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水泼在冷宫青砖上时,我听见了皇帝的心声。“这替身还算乖顺,可惜眼睛不像她。
”原来我只是他白月光的影子。后来宫宴上贵妃诬陷我下毒,皇帝表面震怒要处死我。
心声却得意道:“这蠢货终于要死了,省得朕亲自动手。”我当众放出他心声的录音。
满朝文武哗然中,我笑着摘下凤冠:“陛下,您的白月光在皇陵等您去团聚呢。”珠帘后,
我垂眸批阅奏折。新帝在殿下恭敬行礼:“母后,废帝已在皇陵扫墓三年了。
”洗脚水混着冰碴子,狠狠泼在冷宫门口冻得发硬的青砖上,溅起的脏污泥点,
有几滴沾湿了我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裙角。腊月的风像淬了毒的刀子,
刮过脸上皲裂的皮肤,带来一阵麻木的刺痛。我缩了缩脖子,
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更深地藏进破旧袖筒里,只盼着这每日例行的羞辱能快些结束。
负责“伺候”我的老太监王德全,那张刻薄的脸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僵硬。他捏着鼻子,
尖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沈才人,您可接稳了,
这可是贵妃娘娘特意赏您的‘恩典’,驱驱您这冷宫的晦气!”我垂着眼,木然地伸出手,
准备去接那桶散发着馊味的脏水。这日子,从云端跌入泥沼,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三个月前,我还是他口中“最解语”的沈婕妤,住在离他寝宫最近的华阳殿,绫罗绸缎,
珍馐美味,恩宠一时无两。可不知触了他哪片逆鳞,一道圣旨,
我便从云端直坠这连宫人都不愿踏足的破败角落。华服被剥去,只余这身粗布;珍馐断绝,
每日只有馊饭冷菜;宫人散尽,只留一个王德全,名为伺候,实为监视与折辱。
就在我指尖即将触到冰冷桶沿的瞬间,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我脑中炸开——啧,这替身还算乖顺,没像前几个那样寻死觅活,
省了朕不少麻烦。可惜了,这双眼睛……终究不如她的清澈。我浑身猛地一僵,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声音……低沉、熟悉,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是萧彻!是皇帝萧彻的声音!可他人呢?
我猛地抬头,冷宫破败的院墙外,除了呼啸的北风和光秃秃的枝桠,空无一人。
王德全还在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还不快……”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清晰得如同他附在我耳边低语。替身?
眼睛不像她?一股寒意,比这腊月的风更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僵了四肢百骸。
原来如此。原来那些深夜的凝视,那些指尖流连于我眼角的温柔,
那些“解语”、“知心”的赞誉……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这双眼睛,
有几分肖似他心底那个真正无法取代的人!我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一个暂时填补空虚的赝品。难怪失宠来得如此迅猛而毫无征兆,大约是找到了更像的,
或者……仅仅是他厌倦了这赝品游戏?“沈才人!”王德全的尖喝带着怒意,
将我从惊涛骇浪般的思绪中拽回。他显然被我的呆滞激怒了,
作势要将那桶脏水直接泼到我身上。我猛地回神,几乎是本能地,迅速伸出手,
稳稳接住了那沉重的木桶。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再次袭来,
却再也无法在我心中激起更大的波澜。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心声彻底凿穿了,
只剩下一个呼呼灌着冷风的空洞。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翻涌的惊骇与冰冷,
声音低哑:“有劳公公。”王德全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像驱赶什么脏东西似的,
转身走了。我端着那桶冰冷刺骨的脏水,一步一步挪回冷宫唯一能遮风的破败小屋。
门板在身后吱呀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却隔绝不了心底蔓延的寒意。我将水桶放在角落,
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刚才那声音……是幻觉吗?
还是……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传来。不是梦。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如果那不是幻觉,如果我真的能……听见他的心音?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过往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此刻都带着尖锐的讽刺,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他总爱在夜深人静时,长久地凝视我的眼睛,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描摹我的眼角眉梢。那时我以为那是深情,如今想来,
那目光分明是穿透了我,在看着另一个影子!他赞我“解语”,可每次我试图与他分享心事,
他眼底深处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敷衍。他给我无上恩宠,却从不许我过问前朝,
甚至对我母家也刻意疏远……原来,自始至终,
我不过是他精心挑选、摆放在合适位置的一个玩偶。一个用来寄托对亡者思念的,
活生生的祭品。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我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在四肢百骸蔓延。就在这时,那个声音,
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清晰得如同他就在这陋室之中。守陵的刘美人昨日‘病逝’了,
消息压着。啧,又一个不安分的。沈氏……暂且留着吧,那双眼睛闭起来时,
倒有七八分像了。找个日子,送盏茶去。我的心跳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守陵的刘美人……“病逝”?送茶?冰冷的杀意,透过那平淡无奇的心声,
赤裸裸地传递过来。像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我的脖颈,缓缓收紧。
他不仅要我做一个替身,还要在我这个替身失去价值,或者让他觉得“不安分”时,
像处理一件旧物般,轻易地抹去!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紧随其后的,
是更汹涌、更尖锐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生死荣辱,要由他一时的心意,
由我对另一个死人的模仿程度来决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不,我不能死。绝不能像刘美人那样,
悄无声息地“病逝”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成为他帝王深情故事里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我要活下去!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火把,烧尽了恐惧,
只余下灼热的求生欲和冰冷的恨意。就在这强烈的意念升腾至顶点的刹那,
我的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蓝光。快得像是错觉。紧接着,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十丈内……附赠新手礼包:一次性‘心声回溯录音笔’可录制并播放十息内心声片段。
系统?心声捕捉?录音笔?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让我一时无法反应。然而,
那冰冷的机械音,以及脑海中清晰浮现出的关于“录音笔”使用方法的简短说明,
都在昭示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并非幻觉。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吗?给了我一线生机?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冷宫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惶与绝望已尽数褪去,
只剩下磐石般的冰冷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活下去。然后,让那个将我视作草芥的男人,
付出代价!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这冷宫里最“安分”的存在。
面对王德全变本加厉的刁难和克扣,我逆来顺受;每日的馊饭冷菜,
我默默咽下;甚至在他故意将我的被褥泼湿时,我也只是蜷缩在冰冷的炕上,不发一言。
我的沉默和顺从,似乎让暗处监视的眼睛放松了警惕。暗地里,
我却在疯狂地测试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十丈范围,约莫三十步的距离。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活动范围,
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捕捉那特定的、属于萧彻的心音上。起初杂乱无章,
充斥着各种宫人的窃窃私语和内心抱怨,吵得我头痛欲裂。但我强迫自己适应,
像在浑浊的泥水里淘金,耐心地筛选、分辨。终于,在第三天傍晚,
当萧彻的銮驾例行从离冷宫不远的一条宫道经过时,我再次捕捉到了那独特的心声频率。
……江南贡的云锦到了,颜色太艳,不如她当年素雅……礼部拟的封号俗不可耐……烦!
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评判和挥之不去的“她”。我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
试图听得更清晰些。然而距离还是稍远,心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台。
……沈氏……冷宫……安分……暂留……又是“暂留”!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
狠狠扎进我心里。留着我,不过是因为暂时还没找到更合适的“眼睛”,
或者还没腾出手来处理我这件“旧物”!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还不够!
仅仅知道他想杀我,远远不够!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能一击致命的把柄!
日子在极致的隐忍和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我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收敛了所有锋芒,
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机会。机会来得比预想的更快。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宫中循例设宴。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或许是做给朝臣看,
恩;或许是觉得我这个“替身”还有些剩余价值——一道旨意突然降下冷宫:命沈才人赴宴。
王德全宣旨时,那张老脸上混杂着惊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接旨,
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再次深深掐进了掌心。赴宴?鸿门宴吧。
但我别无选择。这或许是我唯一能接近他,获取关键“证据”的机会。没有华服美饰,
我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旧衣,头发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草草挽起,素面朝天。
踏入灯火辉煌、暖香袭人的麟德殿时,
与满殿珠光宝气、环佩叮当的妃嫔命妇们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如同针扎。我目不斜视,
按照指引,走向大殿最偏僻角落那个几乎挨着殿门的位置。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我的目光,
穿透重重人影,精准地锁定了御座之上那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萧彻。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我的到来,正侧首与身旁盛装华服、艳光四射的贵妃李氏低声说着什么,
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李氏,当朝太尉之女,入宫即封贵妃,风头无两,
是如今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垂下眼,落座。心神却如同拉满的弓弦,
全部集中在御座方向。十丈范围,足够了。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姬身姿曼妙。
席间推杯换盏,一派和乐融融。然而,在这浮华的表面之下,一股无声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贵妃李氏的目光,如同淬毒的蛛丝,几次三番若有若无地飘向我这边,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算计。她端起酒杯,红唇微启,娇声对萧彻道:“陛下,
今日佳节,臣妾见沈妹妹孤坐一隅,甚是可怜。不若臣妾代陛下,敬妹妹一杯,
全当贺岁之礼,如何?”萧彻闻言,目光终于淡淡地扫了过来。那眼神,平静无波,
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微微颔首,语气随意:“贵妃有心了。
”李氏又想玩什么把戏?也好,
借她的手……省得朕……那冰冷的心声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一丝乐见其成的漠然。
来了!我心头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只见贵妃李氏袅袅婷婷地站起身,端着一杯酒,
在宫女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朝我走来。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沈妹妹,”李氏在我案前站定,笑容明艳,眼底却是一片寒冰,“冷宫清苦,委屈妹妹了。
姐姐敬你一杯,愿妹妹……早日脱离苦海。”她刻意加重了“脱离苦海”四个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