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孙佳佳，孟玘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青梅竹马。从记事起，
他就占据了我心里最特别的位置。不仅因为他挺拔清俊，更因为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像一颗遥远又耀眼的星。这样的孟玘自然不乏追求者，但最执着、最不肯放手的，
大概就是我和米娅了。在外人眼里，这似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米娅，高中时代的校花，
明媚耀眼如精心培育的阳光玫瑰，追求者众，却只对孟玘青眼有加。而我，
大概就像我家院子里那株酸不溜秋的野葡萄藤，沉默地缠绕在角落，固执地仰望同一片阳光。
我们都只喜欢孟玘。高考尘埃落定，孟玘和米娅双双考入顶尖的Z大。我则翻遍了志愿书，
在Z市勉强找到一所我的分数能够得着的大学，只为离他近一点。开学前一个月，
我溜进他家书房。他照例坐在书桌前，高考结束了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在看。“孟玘，
”我用手支着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充满诱惑，
“网上说我们大学附近有家火锅店超火的！等开学了，我带你去尝尝？”他头也没抬，
声音冷淡得像初秋的晨露：“不去。”我凑近一点，嬉皮笑脸：“哎呀，书又不会跑，
总有累的时候吧？你想吃的时候随时叫我呗？”回应我的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他像一座冰雕，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温度。我撇撇嘴，哼了一声，悻悻地走出他家门。
我习惯了。他对谁都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
有时我怀疑他只是为了维持那份疏离的“帅”，可转念一想，他本身就够帅了，
何必多此一举？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十几年的邻居情谊，总该有点分量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2.孟玘果然“信守承诺”。开学一个月，他杳无音信。
偶尔发去的微信，回复也吝啬得只有“嗯”、“好”、“知道了”。
多打几个字是会被罚款吗？我腹诽着，一股冲动涌上来，决定主动出击。
我靠着他零星回复里的信息，找到了他所在的宿舍楼。确认他此刻没课，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老孟！猜猜我在哪儿？”兴奋让我忘了控制音量。
“有事说事。不方便。”他声音里的不耐更明显了。我缩了缩脖子，
压低声音：“我在你宿舍楼下呢！”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挂了。终于，
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图书馆。站着别动。”心瞬间雀跃起来。
我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紧张又期待地四处张望，猜测他会从哪个方向出现。不到五分钟，
他喘着气跑了过来，额角沁着汗珠，单肩挎着他的黑色双肩包。看到我，他脚步放缓，
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怎么不提前说？”他抹了把汗，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提前说？你肯定找借口推掉！”我仰头看他，
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灿烂些，“怕你学傻了，特意来拯救你！学傻了没事，
学傻了钱被我骗光就惨啦！”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我认得这个微表情，
他被我逗乐了。“中午吃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西门有家……”我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孟玘！”一个清甜柔美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孟玘和我同时转头。是米娅。几个月不见，她美得更加惊心动魄。肌肤胜雪，
一袭淡紫色连衣裙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怀里抱着几本书，
笑靥如花地朝我们走来。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极快地上下扫视了一圈，
那笑容依旧完美，却添了几分刻意的熟稔：“哎呀，佳佳？老同学！
”刚才的喜悦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他们面前，
穿着万年不变的白T恤黑裤子运动鞋，顶着一头刚洗过却毫无造型的头发，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我，像个误入偶像剧片场的路人甲。强烈的自卑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扶了扶眼镜，挤出笑容：“你好，米娅。”“来找孟玘玩呀？下次来提前告诉我嘛，
我们老乡要互相照应。”她转向孟玘，笑容甜美，“正好午饭时间，一起吧？好久没见了。
”孟玘没说话，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在等我的决定。我满脑子只想逃离，
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应道：“……好啊，是好久没见了。”孟玘移开目光，
对米娅说：“那就去你上次提过的那家吧。”就这样，我像个提线木偶，
跟着他们走进了那家精致的餐厅。我和孟玘相对而坐，米娅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整顿饭，
成了他们关于Z大生活的专场交流。那些陌生的课程、社团、教授的名字，
从米娅口中流畅吐出，孟玘虽话不多，却句句有回应，气氛融洽得插不进一根针。而我，
像个局外人，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食不知味。挫败感从未如此强烈。草草吃完，
我立刻起身告辞。“我送你。”孟玘也站了起来。这是从进店到现在，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我自己走走，公交很快就到。”我疲惫地拒绝。“佳佳刚才吃得那么香，
大概是想散散步消化一下呢。”米娅站在孟玘身侧，巧笑倩兮。就你吃得少！
我在心里反驳。孟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很坚持：“我送你。
”米娅完美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丝，
对我说：“那下次见啦，佳佳，记得提前约哦。”回去的路上，孟玘沉默地走在我旁边。
只有马路上的车流声填补着尴尬的空白。“打车吧。”走了好一段，他终于开口。我点点头，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他碰到车门把手之前，我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砰”地关上门。
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再见。3.回到宿舍，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直到夜幕降临。
一股莫名的冲动，或许是愤怒，或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让我猛地坐起来，
拖过椅子坐到正在涂晚霜的室友媛媛旁边。她吓了一跳：“干嘛？诈尸啊？”“教我化妆！
”我双手合十，眼神灼灼。“哼，”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瞧吧，姐让你改头换面！
”像所有化妆新手一样，我买了一堆瓶瓶罐罐和五颜六色的彩妆盘，笨拙地在脸上涂抹描画。
我暗暗发誓：不把自己拾掇得像个样子，绝不去见孟玘！事实证明，天赋这东西，
真不是靠决心就能有的。镜子里那个妆容别扭、穿着拘谨小香风套裙、戴着珍珠耳钉的人，
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但想到孟玘可能会喜欢，这点别扭似乎可以忍受。一个月后，
我鼓起勇气再次约他，地点定在我们学校附近——杜绝一切偶遇米娅的可能。出乎意料，
孟玘回复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好。”心跳瞬间失控。化了妆的我，他还没见过呢！
我在宿舍折腾了整个下午，穿着那身依旧别扭的行头，顶着媛媛精心描绘的“花脸”，
奔赴战场。孟玘竟然先到了。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我紧张地在他眼中搜寻，
期待看到一丝惊艳或喜欢。然而，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不好看吗？”“嗯，”他答得干脆，“不好看。
”一股委屈混合着羞愤直冲头顶，我转身就想走。他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等等。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窜遍全身。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吊牌没摘。”他语气平淡，拿出钥匙串上的指甲剪，
“咔嚓”一声剪断了我颈后那根碍眼的标签带，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吧，饿了。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径直朝前走去。我的世界重新喧闹起来。车声、人声瞬间涌入耳膜。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觉得每一道掠过的目光都在嘲笑我这个蹩脚的小丑。4.“孟玘，
”烤盘上的肉滋滋作响，我盯着跳跃的油花，破罐子破摔地问，“你是不是喜欢米娅？
”孟玘没抬头，专注地翻烤着那片牛肉，语气平淡无波：“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小声嘟囔，委屈像气泡一样往上冒。
他拿着夹子的手顿了一下，放下工具，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
带着一种审视的认真：“孙佳佳，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的心猛地一缩，
避开他的视线：“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你从来都知道。”“我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又落在我紧绷的外套上，声音低沉了几分，
“但如果你做这些改变是为了我，真的没必要。看着很别扭，不如你本来的样子好看。
”从小到大，我在孟玘面前出过的糗数不胜数。五岁在树下玩，
六年级挤公交给他带早餐结果蛋被压扁；高中想给他接热水却失手打碎他的杯子……太多了。
可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让我感到如此彻底的挫败和难堪。
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对谁都这样”。他和米娅有说不完的话，
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审视和不认同。他大概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我，
甚至……是讨厌吧？回望这一个月笨拙的努力，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在他眼里，那个真实的孙佳佳，大概又土又笨，怎么装扮都掩盖不了底色。那天回去后，
我把所有化妆品一股脑塞进抽屉深处，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整个学期，
我没再主动联系过孟玘。5.寒假回家，已是深夜。拖着行李箱走到巷子转角，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孟玘。他对面站着的人，是米娅。思念瞬间涌上心头，
但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打招呼。就在我犹豫着是进是退时，米娅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随即，在孟玘毫无防备之际，她踮起脚尖，
飞快地吻上了他的唇。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冬夜的寒风刀子般刮在脸上，
胸口却像堵了一块浸水的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地朝巷子外走去。不知走了多久，
直到那家熟悉的、藏在街角的牛肉面馆招牌闯入眼帘，我才骤然回神。双腿一软，
我蹲在冰冷的人行道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
就是这家店。以前，我总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就为了能和他一起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是啊，孟玘，她那么漂亮，聪明，耀眼。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她。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像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彻底浇熄了我心中残存的所有火星。那一晚，失望凝结成绝望的坚冰。6.这个寒假，
我彻底告别了过去十几年“孟玘家驻点”的生活。要么陪妈妈逛街，要么和旧友聚会。
妈妈啧啧称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家傻闺女终于想开了？”寒假第五天，我还在赖床，
院子里传来敲门声。妈妈去开门，我迷迷糊糊掀开窗帘一角——竟是孟玘！我立刻放下窗帘，
屏住呼吸。“阿姨，佳佳在吗？……她……她有副手套落在我那儿了，我送来。
”孟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在呢在呢！”妈妈的声音透着高兴，“就是还赖床呢！
你去叫她起来？”“不了，您转交就行……阿姨再见。”听着妈妈进屋的脚步声，
我赶紧躺好装睡。妈妈把手套放在我床头，打趣道：“别装啦，人家来‘负荆请罪’了？
”我哭笑不得。从小到大，孟玘主动登我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副手套？
不过是我“遗忘战略”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罢了，以前都是找个由头自己去拿。
他特意送来是什么意思？他的小女朋友开始清理“遗留物品”了？他要彻底划清界限？
还是……我太久没出现，他……可那个冰冷的吻再次清晰浮现。我烦躁地拍了下额头，
把手套胡乱塞进抽屉深处，蒙头继续睡。手机“叮咚”一声，
是高中同桌周舟的微信：“佳佳！救命！中午我和男神约会，他带了个兄弟！江湖救急，
陪我！”我揉着惺忪睡眼，在对话框里输入：不去，我……手指顿住。删掉，
重新输入：“时间？地点？”孙佳佳，你总不能一辈子只围着一个孟玘转吧？人生那么长，
世界那么大，是时候走出这条小巷子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来。我跳下床，
翻出那件一直觉得太嗲没穿过的粉色大衣，对着镜子认真化了个妆，昂首挺胸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