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橡木酒馆里永远弥漫着廉价麦酒、炖肉和汗液混合的酸腐气味。
烟雾从壁炉和男人们的烟斗里袅袅升起，模糊了油腻梁柱上悬挂的油灯光芒，也将角落里一桌冒险者之间凝滞沉重的气氛渲染得更加压抑。
恩佐坐在硬木长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蜜酒。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木杯的粗糙纹理，以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甜酒的黏腻。
这杯酒是盾卫里昂半小时前给他买的，那时他还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队伍休整，一次庆祝他们刚刚从幽暗森林里成功逃脱的小憩。
现在回想起来，那杯酒，和里昂搭在他肩上、称赞他最后一次治疗术放得及时的那只手掌一样，都透着一股虚伪的温热。
“所以”小队队长理查德开口了，他身体前倾，强壮的双臂搁在木桌上，肌肉虬结，几乎要将那件皮甲撑破。
他的声音如同磨石滚动，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认为，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恩佐”恩佐抬起头，理查德有着一头如同狮鬃般的金发和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下巴总是高高抬起，仿佛永远在睥睨一切，他的自满和自大如同他的铠甲一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改变？”
恩佐轻声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看向桌边的另外两人。
魔法师莉莎优雅地坐在理查德身侧，纤细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闪烁微光的魔法水晶。
她火红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貌昳丽，但此刻，她那姣好的唇形却撇着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的弧度。
感受到恩佐的目光，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视线。
而坐在恩佐对面的里昂，则回以一个无奈又温和的微笑，这位盾战士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银亮胸甲，棕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也永远挂着那副堪称“儒雅随和”的表情，他甚至对着恩佐微微耸了耸肩，仿佛在说“我也很无奈”。
但恩佐认得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神色。
那是一种冰冷的算计，一种隐藏在关切面具下的愉悦。
正是里昂，在过去无数次“私下交谈”中，一边安慰着因为队伍抱怨而沮丧的恩佐，一边又“不经意”地透露着理查德和莉莎对他的不满， 巧妙地强化着队伍需要更强辅助的念头。
理查德清了清嗓子，吸引了酒馆里不少好奇的目光。
这支“钢刃”小队在附近小有名气，队长的声音很容易成为焦点。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关注，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贝。
“是的，改变。”
理查德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一致认为，我们的小队需要追求更高的目标，挑战更强大的魔物，获取更丰厚的奖赏，而目前的阵容……存在明显的短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重重压在恩佐身上。
恩佐的心猛地一沉。
“短板？
理查德，你是在说我吗？”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
“我们刚刚才从那只沼泽巨鳄口中逃出来！
如果不是我的‘神圣护盾’和连续三次‘初级治疗术’，里昂根本不可能只受那点轻伤！
莉莎的魔力枯竭也是我用了‘精力复苏’才……哦，得了吧，恩佐！”
莉莎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清脆却寒冷。
“你那可怜的光晕，除了能让我们感觉稍微暖和点，还能做什么？
每次战斗，你都像个受惊的地精一样缩在后面，除了加加你那微不足道的buff和在我们流血之后手忙脚乱地擦屁股，你还会什么？
真正的魔法是毁灭性的力量！”
她指尖的水晶“啪”地爆出一小团火花，引得周围几张桌子的人低声惊呼。
“我是一名牧师！”
恩左试图据理力争，脸颊因激动和屈辱开始发烫。
“我的职责就是保障队伍的安全和持续作战能力！
在森林里，是谁驱散了那些毒瘴？
是谁在里昂被毒藤缠住时净化了毒素？
这些难道都没有价值吗？”
“价值？”
理查德嗤笑一声，粗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我们需要的是能正面击溃敌人的力量！
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被保护、只能在战后起点作用的……保姆！
你的圣光弹甚至打不穿一只哥布林的皮甲！
每次分配战利品，你却要拿走属于治疗者的那一份，这公平吗？”
“那是契约规定的份额！”
恩佐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那些生死与共的时刻，此刻在这些话语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可笑。
这时，里昂叹了口气，扮演起他那熟悉的和事佬角色。
“恩佐，我的朋友”他的声音充满了虚假的同情。
“我们都感激你过去的付出。
真的。
但是……唉，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危险。
我们接下来打算探索古代矮人遗迹，那里的危险远超幽暗森林。
我们需要的……或许是一位更全能的圣骑士，既能提供一定的治疗，又能挥舞战锤战斗。
而不是……”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己经赤裸得残忍。
而不是一个只会治疗和增益的纯辅助牧师。
恩佐的目光逐一扫过曾经的队友。
理查德的不耐烦，莉莎的鄙夷，里昂那藏在关切面具下的冷漠。
他突然全都明白了。
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审判，而判决书，早己写好。
酒馆里的其他人早己停止了交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知名小队驱逐废物队员”的戏码。
恩佐甚至能听到一些压低的笑声和议论。
“看啊，那就是‘钢刃’小队那个没用的牧师……早就该踢了，带个纯奶妈还不如多带个输出……听说他除了加血什么都不会……”这些话语如同细针，密密麻麻地刺进恩左的心里。
他所有的付出，所有在危急关头挽救队伍的瞬间，都被彻底否定。
他的价值，在这些人的眼里，只剩下“无用”二字。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滚烫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猛地站起来，身后的长凳与石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明白了”恩佐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碎裂的信任和彻底的心寒。
“你们忘记了在亡灵峡谷，是谁用‘退散亡灵’救了被幽灵包围的莉莎？
你们忘记了在碎石隘口，是谁的‘力量祝福’让理查德你最终劈开了那只岩石巨魔的头颅？
你们更忘记了，每一次你们伤痕累累地从战场上下来，是谁让你们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喝着酒，盘算着如何抛弃一个你们认为无用的同伴！”
他的质问在烟雾缭绕的酒馆里回荡，理查德的脸色变得铁青，莉莎的眼神闪过一丝波动但迅速被厌恶覆盖，里昂则惋惜地摇头，仿佛在感叹恩佐的“不识时务”。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恩佐”理查德冷硬地打断他，从腰间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钱袋，扔在桌上，钱袋发出几声可怜的叮当声。
“这是你最后的酬劳。
拿上它，离开吧。
‘钢刃’小队从此刻起，与你再无瓜葛。”
恩佐看着那袋钱币，那甚至不够买一瓶好一点的治疗药水，这是最后的侮辱。
他没有去拿那个钱袋，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每一个人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孔，尤其是他们此刻的表情，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说一句话，朝着酒馆门口走去。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他挺首了脊梁。
当他推开腐锈橡木酒馆那扇沉重的木门时，傍晚清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他身后传来的模糊笑声和重新响起的、热烈的谈论声——他们大概己经在规划没有他之后的光明未来了吧。
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虚伪。
恩佐站在暮色笼罩的街道上，身后是他被彻底否定的过去，而前方……是未知的、冰冷的未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有些陈旧的白锡圣徽——那是他信仰的象征，也是他所有力量的来源。
夜色渐浓，第一颗星星在天边微弱地闪烁。
他被抛弃了。
但他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
烟雾从壁炉和男人们的烟斗里袅袅升起，模糊了油腻梁柱上悬挂的油灯光芒，也将角落里一桌冒险者之间凝滞沉重的气氛渲染得更加压抑。
恩佐坐在硬木长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蜜酒。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木杯的粗糙纹理，以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甜酒的黏腻。
这杯酒是盾卫里昂半小时前给他买的，那时他还以为这是一次寻常的队伍休整，一次庆祝他们刚刚从幽暗森林里成功逃脱的小憩。
现在回想起来，那杯酒，和里昂搭在他肩上、称赞他最后一次治疗术放得及时的那只手掌一样，都透着一股虚伪的温热。
“所以”小队队长理查德开口了，他身体前倾，强壮的双臂搁在木桌上，肌肉虬结，几乎要将那件皮甲撑破。
他的声音如同磨石滚动，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认为，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恩佐”恩佐抬起头，理查德有着一头如同狮鬃般的金发和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下巴总是高高抬起，仿佛永远在睥睨一切，他的自满和自大如同他的铠甲一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改变？”
恩佐轻声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看向桌边的另外两人。
魔法师莉莎优雅地坐在理查德身侧，纤细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闪烁微光的魔法水晶。
她火红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貌昳丽，但此刻，她那姣好的唇形却撇着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的弧度。
感受到恩佐的目光，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玷污自己的视线。
而坐在恩佐对面的里昂，则回以一个无奈又温和的微笑，这位盾战士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银亮胸甲，棕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也永远挂着那副堪称“儒雅随和”的表情，他甚至对着恩佐微微耸了耸肩，仿佛在说“我也很无奈”。
但恩佐认得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神色。
那是一种冰冷的算计，一种隐藏在关切面具下的愉悦。
正是里昂，在过去无数次“私下交谈”中，一边安慰着因为队伍抱怨而沮丧的恩佐，一边又“不经意”地透露着理查德和莉莎对他的不满， 巧妙地强化着队伍需要更强辅助的念头。
理查德清了清嗓子，吸引了酒馆里不少好奇的目光。
这支“钢刃”小队在附近小有名气，队长的声音很容易成为焦点。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关注，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贝。
“是的，改变。”
理查德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一致认为，我们的小队需要追求更高的目标，挑战更强大的魔物，获取更丰厚的奖赏，而目前的阵容……存在明显的短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重重压在恩佐身上。
恩佐的心猛地一沉。
“短板？
理查德，你是在说我吗？”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
“我们刚刚才从那只沼泽巨鳄口中逃出来！
如果不是我的‘神圣护盾’和连续三次‘初级治疗术’，里昂根本不可能只受那点轻伤！
莉莎的魔力枯竭也是我用了‘精力复苏’才……哦，得了吧，恩佐！”
莉莎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清脆却寒冷。
“你那可怜的光晕，除了能让我们感觉稍微暖和点，还能做什么？
每次战斗，你都像个受惊的地精一样缩在后面，除了加加你那微不足道的buff和在我们流血之后手忙脚乱地擦屁股，你还会什么？
真正的魔法是毁灭性的力量！”
她指尖的水晶“啪”地爆出一小团火花，引得周围几张桌子的人低声惊呼。
“我是一名牧师！”
恩左试图据理力争，脸颊因激动和屈辱开始发烫。
“我的职责就是保障队伍的安全和持续作战能力！
在森林里，是谁驱散了那些毒瘴？
是谁在里昂被毒藤缠住时净化了毒素？
这些难道都没有价值吗？”
“价值？”
理查德嗤笑一声，粗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我们需要的是能正面击溃敌人的力量！
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被保护、只能在战后起点作用的……保姆！
你的圣光弹甚至打不穿一只哥布林的皮甲！
每次分配战利品，你却要拿走属于治疗者的那一份，这公平吗？”
“那是契约规定的份额！”
恩佐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那些生死与共的时刻，此刻在这些话语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可笑。
这时，里昂叹了口气，扮演起他那熟悉的和事佬角色。
“恩佐，我的朋友”他的声音充满了虚假的同情。
“我们都感激你过去的付出。
真的。
但是……唉，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危险。
我们接下来打算探索古代矮人遗迹，那里的危险远超幽暗森林。
我们需要的……或许是一位更全能的圣骑士，既能提供一定的治疗，又能挥舞战锤战斗。
而不是……”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己经赤裸得残忍。
而不是一个只会治疗和增益的纯辅助牧师。
恩佐的目光逐一扫过曾经的队友。
理查德的不耐烦，莉莎的鄙夷，里昂那藏在关切面具下的冷漠。
他突然全都明白了。
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审判，而判决书，早己写好。
酒馆里的其他人早己停止了交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知名小队驱逐废物队员”的戏码。
恩佐甚至能听到一些压低的笑声和议论。
“看啊，那就是‘钢刃’小队那个没用的牧师……早就该踢了，带个纯奶妈还不如多带个输出……听说他除了加血什么都不会……”这些话语如同细针，密密麻麻地刺进恩左的心里。
他所有的付出，所有在危急关头挽救队伍的瞬间，都被彻底否定。
他的价值，在这些人的眼里，只剩下“无用”二字。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滚烫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猛地站起来，身后的长凳与石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明白了”恩佐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碎裂的信任和彻底的心寒。
“你们忘记了在亡灵峡谷，是谁用‘退散亡灵’救了被幽灵包围的莉莎？
你们忘记了在碎石隘口，是谁的‘力量祝福’让理查德你最终劈开了那只岩石巨魔的头颅？
你们更忘记了，每一次你们伤痕累累地从战场上下来，是谁让你们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喝着酒，盘算着如何抛弃一个你们认为无用的同伴！”
他的质问在烟雾缭绕的酒馆里回荡，理查德的脸色变得铁青，莉莎的眼神闪过一丝波动但迅速被厌恶覆盖，里昂则惋惜地摇头，仿佛在感叹恩佐的“不识时务”。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恩佐”理查德冷硬地打断他，从腰间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钱袋，扔在桌上，钱袋发出几声可怜的叮当声。
“这是你最后的酬劳。
拿上它，离开吧。
‘钢刃’小队从此刻起，与你再无瓜葛。”
恩佐看着那袋钱币，那甚至不够买一瓶好一点的治疗药水，这是最后的侮辱。
他没有去拿那个钱袋，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每一个人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孔，尤其是他们此刻的表情，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说一句话，朝着酒馆门口走去。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他挺首了脊梁。
当他推开腐锈橡木酒馆那扇沉重的木门时，傍晚清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他身后传来的模糊笑声和重新响起的、热烈的谈论声——他们大概己经在规划没有他之后的光明未来了吧。
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虚伪。
恩佐站在暮色笼罩的街道上，身后是他被彻底否定的过去，而前方……是未知的、冰冷的未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有些陈旧的白锡圣徽——那是他信仰的象征，也是他所有力量的来源。
夜色渐浓，第一颗星星在天边微弱地闪烁。
他被抛弃了。
但他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