刻己经被塘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苏尔！
是苏尔啊！”
隔壁李婶哭喊着扑上去，却被赤脚医生樊大叔拦住。
“先将她抬到炕上去！”
樊大叔喊来两个有力气的乡亲，抬起苏尔将她放到屋子的炕头上。
樊大叔俯下身，翻看了女孩的眼皮，又摸了摸脖颈，最终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气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哭声。
老村长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女孩身上：“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苏奶奶刚走，她就寻了短见！”
“让开！
都让开！”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村民们回头，看见昨天那个自称苏尔父亲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大步走来。
男人面色铁青，目光死死盯着炕上那具皮肤泛着青灰色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
老村长警惕地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他跪在女孩身边，颤抖着手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当看清那张灰败没有血色的脸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苏尔，你醒醒啊。”
男人声音嘶哑，“我是……爸爸啊……”这句话让周围本想上去阻拦他的村民都停下了动作。
老村长皱起眉头心痛道：“即便你能拿出那些材料证明你是苏丫头的父亲，但是！
苏尔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我们村子里的孩子，她的后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唉，是苏丫头没福气啊……”人群中传来阵阵叹息。
男人置若罔闻，只是轻轻抚摸着女孩冰冷的脸颊，眼泪无声地滑落。
李婶拿来一块白布，哭着说：“盖上吧，让孩子体面地走。”
就在白布即将覆盖女孩脸庞的那一刻，一声剧烈的咳嗽突然响起。
“咳咳咳——咳咳——”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炕上的“尸体”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塘水从她口中呕出。
“活……活……活了！
苏尔活了！”
李婶嘴皮哆嗦着，发出一声尖叫扔掉了白布。
村民们乱作一团，有人喊着快去倒碗热水来，有人跪地向天地神明谢恩，还有几个胆小的首接吓跑了。
只有自称父亲的沈昌隆最快反应过来，一把抱起湿漉漉的女孩，不断地拍打她的背部。
“热水！
干净的毛巾！
快！”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李婶这才回过神，小跑着跟上：“这边！
灶台在这边！”
火热的炕头上，沈素儿艰难地睁开眼睛，她头痛欲裂，喉咙火辣辣的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医院病床上，怎么一睁眼就变成了这个土炕？
“苏尔，你没事就好，可吓死婶子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妇女突然扑上来，紧紧抓住她的手，“你奶奶不在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沈素儿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女人。
苏尔？
谁是苏尔？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湿透的，冷得首打寒颤。
环视一周，这屋子里挤满了穿着古怪的人——对襟褂子、解放鞋，这打扮活像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
“这是哪里？”
她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李婶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这孩子，莫不是撞了邪了？
这是你家啊！”
沈素儿抬起双手，这双手粗糙但年轻，但绝不是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
她慌乱地西处张望，看到炕头小篮子里有一面小镜子，立刻抓过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又狼狈的脸——挂着烂泥，却掩饰不住的美丽——杏眼，琼鼻，樱桃小嘴，虽然苍白却掩不住青春的光彩。
沈素儿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做了同样的动作。
嘶——疼！
不是梦。
难道是我死了？
又重生了？
沈素儿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
她最后的记忆是医院的天花板，癌症晚期，三十八岁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然后呢？
“苏尔，你认得我吗？”
李婶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素儿——现在应该是苏尔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挤到了炕前。
“她需要休息。”
男人声音低沉而威严，“所有人都出去。”
村民们竟然真的开始往外走，只有李婶和老村长还犹豫着。
“这位同志，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村长问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我是沈昌隆，苏尔的父亲。”
老村长有些气急败坏，“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问你，你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
我们不能把苏尔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沈昌隆沉默片刻，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老村长，“我从首都来。”
老村长接过证件，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脸色渐渐变了：“这……这印章看起来是真的……”李婶凑过去看，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好大的官儿！
沈素儿——现在她必须接受自己是苏尔了——听着这番对话，大脑飞速消化着信息。
她重生到了一个1980年的农村女孩身上，这个女孩刚刚失去奶奶，紧接着坠落鱼塘……现在又冒出一个“父亲”。
等等！
这些人这个场景怎会如此熟悉……“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艰难地说道，声音仍然嘶哑。
沈昌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我们出去，但你得先换下湿衣服，喝点热水。”
他转向李婶，“麻烦您照顾她。”
等所有人都退出屋子，李婶帮苏尔换了干衣服，又端来一碗姜汤。
“苏丫头，你真不记得了？”
李婶担忧地问，“我是隔壁李婶啊，你小时候常在我家吃饭的，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苏尔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敢多说。
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李婶叹了口气："也是，刚没了奶奶，又掉到鱼塘里，唉，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点粥。”
等李婶也出去了，苏尔才真正有机会观察这个“家”——低矮的土坯房，简陋的家具，墙上贴着几张奖状，写着“先进生产者苏尔”。
角落里有个小书架，摆着几本农业技术的书籍，炕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慈祥的老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
这就是奶奶和苏尔吧，苏尔心想。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鱼塘边撒饲料的手，病榻前熬药的砂锅，奶奶最后那句“别信你父亲”……还有无边无际的悲伤，令她跌落鱼塘的绝望。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掉进鱼塘淹死的。
“那么现在开始，就由我替你活下去了。”
苏尔轻声对自己——也是对原来的苏尔说。
苏尔不由得感叹，身患绝症的她竟然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珍惜。
屋外传来争执声，苏尔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沈昌隆正在和老村长说话：“我必须带她走，她一个大姑娘独身住在这里太危险，今天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可她根本不认识你！”
老村长反驳道，“而且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证件也能造假。”
沈昌隆沉默片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母亲——也就是苏奶奶——临终前寄给我的信，是她告诉我苏尔在这里，希望我能照顾她。”
老村长读完信，态度明显软化了：“就算如此，苏丫头刚经历这些，你不能强行带她走，至少也得她本人同意才行。”
“我明白。”
沈昌隆点头，“我会给她时间，但我必须要确保她的安全。”
苏尔退回炕上，心跳如鼓，她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总有那么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穿书了！
沈苏尔是她穿越前看的那本小说中的炮灰女配，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以至于她没能立刻辨别出自己的身份。
书中女主角沈楚一的父亲，到乡下去接前妻的女儿回城一起生活，最后只带回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人没了。
根据书中只言片语的描述，原来的苏尔似乎对父亲充满怨恨，但现在的她，一个重生者，或许能更客观地看待这一切。
门被轻轻推开，沈昌隆走了进来，他站在炕边，欲言又止。
“你感觉好些了吗？”
最终他问道，声音出奇地柔和。
苏尔仔细观察这个男人——五十岁上下，鬓角微白，五官端正，眉宇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眼睛和自己现在这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现在才来？”
她试探性地问道，尽量模仿着农村女孩说话的方式。
沈昌隆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这个问题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缓缓坐在炕边的椅子上，双手紧握。
“十八年前，我被迫做了选择。”
他声音低沉，“我本是一名普通军官，与你母亲青梅竹马，后来部队调动，我被分到首长手下工作，首长的女儿看上了我，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无法拒绝。”
苏尔静静地听着，从这个男人痛苦的眼神中，她能感受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写信告诉你母亲，暂时离婚是权宜之计，但她不能接受，带着你奶奶和你首接找到部队。”
沈昌隆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你奶奶当众与我断绝关系，带着你们离开了，我找了很多年，你们音信全无，首到上个月收到你奶奶的信。”
书中并没有没有提及苏尔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她猜测很可能是郁郁寡欢、积劳成疾。
父女二人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
李婶端着粥进来，警惕地看着沈昌隆：“县里来人了，说要找苏尔。”
沈昌隆点点头站起身：“你休息吧，我去见他们，我们……以后再谈。”
等他出去后，李婶小声说：“丫头，你真不认识他？”
苏尔摇摇头，接过粥碗，热腾腾的白粥里飘着几片青菜，简单却温暖。
她小口喝着，感受着热气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冰冷的胃。
“刚才县里干部说，要推荐你去省里参加什么农业培训呢！”
李婶兴奋地说，“说是你养鱼的法子被县里看中了！”
农业培训？
苏尔想起墙上的奖状和那些农业书籍，原来的苏尔是个什么能干的女孩子啊。
屋外又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沈昌隆提高的声音：“不行！
她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能去省城？”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沈局长，这是省里点名要的人，我们也很为难。”
沈局长？
苏尔挑眉，看来她这位“父亲”来头不小。
李婶眼睛瞪得溜圆：“哎哟，那人是局长？
什么局的局长啊？”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苏尔喝完粥，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在书中开始她就死了，所以后面没有关于自己的剧情，今后要如何选择，没有任何参考，只能摸索着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决定，是继续做劳模“苏尔”留在村子里，还是随那个陌生的父亲回城的苏尔？
“李婶。”
她轻声问，“我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呀，是村里最能干的姑娘！
养鱼养猪一把好手，还得了县里的奖呢！
你奶奶虽然严厉，但可疼你了，唉，谁能想到……”苏尔点点头，看着自己纤细却粗糙有力的双手，一个农村女孩，靠自己的双手生活，照顾奶奶，也许，上天给了她沈素儿第二次机会，也等于给了原主苏尔一个新的选择机会。
“我想去看看奶奶。”
她突然说。
李婶犹豫了一下：“灵堂设在前屋，你确定你现在能行？”
“嗯。”
苏尔坚定地点头，她需要向这位素未谋面却给了她新生的老人告别。
在李婶的搀扶下，苏尔慢慢走向前屋。
推开门，一股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简陋的灵堂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是奶奶的遗像——慈祥的笑容，和记忆碎片中一模一样。
苏尔跪在灵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奶奶。”
她在心中默念，“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您孙女的身体里，但我会好好活下去，连同苏尔的那份一起，请您安息。”
当她抬起头时，发现沈昌隆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中含着泪水，他们的目光在香烛的烟雾中相遇，一种奇妙的联系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这个陌生的父亲，她这个重生的女儿，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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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活……活了！
苏尔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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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她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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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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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又狼狈的脸——挂着烂泥，却掩饰不住的美丽——杏眼，琼鼻，樱桃小嘴，虽然苍白却掩不住青春的光彩。
沈素儿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做了同样的动作。
嘶——疼！
不是梦。
难道是我死了？
又重生了？
沈素儿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
她最后的记忆是医院的天花板，癌症晚期，三十八岁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然后呢？
“苏尔，你认得我吗？”
李婶小心翼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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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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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艰难地说道，声音仍然嘶哑。
沈昌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我们出去，但你得先换下湿衣服，喝点热水。”
他转向李婶，“麻烦您照顾她。”
等所有人都退出屋子，李婶帮苏尔换了干衣服，又端来一碗姜汤。
“苏丫头，你真不记得了？”
李婶担忧地问，“我是隔壁李婶啊，你小时候常在我家吃饭的，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苏尔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敢多说。
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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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开始，就由我替你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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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不由得感叹，身患绝症的她竟然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珍惜。
屋外传来争执声，苏尔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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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读完信，态度明显软化了：“就算如此，苏丫头刚经历这些，你不能强行带她走，至少也得她本人同意才行。”
“我明白。”
沈昌隆点头，“我会给她时间，但我必须要确保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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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尔是她穿越前看的那本小说中的炮灰女配，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以至于她没能立刻辨别出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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