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夏天你穿什么羽绒服山风裹挟着燥热,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
苏小小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素面朝天,蜷在吱呀作响的摇椅上,
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冗长的家庭伦理剧。汗水黏在额发上,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慵懒和一丝无聊。院门外传来引擎的闷响和隐约的人声。有人在敲门,
母亲探头一看,讶然:“呀,是阿哲和他妈妈、外婆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苏小小心里咯噔一下。阿哲,她的男友。她低头看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毫无修饰的脸,甚至穿着睡觉的宽大短裤。一股窘迫瞬间冲散了暑气。“妈,你招呼一下!
”她低呼一声,兔子般蹿回自己房间。就在这时,镜子里的人影让她更加慌乱。时间紧迫,
她抓起梳子胡乱扒拉几下头发,又扑向那盒几乎落灰的化妆品。
眼影棒胡乱在眼皮上蹭了两下,腮红刷沾了过量的红色粉末,在脸颊上拍开两团突兀的红晕。
刚收拾停当,就听见阿哲清朗的招呼声已经在院子里响起。
她抓起手边最近的外套——一件压箱底的、荧光绿的薄款羽绒服,
手脚不听使唤般套在T恤外面,又鬼使神差地抓了件大红的高领毛衣胡乱搭在胳膊上,
仿佛这样能增加点“正式感”。冲出门时,活像个移动的、臃肿的圣诞树,
那绿羽绒服鼓囊囊的褶皱,确实让她想起了米其林轮胎人。院门外,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停着。
阿哲正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些水果礼盒。
小小的目光却瞬间被他身上的衣服吸住了——一件厚实的、看起来是羊毛混纺的深灰色外套,
领子还立着,里面内搭黑色毛衣,两个羽毛人在大夏天的中午被阳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睛。
画面尽显诡异……“阿哲!”苏小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外面36度!
你穿这么厚干嘛?中暑啊?”阿哲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低头看自己。那眼神先是茫然,
随即像被冰水浇头,猛地一激灵,透出一种“刚睡醒发现自己身在异国他乡”般的惊恐。
“完了!”他失声叫道,脸色微微发白,“我…我出门的时候没觉得啊!这怎么办?
我回去换一下?”他却没意识到对面的苏小小比他还要夸张。
苏小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同样不合时宜的羽绒服和胳膊上的红毛衣,
一股同病相怜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我也要换,我跟你一块回去!”她斩钉截铁。
2 这是什么菩萨于是,原本是温馨的拜访,演变成一场仓促的回程。
阿哲的妈妈和外婆——两位看起来慈祥却也有些疲惫的老人,似乎刚想提出质疑,
却又好似忘记了什么,同样顺从地跟着重新上了那辆面包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
对此情此景似乎司空见惯,只是默默发动了车子,提前打起冷空调。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旧皮革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这是一辆陈旧的面包车,
两位老人自动分开坐在最前面和后面的位置,为年轻人腾出空间。苏小小为了缓解尴尬,
目光四处游移,忽然发现驾驶座后方的置物格上,除了几瓶矿泉水,
还随意地放着一个金色的菩萨吊坠和一小块折叠整齐的、米白色的粗布。
阳光照在吊坠上反射光线,让人看不清脸。“咦,这是哪位菩萨?”她指着吊坠问阿哲。
阿哲凑近看了看,摇摇头。坐在前排的阿哲妈妈回头温和地说:“好像是普贤菩萨吧?
保佑平安出行的。”话题一旦打开,
苏小小那点关于民俗玄学的半吊子知识就忍不住开始卖弄。“普贤菩萨是行愿第一,
求事业行动力好,但驱邪的话,
据说还是地藏王或者韦驮菩萨更专业……”她兴致勃勃地分析着菩萨们的“业务范围”,
阿哲听得似懂非懂,外婆则闭目养神。车子颠簸在山路上,窗外掠过一片片青翠的田野。
苏小小眼尖,看到几处田埂边插着细细的、点燃的线香,青烟袅袅。“看,插地香了,
七月半快到了嘛。”她用手肘碰碰阿哲,半开玩笑地压低声音,“所以说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地府也怕毛爷爷,多烧点纸钱总没错的。”阿哲被她逗笑了,
无奈地摇摇头。车内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不知开了多久,
面包车终于驶入阿哲家所在的街区。然而,就在车子停稳在单元楼下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明明是大中午,阳光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黯淡下去。
苏小小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可笑的绿羽绒服。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阿哲妈妈和外婆推开车门,刚踏上楼前的水泥地,身影就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
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妈!外婆!”阿哲惊恐地大叫,猛地推开车门就要冲下去。
苏小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股巨大的不安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看向司机:“师傅,快关门!
走!快走!不对劲!”司机反应极快,猛地拉上车门。然而,
车门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后,竟然又自动弹开了!无论司机怎么用力,
那扇门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抵住,死死地卡在那里。“坐稳了!”司机脸色铁青,
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关不上!邪门了!试试能不能冲出去!
”他猛踩油门,面包车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试图逃离这片突然变得阴森的街区。
3 试试看那个能不能保命车子刚拐上通往城外的山路,噩梦才真正开始。
前方的道路仿佛成了灾难片现场。
连环追尾、翻倒的货车、扭曲的护栏……车祸现场一个接一个,惨烈无比,而且近在咫尺!
好几次,他们的车几乎是贴着燃烧的残骸和扭曲的尸体呼啸而过,
刺耳的刹车声和想象中的碰撞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每一次险之又险的避让,
都让苏小小的心脏跳到嗓子眼。“放!放那个!”阿哲在后座慌乱地翻找,
从置物格里抓出那两个菩萨吊坠,塞了一个给苏小小,自己也紧紧攥住。
小小又翻出司机放在车上的一个老式念佛机,里面预存了佛经和流行歌曲。
她手忙脚乱地按着,“师傅!别放五月天了!放《愣严咒》,快放!
也许能保命…”司机也吓得不轻,立刻切换。车厢里瞬间充满了庄严又略显机械的诵经声。
苏小小和阿哲背靠着背,
手里死死捏着冰冷的菩萨吊坠和那块米布苏小小认出这就是民俗里所谓的“米布”,
常用于驱邪净秽,嘴唇哆嗦着,
一遍又一遍地念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音颤抖,
却带着求生的全部力量。仿佛经文和菩萨吊坠真的起了作用,
那些近在咫尺的、恐怖的幻影车祸似乎稍微退开了一些,让出了一条极其狭窄、扭曲的通道。
司机全神贯注,汗水浸透了后背,驾驶着这辆小小的面包车在鬼魅横行的山路上艰难穿行。
不知开了多久,司机紧绷的神经似乎到了极限,
他将车缓缓停在一个荒僻山坳里的简陋休息区。“抽…抽根烟,缓缓…”他声音嘶哑,
推开车门,和另外几个同样停在此处、面色惊惶的司机聚在一起,互相递着烟,
手指都在发抖。苏小小和阿哲惊魂未定,不敢下车,紧紧依偎在后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休息区空荡荡的,只有风声呜咽。就在这时,异变再生!停得好好的面包车,
毫无征兆地开始向后滑动!速度越来越快,径直朝着休息区外那条危机四伏的山路滑去!
而山路下方,正有一辆重型卡车轰鸣着驶来!“车!车动了!”苏小小失声尖叫。“师傅!
救命啊!”阿哲拼命拍打车窗,朝着外面抽烟的司机们嘶吼。司机们闻声惊愕回头,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阿哲的司机反应最快,丢下烟头就狂奔过来。然而,下滑的车速太快了!
他试图冲到车尾阻挡,或者打开驾驶门。就在他接近车身的瞬间,那辆呼啸而来的卡车,
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避无可避地——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司机像一片破败的落叶,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十几米外的山石上,
一动不动。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苏小小和阿哲在惯性下狠狠撞在前座椅背上,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们。完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打破了死寂。几辆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迅速包围了现场。警察们动作利索地拉起警戒线,
处理事故,救护人员将生死不明的司机抬上担架。两名穿着便服,
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民警的男人径直走向他们的面包车。一个身材高大,寸头,
眼神锐利如鹰男A;另一个稍显文气,戴着眼镜,但动作同样干练男B。
他们拉开车门。“没事了,人交给其他部门处理。你们两个,跟我们走。”男A的声音低沉,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苏小小和阿哲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手脚发软地被搀扶下来,
换乘到男A男B开来的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上。苏小小坐在后座阿哲旁边,
男B坐在副驾。车子启动,沿着山路行驶,但方向似乎并非回城。车内的气氛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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