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我的心也跟着沉甸甸的。
看着他低头翻找记录的模样，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宋白婉？”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对，她两天后请了假，说有点私事。”
“私事......”我的喉咙干涩，勉强挤出几个字。“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感觉腿脚都有些发软。
两天后，她到底要做什么？是因为身体状况恶化，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重要计划？
我摇了摇头，不敢往深处想。
回到宿舍，我掏出手机，给李思洁发了条消息：
“她是不是要出去？你知道她要去哪儿吗？”
过了很久，屏幕上才弹出了一行字：
“我不能说，你别问了。”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我胸口一阵憋闷。
李思洁总是帮着她，哪怕话里透着隐隐的愧疚，也不肯对我多说一个字。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那里夹着我们曾经一起写下的旅行清单。
北戴河、黄山、厦门、云南大理......每一个地方旁边都写满了她的期待：
看北戴河的海风吹起裙摆，拍黄山的日出，踩厦门的沙滩......
可在“云南大理”后面，她写得最多。
“我最想去大理，那里的蓝天白云最适合拍一组写真。”
她当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我笑着点头说：“等期末考完，我们就去。”
可后来，这计划因为各种琐事搁浅了。
我把清单上的地方逐一划掉，从时间、体力、路途上推测她可能的选择。
但我还是不确定。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弹幕再次出现。
“更新：决定两天后去大理拍一组写真，那是我们曾经约定好的地方。
这一次，我想一个人去。”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字。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确认我最害怕的猜想。
她真的要去大理，真的想一个人完成我们曾经约定的事情。
我订下了去云南的车票。
既然她选择沉默，我也不想轻易打破她的计划。
她说要一个人完成，那我就默默跟在她身后。
至少，在她最想守住的尊严之外，我也能守住她。


刚想让脑子冷静一点，手机屏幕亮了。
微信上是李思洁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赫然跳进视线——
宋白婉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两人靠得很近，笑容自然，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我浑身一震，屏住呼吸再看了一眼，确认照片上的确是她。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是宋白婉的短信。
“你看到李思洁发给你的照片了吧。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几个字砸下来，硬生生堵住了我的喉咙。从
她的语气冷漠到让我觉得，发这条短信的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紧握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我的手指上，微微发颤。
我逃出了宿舍，跑到学校外的小酒吧，点了几瓶啤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猛灌。
嘴里满是苦涩，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
脑海里全是她——
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一幕幕像失控的电影画面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她站在自习室的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安静又明亮。
那天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裙，低头翻书的样子让我的心跳得不像话。
还记得第一次牵她的手，是在江边散步的时候。
她假装害羞，但掌心却主动贴紧我的，直到手心都微微冒汗。
那天晚上，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她靠在我肩上，说了一句：“有你在，真好。”
这些画面原本是甜的，可现在却变成了疼。
她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这些全是我的自以为？
我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想让脑子停下来，却突然注意到头顶又出现了弹幕。
“找了表弟扮演了出轨对象，也给他发了分手短信，下一步大家有什么建议？”
我的手一顿，酒瓶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段话，和刚才发生的事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宋白婉真的是弹幕里的“楼主”，
她做这一切，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的心一瞬间从谷底跃起，又迅速坠落——不得已的理由？会是什么？
弹幕里的“绝症”两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我头皮发麻，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弹幕继续更新。
“给他拍一个VLOG吧，把所有想说的话录下来。这样也许会让他理解你。”
“谢谢，这个建议不错。”楼主回复。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弹幕里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另一个维度里宋白婉的声音在和我对话。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回到宿舍后，我看到了眼前的最后一条弹幕。
“我打算去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拍这条VLOG”。


我的女友最近总是满脸泪痕，躲着我走，和她的闺蜜似乎密谋着什么。
我猜了很久，只能猜出她是想和我分手，或者向我求婚。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看到了浮在我头顶的弹幕，
上面说，我的女友得了重病，打算给我录制一些视频当做她的死前走马灯。
还打算用她出轨了的名义和我分手，让我早日不再难过。
这怎么行？哪怕是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也要待在她身边。
......
“我对不起他......”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
李思洁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
“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他能理解的。”
刚从宿舍出来，一转头，
我看到了女友宋白婉正蜷缩在她的闺蜜李思洁的怀里抽泣。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对不起谁？做了什么准备？她从不轻易掉眼泪，更别提如此失控。
我想上前，却没迈出一步。
脚下的落叶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赶紧屏住呼吸，躲在树影里。
就在这时，一段文字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求助：我得了绝症，不想让男朋友难过，请问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我瞪大眼，周围的景物仿佛被抽空，只剩下那些字悬浮在眼前。
我下意识揉了揉眼，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文字依旧清晰，像刻在空气中。
接着，更多文字陆续出现：
——“告诉他你出轨了，让他彻底死心。
等他情绪稳定，再把录好的视频发给他，让他明白你的用心。”
——“楼主真不容易，祝好运。”
—— 楼主回复：“谢谢大家，我会试试。”
我的手指僵硬，呼吸也停滞了几秒。
这是什么？一瞬间，弹幕里的“楼主”和眼前的宋白婉重叠在了一起。
宋白婉真的得了绝症？真的在筹划这种荒唐又绝望的事？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我想多了。
她的身体健康得很，昨天还在图书馆帮我整理复习资料；
她是那么爱我，怎么会想着用“出轨”这种事伤害我？
可是最近他的行为却让我生疑：
她总是避开我的目光，笑容也淡得像一层雾。
手机从不离身，连简单的问候也常常匆匆带过。
我攥紧拳头，试图压下心里的混乱，但弹幕的内容却如同顽固的灰尘，越擦越显眼。
这时，李思洁搀扶着宋白婉站起来。她的脸埋在李思洁的肩膀上，看不清表情。
我不敢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第二天，我假装无事发生，约她一起吃饭。
宋白婉坐在我对面，低着头，手指绕着手机壳边缘转圈。
她的神情游离，像是早已把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你最近还好吗？”我故作随意地问。
“挺好的。”她抬眼扫了我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拨弄手机。
晚饭吃得沉闷，我没有问更多。
可当夜深人静，我盯着天花板时，那些弹幕的文字一次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越想，心里的不安越是翻涌不止。
如果弹幕里说的是真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选这样极端的方式？这些问题像缠绕的线，越挣扎，越紧。
我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面对真相。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我远远地看见了宋白婉的身影。
她身旁站着李思洁，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宋白婉拍摄。
她低着头，手紧紧抓着帽檐，像是对着镜头在说些什么。
我的心跳加快，不自觉地藏到了一棵树后。
熟悉的场景让我忍不住回忆起我们第一次相识的画面。
那时的她，头发披散，发尾有些凌乱，
但她像是不在意，一边低头整理书包，一边回头冲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就是那样随意的一幕，让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问了一句：“你的头发颜色真好看，是染的吗？”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笑着说：“天然的。”
然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
那一刻，我觉得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可现在，她站在那里，身形消瘦得像是一根细细的竹子。
李思洁的镜头从她的脸移到她的头顶，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摘下了帽子。
我的眼睛瞬间瞪大，整个人僵住了。
帽子下是一片光滑的头皮，原本浓密柔软的头发，已经完全消失。
“你看到了吧？”宋白婉的声音低沉，却依旧清晰。
我听到她对着镜头笑了笑，但那笑容里的苦涩浓得让我鼻子一阵酸涩。
“我当时在想，要是你知道我头发全没了，会不会觉得我丑。”
她抬起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顶，“后来我想通了，反正你看到这条视频也要很久之后啦。”
李思洁没说话，镜头默默地对着她，像是给她留足了时间。
宋白婉的声音继续响起：“化疗真的很难熬，但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带假发的日子里，每次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都觉得陌生。
可我知道，我不可以让你看到这副样子......”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拥在怀里，
告诉她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她。
我刚迈出一步，弹幕却突然出现了。
“拍了视频，但是感觉现在这样很丑，
我虽然想留下一些去世前的东西，但我不想让男朋友看到我难看的一面，
现在这样不好，大家有别的建议吗？”
那些字迹将我的脚步牢牢地锁住。
我看着宋白婉，心里的酸楚翻江倒海。
她是真的不想让我看到她这副样子。
她在用尽全力守护自己的骄傲，用尽全力让一切看起来平静。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狼狈留在我心里，就算这种方式让她更加痛苦。
我的脚步停下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出现，不能打破她最后的一点尊严。
宋白婉戴上帽子，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李思洁点了点头。
录像结束了，她又恢复了那副冷静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坦白从未发生过。
她和李思洁一起离开了长椅，背影单薄得让我几乎不敢直视。
我不能打扰她。
既然她不想让我看到这副样子，那我只能选择默默守护，用我的方式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