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岸沈念林砚完结版免费小说_完本小说大全潮湿的岸沈念林砚

1 青苔十六岁的夏天是被一场台风撕开的。林砚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

看着篮球在积水中浮浮沉沉。刚才还喧嚣的球场瞬间空了，只有风卷着雨点，

把“高三一班”的红色横幅拍打得噼啪作响。

他的校服袖口沾着泥——是刚才帮隔壁班女生捡被吹飞的试卷时蹭的。那女生说谢谢，

声音细得像雨丝，他没应声，转身时撞进一片带着洗衣粉味的白。是沈念。

她抱着一摞作业本，怀里还夹着个铁皮饼干盒，被撞得踉跄了一下。盒子摔在地上，

铁盖弹开，滚出十几颗奶糖，在水洼里泡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对不起。”林砚弯腰去捡，

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很凉，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铁块。沈念没动，

只是盯着水洼里融化的糖。她的帆布鞋边缘全是泥，裤脚卷到膝盖，

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淡褐色的疤，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不用捡了。”她开口时，

声音里裹着水汽，“会化的。”林砚的手停在半空。他看见她校服领口别着支钢笔，

笔帽是磨损的银色，夹着一张小纸条，露出的边角写着“住院部302”。后来他才知道，

那是她妈妈的病房号。那天最后，沈念蹲下去，把泡软的奶糖一颗颗捏起来，放进饼干盒。

她的指甲缝里渗进了糖渍，黏糊糊的，像没擦干净的眼泪。林砚站在旁边，

看着她把盒子抱在怀里，走进雨里。她没打伞，背影单薄得像张被打湿的纸，风一吹，

好像随时会散。他们的第二次交集，是在医院的走廊。林砚替班主任送病假条，

在拐角撞见沈念。她刚从开水间出来，手里的搪瓷杯晃出热水，溅在手腕上，烫出一片红。

她没躲，只是低头看着那片红慢慢变深，像朵骤然绽开的花。“疼吗？

”他递过口袋里的纸巾。“习惯了。”她接过纸巾，却没擦，只是捏在手里。“我妈总说，

烫一下，就不觉得别的地方疼了。”林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302病房的门。门没关严，

能看见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连白天都开着灯，光线昏黄得像口老旧的钟。那天下午，

他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还有沈念压低的声音，

像是在说“药吃完了”“钱够”。后来她走出来，眼睛红红的，却冲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颗小虎牙，像在掩饰什么。“你也来看病人？”她问。“嗯。

”林砚没说自己是来送假条的，“我奶奶在楼上。”“哦。”她点点头，

抱着空杯子往楼梯口走，“那我先走了，护士说要去取药。”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雨停了，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小块亮斑。“刚才的糖，”她说，

“是橘子味的。我妈以前总买。”林砚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拐进了楼梯间。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和那枚银色钢笔帽的温度，一模一样。

那天傍晚，林砚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袋橘子糖。他站在公交站牌下，

看着3路车来来回回，最终把糖塞进了书包最深处。后来那袋糖，他一直没送出去。

就像那个夏天的很多事，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得悄无声息。比如那场台风，

比如水洼里融化的奶糖，比如沈念手腕上那片被热水烫出的红，

和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我帮你”。很久以后林砚才明白，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带着潮味。

像南方梅雨季的墙，看着是完整的，指尖一碰，才发现早已被青苔蚀空了内里。而沈念，

就是他十六岁那年，最潮湿的那片青苔。扎根在他往后所有的记忆里，带着洗不掉的水渍，

和一碰就疼的凉。2 药味九月的风把梧桐叶吹得卷了边，空气里开始有了桂花的甜，

却总被一股若有似无的苦气冲淡——是医院消毒水混着中药的味道，像根细针，

悄无声息地钻进林砚的鼻尖。他在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第三次遇见沈念时，她正靠着树干，

往嘴里塞白色药片。动作很快，几乎是仰头就咽，喉结滚动的弧度，

像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不喝水吗？”林砚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

剩下的半板药掉在草丛里。沈念弯腰去捡，指尖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

她把药片一个个捏起来，吹掉上面的土，重新塞进铝箔板。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

能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像被墨晕染过的纸。“习惯了。”她把药板塞进校服口袋，

拍了拍手上的灰，“苦吗？其实还好，比中药甜多了。

”林砚想起302病房里那只永远冒着热气的砂锅。他上次去送作业，

隔着门缝看见沈念蹲在地上，用筷子搅着黑漆漆的药汤，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只露出紧抿的嘴角。“是给你妈妈买的？”他问。“嗯，止痛药。”沈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医生说……只能这样了。”她没说下去，只是抬头看香樟树的顶端。枝叶太密，

把天空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蓝，像被打碎的玻璃。那天放学，林砚绕去了医院对面的药店。

玻璃柜台里摆着各种各样的止痛药，他指着最贵的那种问店员：“这个副作用大吗？

”穿白大褂的阿姨打量他：“小朋友，给家里人买？这个劲儿大，但伤胃，最好饭后吃。

”他攥着口袋里的零花钱，数了三遍，刚好够买两盒。走出药店时，

看见沈念从医院大门出来，手里提着个鼓鼓的塑料袋，

印着“便民超市”的字样——里面装着两包最便宜的速食面。他没敢叫住她，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拐进小巷。那片枫叶形的疤在夕阳下泛着浅红，像枚被遗忘的邮票，

盖在褪色的日子上。他们开始有了一种无声的默契。林砚会在早读课上，

把热牛奶塞进她的桌肚。沈念从不道谢，只是在他被数学老师点名时，

悄悄把写着答案的纸条推过来。纸条边缘总是带着点药味，和她指尖的气息一样。

她偶尔会在晚自习时，把画着晚霞的速写本放在他桌上。天空永远是橘红色的，

像烧起来的火，却在角落画着小小的灰色雨伞。林砚知道，

那是她没说出口的期盼——比如一场不会被打断的晴天，比如妈妈突然好起来的清晨。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林砚去医院送笔记，刚走到302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一个男人在吼：“我没钱了！你自己想办法！”接着是东西摔碎的脆响，然后是沈念的声音，

很轻，却带着刺：“你走吧，以后别来了。”他站在走廊里，进退两难。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像副冰冷的枷锁。门突然被拉开，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撞开他冲出去，嘴里还骂骂咧咧。林砚走进病房时，

看见沈念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是那只熬中药的砂锅，黑色的药汁溅在白墙上，

像朵丑陋的花。她的手被划破了，血珠滴在药汁里，晕开小小的红。“别动。

”林砚抓住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他的手抖得厉害，包扎的动作笨拙得像在拆炸弹。

沈念没挣扎，只是看着他。她的眼睛很空，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光，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雾。

“那是我爸。”她突然说，“他来要钱，说我妈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林砚的手停住了。

他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张缴费单，红色的“欠费”印章刺得人眼睛疼。旁边压着张沈念的画，

是片空白的海，只有远处漂着个小小的木筏，上面画着个火柴人。那天傍晚，

林砚把自己攒了半年的稿费取出来，塞进沈念的书包。他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发现时，

转身跑回了教室。他听见她在后面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可他没回头。有些伤口是不能碰的，就像她不能说出口的窘迫，和他藏不住的心疼。第二天，

沈念的座位空了。桌肚里放着那本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片完整的枫叶，

旁边写着一行字：“药太苦了，我想先尝口糖。”下面压着他塞进去的钱，一分没动，

还夹着颗橘子糖，糖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像她没忍住的眼泪。林砚捏着那颗糖，

在空座位旁坐了整节课。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甜香里混着隐约的药味，

像个被打翻的五味瓶，把整个九月都泡得又苦又涩。他后来才知道，

沈念那天下午就办理了休学。有人说看见她跟着一个远房亲戚走了，

去了南方的城市；也有人说，她在车站买了张单程票，谁也不知道目的地。

只有林砚在她的速写本里，找到一张被撕掉又粘回去的画。画的是医院走廊的长椅，

上面坐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手里各捏着半颗糖。背景的天空，第一次涂上了淡蓝色，

像块刚洗过的玻璃。只是那蓝色太浅了，浅得像层薄冰，轻轻一碰，就碎了。

那天的风卷着桂花，落了林砚满身。他站在香樟树下，把那颗橘子糖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却很快被一股更浓的苦淹没——是从喉咙里涌上来的，带着药味，

和沈念最后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他知道，有些告别是没有声音的。就像潮湿的岸，

留不住要走的潮。就像她没吃完的糖，和他没说出口的“别走”。

3 旧票根沈念走后的第三个月，第一场雪落了下来。林砚在早读课上被冻醒，抬头时，

看见她空荡荡的座位挨着窗户，玻璃上结着层薄冰，映出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

像幅没上色的素描。桌肚里还留着她的钢笔。他拿出来时，笔尖掉出张小小的票根，

是本地到南方的硬座，日期是她走的那天，座位号被指甲划得很深，几乎要穿透纸背。

票根边缘沾着点褐色的痕迹，林砚凑近闻了闻，是中药熬干的焦味。他开始频繁地往医院跑。

302病房换了新病人，据说也是个需要长期住院的老人。林砚会在走廊的长椅上坐很久，

看着护士进进出出，听着隔壁床的咳嗽声，

好像这样就能找到点沈念留下的痕迹——比如她掉在墙角的橡皮，

比如被风吹到窗台上的画纸。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次，他在开水间的垃圾桶里，

捡到半张被撕碎的画。上面是他打球的背影，穿着红色球衣，背景是夏天的阳光，画得用力，

铅笔线在纸上刻出了浅浅的沟。他把碎片一点点拼起来，像在拼凑一个已经散场的梦。

元旦那天，学校组织联欢晚会。林砚作为班长，被推上去唱《南方》。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时，

他突然看见台下空着的那个座位，好像还坐着穿白校服的沈念，正低头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

嘴角藏着颗小虎牙。“……那些流放的岁月，都化作了尘埃……”唱到这句时，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台下的起哄声像潮水般涌来，他却盯着那片空，

手里的吉他弦断了一根，弹出刺耳的响，像谁在哭。晚会结束后，

他在操场的雪地里捡到个东西。是枚银色的书签，形状是半片残缺的瓷，

边缘缠着圈细红绳——是沈念总别在领口的那枚。他想起她曾说过，

另一半在她外婆的旧盒子里。“等我妈好起来，就去乡下找回来，粘成原来的样子。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落满星星的湖。林砚把半片瓷塞进贴身的口袋，

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像块化不掉的冰。寒假过半时，他收到一封没有地址的信。

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发抖。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南方的海边，沈念站在礁石上，

穿着件陌生的蓝外套，手里没抱画夹，而是拎着个塑料袋，装着捡来的贝壳。她的笑容很淡，

眼角的细纹比以前深了些，像被海风刻上去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这里的海是咸的，

和眼泪一样。”林砚把照片夹在沈念的速写本里，和那张拼好的背影画放在一起。

他突然明白，她从来没画过完整的海——原来不是不会，是不敢。

就像她不敢期待永远晴朗的天，不敢相信会有人为她撑一辈子的伞。开春后，

医院传来消息：302病房的病人走了。林砚是在去送复习资料时听说的。

护士站的阿姨叹着气说：“小姑娘最后还是没回来，老太太走的时候，

手里还攥着半块橘子糖呢。”他走到病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白墙空荡荡的，只有墙角还留着块淡淡的药渍，像朵干涸的花。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长方形的亮斑，却暖不透那片冰冷的瓷砖。林砚在病房里站了很久。

他想起沈念蹲在地上捡碎砂锅的样子，想起她手腕上烫出的红，

想起她把热牛奶悄悄推回来时，指尖蹭过他手背的温度。原来有些告别，早就写好了结局。

就像那半片碎瓷，注定拼不回完整；就像老太太手里的糖，终究等不到想等的人。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半片瓷书签，对着阳光照。裂缝里漏出的光，在墙上投下细细的线，

像根断了的琴弦。那天下午，林砚去了趟乡下。按照沈念提过的地址，

找到了那座爬满青苔的老屋。门锁早就锈死了，他翻墙进去，在积满灰尘的樟木箱里，

找到了另半片碎瓷。边缘的缺口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拼在一起。只是拼好的瓷片上，

裂缝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横亘在中间，把月光和阳光都割成了两半。

他把完整的瓷书签带回学校，放在沈念的桌肚里。旁边压着张纸条，写着：“找到另一半了。

”可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就像南方的海留不住北归的鸟，

就像潮湿的岸终究会被潮水漫过。有些名字，注定只能刻在褪色的速写本里，

和铅灰色的天空、融化的奶糖、断了弦的吉他一起，封存在十六岁的春天。后来的日子，

林砚偶尔还是会去画室。窗台的风依旧带着水汽，只是再也没人在那里画铅灰色的天。

他会坐在沈念常坐的位置，用她留下的炭笔，在速写本上涂满南方的海——蓝得发暗，

浪涛拍打着礁石，像永远停不下来的告别。画到最后，他总会在角落添上半片碎瓷，

被海浪冲上岸，旁边躺着颗融化的橘子糖。那年夏天，林砚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没去南方，选了北方的一所学校，离海很远，离回忆也很远。收拾行李时，

他把拼好的瓷书签放进背包，还有那本画满铅灰色天空的速写本。火车开动时，

他翻开最后一页，看见沈念写在角落的小字，被泪水晕得发蓝：“如果潮退了，

岸会不会记得，曾有过一片属于它的浪？”窗外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像被拉散的时光。

林砚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里，藏着半片碎瓷的光。他知道答案。

就像他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天的画夹，记得医院走廊里烫出的红，

记得南方海边那张发咸的照片。有些痕迹，就算被潮水漫过，也会刻在骨头里。疼得很轻，

却能疼一辈子。4 褪色的船票北方的冬天来得早，雪下得比南方密。

林砚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看雪花把窗外的银杏枝压成弯弓。

手里的《艺术史》夹着张泛黄的纸——是高三那年沈念画的海，

被他从速写本里撕下来的那片。铅灰色的浪涛边缘，有个用橡皮擦过的痕迹，

隐约能看出是艘小小的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医院。

”没有署名，可林砚的指尖瞬间凉透。他冲出图书馆时，雪地被踩出一串慌乱的脚印，

像条找不到尽头的线。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护士说，

沈念是昨天被送进来的，急性肺炎，高烧到意识模糊，口袋里只有本通讯录，

第一个号码写着“林砚”，后面画着半片歪歪扭扭的瓷。病房里很静，

只有输液管滴答的声响。沈念躺在病床上，脸颊烧得通红，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

像被打湿的蝶翅。她瘦了很多，手腕细得能被他一把攥住，那片枫叶形的疤淡成了浅褐色，

像枚快要褪色的邮票林砚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她手背时，她突然睁开眼。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嗯。

”林砚喉咙发紧，“怎么不早说？”“怕你忙。”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水汽，

“听说你在准备画展？”他愣了愣。她怎么会知道？后来才想起，去年冬天，

他在画展宣传册上留了大学的地址——原来她一直记着。沈念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她的事。

她在南方的渔港打零工，白天帮人整理渔获，晚上在出租屋里画海。画了整整三年，

却一张也没卖出去。“他们说我的海太苦了，没人愿意挂在客厅。”她咳了两声，

声音里带着自嘲，“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画不出甜的。”她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打开来，

是半片碎瓷。边缘缠着的红绳磨得发亮，和林砚贴身藏着的那半片，

像对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我找了很久，”她把碎瓷递过来，指尖在裂缝处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