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站在星辰设计公司顶楼,晚风卷着这座城市特有的喧嚣,从发丝间掠过。脚下,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子,点缀着深邃的夜幕。曾几何时,这里是她和陈默并肩眺望、勾勒未来的地方,而今,却如同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了所有的梦想与信任。她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新生命在体内跃动,那份鲜活的触感,与她眼中冰冷的幽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默,王梓薇,你们会后悔的。”她的声音极低,被风吹散,却带着足以割裂空气的锋利。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收紧,指节泛白,“我会让你们知道,被温柔包裹的利刃,一旦出鞘,将无人能挡。”
她的眼神从璀璨的楼宇间收回,落在自己无名指上那枚曾经象征永恒的婚戒,那光芒如今看来,只剩嘲讽。
我从未想过,二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会成为我人生的分水岭。那原本该是欢声笑语、温情脉脉的一天,却在命运的笔下,被涂抹上了极致的荒诞与血色。
清晨,闹钟未响,我便醒了。孕期反应还在,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饱满。床边,空着的位置让我习惯性地露出苦笑——陈默总是很忙,忙到连我的生日,也只能在电话里敷衍几句“晚上补上”。我曾体谅他,觉得事业上的奋斗需要付出,我们星辰设计从零开始走到今天,他确实功不可没。可如今想来,那份理解,终究成了我自我蒙蔽的开端。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点,我独自一人,细嚼慢咽。自从怀孕,身体像个精密却又脆弱的仪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涟漪。为了孩子,我收敛了往日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养胎上。公司的大小事务,我几乎全部交给了陈默,只偶尔通过邮件远程指导。我信任他,甚至说,是盲目地信任他。毕竟,我们是夫妻,从大学校园一路走来,白手起家,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我甚至一度觉得,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堡垒,便是我们共同构筑的家与事业。
下午,我预约了产检,医生说孩子发育得很好,是个活泼的小家伙。我对着B超单上模糊的影像,心头泛起从未有过的柔情。我的孩子,她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相爱的父母。我坚定地这样认为。
从医院出来,我顺路去了一家高级甜点店。陈默平日里最爱那家店的定制蛋糕,尤其是那款名为“星辰之恋”的榛果巧克力口味。我特地选了迷你尺寸,想着晚上可以和他一起分享,弥补他因为工作,无法陪伴我一整天的遗憾。又在路过一家奢侈品店时,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枚他心仪已久的腕表,作为迟来的生日礼物。我想象着他收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仿佛被这小小的期待抚平。
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和腕表礼袋,我的脚步轻快地走向星辰设计顶楼,陈默的办公室。电梯在数字“28”亮起时,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那颗因喜悦而加速的心跳。二十八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腹中还有新生命在孕育。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梦。
然而,梦醒时分,往往伴随着最残酷的真相。
我刚走到陈默办公室门口,门扉并未完全合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榛果巧克力香,以及,不属于我的,甜腻的香水味。
我听到里面传来低语。
“默哥,生日快乐!”是王梓薇的声音,带着几分平日不曾有的娇嗔。
“傻丫头,不是你的生日。”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宠溺。
“可是,能和默哥一起切蛋糕,一起过这个特别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日啊!”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逆流,冻结。冰冷像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四肢,逐渐收紧。
我透过门缝,看到的那一幕,像一把无形的刀,在我心里剜出无数血洞。
陈默背对着我,他身上那件我亲手挑选的衬衫,显得与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碍眼。他的手臂环过王梓薇的腰,而王梓薇,那个我一手提拔、视如亲妹的女孩,正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脸上带着酡红,笑靥如花。在她面前,一个只比我手中大一圈的“星辰之恋”榛果巧克力蛋糕,插着点燃的蜡烛,烛火摇曳,映出两人暧昧的轮廓。更讽刺的是,蛋糕的款式,和我手中提着的竟然一模一样!
我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手中的蛋糕盒和腕表礼袋应声滑落,砰然落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默!王梓薇!你们在做什么?!”
我的声音嘶哑,像濒死的乌鸦,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生生劈开了这片看似温馨的幻境。
陈默慌乱地推开王梓薇,桌上的蛋糕被他的动作一带,摇摇欲坠。王梓薇一惊,从桌上跳下,脸上酡红瞬间褪去,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我相遇时,那慌乱消弭无形,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婉婉,你听我解释...”陈默试图靠近我,他的双手在空中无措地挥舞,却被我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寒意逼退。他脚步踉跄,像被定在了原地,表情焦灼而又无助。
“解释什么?”我感到身体里某个坚硬的部分正在崩塌,但那崩溃又迅速地转化成了极致的冷静和清醒。我的声音反而更加沉稳,只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解释你们如何背着我转移公司资产?还是解释你们如何窃取我的设计?”
我的目光落在王梓薇的桌上。那里散落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赫然写着“青鸟计划”的字样。那是我的心血,是我数月来熬夜修改、付诸了所有情感的设计方案。为了孕育这个项目,我甚至忽略了身体的一些不适,因为它被我当作即将出生的孩子一样珍视。
我从包里,准确地说是从我一直没有离身的公文包里,抽出那份已然备好的“青鸟计划”的详细文件。它被我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文件因重力而摊开,清晰地展示着每一个精心绘制的草图、每一个创新的概念。陈默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看向那份文件,眼中闪过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而王梓薇,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却依然保持着那令人作呕的镇定。她甚至微微挑眉,整理着因为跳下桌子而微乱的衣襟,动作优雅得像个女主人。
“林总,”她开口,声音平稳,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您怀孕后对公司不闻不问,疏于管理,陈总需要一个能帮助他、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她用指尖轻轻拂过胸口,仿佛那里别着一枚看不见的勋章,“这个时代,光有才华是不够的,还要懂得抓住机遇,不是吗?”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泪水滚烫,灼烧着我的脸颊,也灼烧着我破碎的心。四年婚姻,从学生时代的情侣到相伴奋斗的夫妻,我为了这个男人退居幕后,将所有的信任和公司大权都交给他打理,将我的梦想与未来都与他紧密相连。可换来的,竟是这样的背叛、这样的讥讽。信任崩塌,理想破碎,亲情、爱情、友情,所有的美好都被撕裂得粉碎。
“很好。”我擦干眼泪,动作缓慢而坚定。每一个动作,都像在为自己穿上无懈可击的盔甲。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眼中再无一丝柔情,只剩下比西伯利亚寒风更冷的决绝。
“既然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你们的‘爱情故事’公之于众,那我就成全你们。”
在陈默惊恐欲绝的目光中,我将所有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上传到网络,并@了所有主流媒体、财经记者和行业大V。录音、文件、转账记录,甚至还有一些我从家中监控里截取到的,王梓薇频繁出入我家、两人亲密无间的画面……每一份证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这对狗男女,也砸向我曾经愚蠢盲目的爱情。
“林婉婉!你疯了?!”陈默像一头发狂的兽,试图扑过来抢夺我的平板。他的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青灰和悔恨。
但我早已不是那个柔弱可欺的林婉婉。我身形灵巧地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夺抢,手中平板稳稳当当,毫发无损。
“是,我是被你们逼疯的!”我拨通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宋律师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可怕,“宋律师,我是林婉婉。可以了,开始行动吧。”
挂断电话,我抬眸,目光掠过面前面如死灰的陈默,又落在眼中闪烁着惊恐与怨毒的王梓薇身上。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入他们的心脏:
“属于我的,你们一分也别想拿走。”
走出公司大门,夜风凛冽,裹挟着城市的喧嚣与凉意。我身上的羊绒大衣似乎也抵挡不住这份寒彻入骨。然而,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曾经笼罩在爱情幻象之下的迷雾,在那一刻被彻底撕开。我失去了爱情和友情,但得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浴火重生的自己。
手机适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看了一眼,一条来自远山集团总裁余清雅的短信,简洁而有力:
“林小姐,你的邮件我已收到,详情容后再叙。我欣赏你的勇气。”
这简短的文字,在无尽的黑暗中,为我划开了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