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呛得我脑仁疼。
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
不用看。
肯定是经纪人催命。
我靠着冰冷的墙。
慢慢往下滑。
蹲在墙角。
三天没合眼。
累得骨头缝都在叫。
走廊尽头那间VIP病房。
住着苏醒。
对。
就是那个苏醒。
娱乐圈里出了名的疯批反派专业户。
演技炸裂。
脾气更炸裂。
昨天拍一场雨夜追车戏。
他演那个被逼到绝路的反派。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
道具车失控。
真撞上了防护栏。
巨响。
玻璃渣子乱飞。
我离得最近。
本能扑过去推了他一把。
自己胳膊让豁开的铁皮划拉出好长一道口子。
血糊了一袖子。
疼得我当时眼前一黑。
苏醒被人七手八脚抬上救护车时。
眼睛还死死盯着我流血的手。
那眼神。
像要吃人。
又像…有点别的。
我没看清。
自己也晕血。
倒了。
再睁眼就在这破医院。
成了苏大明星的“救命恩人”。
手机还在震。
催命。
我摸出来。
屏幕亮得刺眼。
经纪人催命的信息一条接一条。
往上蹿。
“闯闯！你人呢？！片场等你半天了！”
“王导脸都绿了！全组停工！一小时烧多少钱你知道吗！”
“别以为救了苏醒就能拿乔！你一个替身演员，真当自己是大腕了？”
“赶紧给我滚回来拍完最后那场跳楼戏！合同签了想赔死吗！”
最后一条。
“苏醒那边刚传话，醒了就要见你。你走大运了闯闯！抓住机会！”
我盯着“跳楼戏”那三个字。
后背发凉。
那场戏。
替女主从三层楼高的废弃工厂跳下去。
下面只有薄薄一层气囊。
剧组为了省钱。
找的二手货。
瘪瘪的。
看着就不靠谱。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手指在屏幕上悬着。
打不出一个字。
胳膊上厚厚的纱布裹着。
动一下。
钻心地疼。
回去跳楼？
嫌命长？
可不去…
违约金。
六位数。
把我拆零碎了卖也赔不起。
催命又发来一条语音。
点开。
他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炸开。
“乔闯闯！别给脸不要脸！救人是情分，工作是本分！你想在圈子里混臭吗？十分钟！片场见不到你，等着收律师函吧！”
语音结束。
死寂。
只有我自己的心跳。
咚。
咚。
咚。
砸在耳膜上。
我撑着墙。
一点点站起来。
眼前有点发黑。
扶着墙。
慢慢往电梯挪。
VIP病房的门。
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靠在门框上。
脸色苍白得像纸。
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只有那双眼睛。
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
苏醒。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才催命的语音…
他听见了多少？
我僵在原地。
手脚冰凉。
“要去跳楼？” 他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砂纸磨过木头。
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
却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我嗓子发干。
“嗯。最后一场戏。”
他扯了扯嘴角。
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胳膊废了。跳下去。人也就废了。”
这话像冰锥子。
捅进我心里。
“合同…” 我声音发涩。
“违约金多少？” 他问得很直接。
我报了个数。
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我给你。”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以为自己幻听。
“什么？”
“钱。我给你。” 他重复一遍。
眼神平静无波。
好像说的不是几十万。
是几十块。
“为什么？”
“你推我那一下。” 他目光扫过我裹着纱布的胳膊。
“值这个价。”
我脑子有点懵。
天上掉馅饼？
还正好砸我头上？
“条件呢？” 我不信有白吃的午餐。
尤其在这个圈子里。
他看着我。
那深潭似的眼睛里。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
快得抓不住。
“没有条件。”
他顿了顿。
补充一句。
“现在没有。”
催命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屏幕上“催命鬼”三个字疯狂跳动。
像索命的符咒。
我看看手机。
又看看苏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唇色更白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扶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好像随时会倒下。
“拿着。” 他声音更哑了。
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回去养伤。跳楼戏。我让王导换人。”
催命的电话自动挂断。
又立刻响起。
锲而不舍。
走廊里回荡着刺耳的铃声。
我深吸一口气。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混着苏醒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
冲进肺里。
做了决定。
我直接按掉了催命的电话。
世界清静了。
“苏老师。” 我看着他的眼睛。
“钱，算我借您的。伤好了，我给您打工还债。”
苏醒似乎有点意外。
他挑了挑眉。
“打工？”
“嗯。助理，打杂，跑腿…都行。只要不跳楼。” 我扯出一个笑。
胳膊疼得我抽了口气。
他沉默了几秒。
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
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随你。”
他丢下两个字。
没再看我。
转身。
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回病房。
门轻轻合上。
隔断了走廊的光。
也隔断了他苍白的身影。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
长长地。
长长地。
吐出一口气。
后背的冷汗。
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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