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贵像只做贼心虚的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灶房。
他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他的行踪。
进入灶房后，他立刻变得异常警觉，踮起脚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屋内的动静，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声响会惊动正在踩缝纫机的媳妇翠花。
灶房的角落里，蹲着一个黑黢黢的粗陶大缸，缸口被一块厚实的青石板盖住，隐隐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咸腥味儿。
阿贵知道，那是翠花腌制的咸菜，味道鲜美，是全家人冬天的主要下饭菜。
阿贵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挪动那块沉重的石板。
石板与缸口之间的摩擦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挪开石板，阿贵定睛一看，缸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进去摸索。
在黑暗中，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些凉凉的、滑滑的东西，那是咸菜。
阿贵继续摸索着，终于在缸底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蓝布小包。
他心中一喜，连忙把小包掏了出来。
解开小包的绳结，阿贵看到里面有几块碎银和一堆铜钱。
这些都是他偷偷攒了快一年的“私房钱”，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他来说己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嘿，这地方，神仙也寻不着！”
阿贵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包重新埋进咸菜深处，然后轻轻地把石板盖好，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又把几捆柴火拖过来，挡在缸前，把一切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阿贵满意地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尘。
他看了看西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后，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灶房。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灶膛里的灰烬里，一点微弱的红光突然闪了一下，仿佛是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贵心里揣着这桩秘密，如同揣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既得意又煎熬。
他总忍不住找借口往灶房钻，趁翠花不注意，飞快地掀开石板一角，探头瞄上几眼。
那蓝布小包在咸菜里埋得好好的，只是那咸腥味儿，似乎一天比一天浓郁厚重了。
这天午后，翠花回娘家帮衬去了。
阿贵的心立刻野了，他搓着手，像只闻见腥味的猫，迫不及待地溜进灶房。
推开柴火，挪开石板，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往咸菜深处掏去，指尖刚触到那熟悉的蓝布包裹，嘴角己咧到了耳根。
他一把将它抓了出来，沉甸甸的，心里乐开了花：“我的乖乖，这下可稳当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开绳结，满怀期待地掀开布包——笑容瞬间僵死在他脸上。
布包里躺着的，哪里是什么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铜钱！
那赫然是两条腌得死硬、灰不溜秋的咸鱼！
咸鱼瞪着两只空洞浑浊的死鱼眼，仿佛也在嘲弄着他。
阿贵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银子呢？
我的银子呢？！”
他失心疯似的嚎叫起来，声音都劈了叉。
他扑到咸菜缸边，不顾腌菜刺鼻的酸腐气，双手在里面疯狂地搅动、翻找。
咸菜汁溅得他满头满脸，冰凉滑腻，可除了菜梗就是盐粒，哪里还有他宝贝银钱的影子？
“天杀的贼！
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命根子啊！”
阿贵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混着咸菜汁，狼狈不堪。
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希望，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啪的一声，碎得无影无踪。
灶房门口的光线一暗。
翠花不知何时回来了，斜倚着门框，双臂抱在胸前，冷眼瞧着他这副疯癫模样。
她身上那件半新的红袄子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可那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嚎什么丧？”
翠花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破了阿贵的哭嚎。
阿贵猛地抬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翠花的腿：“媳妇！
媳妇啊！
咱家招贼了！
我那点……我那点辛苦钱……全没了！
缸里……缸里就剩下两条死咸鱼了！”
他指着那个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咸菜缸，哭得撕心裂肺。
翠花面无表情地听完，既没惊慌也没愤怒，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她慢悠悠地走到咸菜缸边，弯下腰，竟伸手在里面摸索起来。
阿贵绝望地看着她，心想媳妇怕是也气糊涂了。
可转眼间，翠花的手从咸菜里缩了回来，指尖上沾着黏糊糊的咸卤，手里却稳稳地捏着个东西——正是阿贵那个空瘪瘪的蓝布包！
“你……你……”阿贵瞠目结舌，舌头打了结。
翠花抖了抖布包上的咸菜屑，不紧不慢地从自己怀里又摸出个一模一样的蓝布包，两个布包并排放在灶台上。
她这才抬眼看向阿贵，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让阿贵后背发凉的弧度：“你埋下去的，是这个？”
阿贵彻底懵了，只会傻愣愣地点头。
翠花拿起那个装着咸鱼的布包，掂了掂，又凑到阿贵眼前，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首冲阿贵的鼻腔。
“那你再看看，你挖出来的‘宝贝’，是啥？”
阿贵被那气味熏得首犯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连连后退：“咸……咸鱼啊！”
“咸鱼？”
翠花冷笑一声，手指猛地戳进其中一条咸鱼那微微张开的鱼鳃里，用力一抠！
几条细长、肥白、还在微微蠕动的蛆虫，混杂着黏腻的液体，被她生生抠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灶台上，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诡异又油腻的微光。
“哼！
咸鱼？”
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根鞭子抽在阿贵心上，“这分明是两条能‘下崽’的银鱼！
你埋下去的是‘银子种’，收上来的自然是‘银子蛆’！
你自个儿不是常念叨么，‘银子埋土里，也能下崽生息’？
我不过依着你的‘理’，帮你好好‘伺候’了这些宝贝！”
阿贵惊恐地盯着那几条在灶台上缓慢蠕动的白蛆，又看看翠花手里那两条散发着死亡气息和腐败银光的咸鱼，再想想自己埋下去的、此刻正安然躺在翠花怀里的真银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双腿一软，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一声，彻底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灶房里只剩下咸菜缸沉闷的酸腐气，和那几条肥白蛆虫在灶台上无声的蠕动。
翠花把那个装着真银子的布包仔细揣回怀里，拍了拍衣襟，仿佛掸去一点灰尘，然后看也没看地上烂泥般的阿贵一眼，转身掀开灶房的粗布帘子，径首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刺眼地涌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阿贵那张灰败如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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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他偷偷攒了快一年的“私房钱”，虽然数量不多，但对他来说己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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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布小包在咸菜里埋得好好的，只是那咸腥味儿，似乎一天比一天浓郁厚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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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柴火，挪开石板，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往咸菜深处掏去，指尖刚触到那熟悉的蓝布包裹，嘴角己咧到了耳根。
他一把将它抓了出来，沉甸甸的，心里乐开了花：“我的乖乖，这下可稳当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开绳结，满怀期待地掀开布包——笑容瞬间僵死在他脸上。
布包里躺着的，哪里是什么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铜钱！
那赫然是两条腌得死硬、灰不溜秋的咸鱼！
咸鱼瞪着两只空洞浑浊的死鱼眼，仿佛也在嘲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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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抬眼看向阿贵，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让阿贵后背发凉的弧度：“你埋下去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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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拿起那个装着咸鱼的布包，掂了掂，又凑到阿贵眼前，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首冲阿贵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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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
翠花冷笑一声，手指猛地戳进其中一条咸鱼那微微张开的鱼鳃里，用力一抠！
几条细长、肥白、还在微微蠕动的蛆虫，混杂着黏腻的液体，被她生生抠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灶台上，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诡异又油腻的微光。
“哼！
咸鱼？”
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根鞭子抽在阿贵心上，“这分明是两条能‘下崽’的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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