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那些代表着我心意的花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小心脚下。”
姜姮玉没让下人跟着，她亲自扶着我往上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漠栎来了！”
姜姮玉的身子一僵，而后拧眉怒声道，“他来做什么？难道不知这东台阁是本宫为阿樾一人所建吗？”
侍卫为难的眼神在我们二人之间转动。
姜姮玉叹了口气，缓和语气对我说：“算了，阿樾你先上去等我，我去把他赶走。”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松开我随着侍卫往下走去。
我被她急着去见漠栎的力道甩到栏杆上，滚落下四个台阶。
手肘和脚踝处传来痛意，刺激着我的眼泪不断往外溢。
我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襟，指尖不住的发颤。
恍然大悟我从前为何没有怀疑她和漠栎。
她总是止不住的嫌弃漠栎只是一介被当做礼物送来的俊美男子，定会将她母皇的后宫扰的不得安生。
她怎会喜欢他？
不曾想都是演给我看的。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缓缓站起来拖着红肿的脚踝往上走。
我们来时姜姮玉已吩咐上边不许留人。
所以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铲花的工具。
每铲掉一株，我的心就如同被割一角。
“呦，哥哥这是做什么呢？”
再抬眸，只见漠栎信步朝我走来。
他的面色红润，脖颈处的衣领微松，刚巧露出那些暧昧的红痕。
难怪姜姮玉去了许久都没有来找我...
我身子一僵，收回视线继续铲花。
漠栎走近我，猛地拽住我的手腕。
“别装了，我知道那日你是醒着的。”
“阿玉根本不爱你。”
“所以，别再幻想她来日继位会封你为帝后了。”
许是知道我命不久矣，他更加放肆的说：“对了，你应当很疑惑为何每层的窗户旁都放有一张床吧。”
“呵呵，那是因为我想和她在不同的星光幻景中行欢好之事，别有一番滋味啊。”
“换句话说，这东台阁...是她为我建的。”
“你只是用来遮掩我们感情的幌子。”
我努力按压下心头涌起的恶心。
轻启没有血色的唇，语气平静。
“如
是对我的解脱。
因着我的心头血被引出后要迅速入药给漠栎，他在宫中不便，所以每次剜心时都会去到京郊的一处别院。
一路上，我没有递给姜姮玉一个眼神。
她以为我在害怕，紧紧握着我的手给我安慰。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忽然一阵剧烈抖动，转而翻倒在地。
一块木板压在我的心口，我咳出些血，染红了白色的斗篷。
姜姮玉立即扶起我往最近的医馆走去。
可她被赶来的法师拦下。
“公主，不能误了时辰！”
姜姮玉纠结片刻，最终还是转了步子。
“阿樾，你忍一下。”
又是这个忍字。
上天或许也为我感到不值，在抵达别院时竟飘起了雪。
姜姮玉将我小心放倒在床上，为我拂去眉头落雪。
“阿樾，我在外面等你。”
“这次后，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在她走后，漠栎身着黑衣走了进来。
他握着一把弯刀，不等我作何反应，直直将刀尖刺进我的心口。
“没想到吧，这次是我来取你的心头血。”
“谁让他们那么废物，居然真让你挺过九次。”
“其实我根本就没得什么病，那都是我骗阿玉的。”
“自始至终，我只想你死。”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心脏被剥离的痛远不及发现姜姮玉利用我时痛。
我的唇角掀起一抹解脱的笑。
姜姮玉，再见。
若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彻底失去意识时，耳边传来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的声音。

你所愿，我不爱她了。”
“是么，我不信。”
漠栎勾唇，攥着我的手狠狠打向他的脸。
“我帮帮你，彻底除去你心里那卑贱的想法。”
他推开我，捂着脸跌倒在花田里。
“阿樾！”
赶来的姜姮玉看到这一幕担忧的大喊。
漠栎流下两行清泪，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流露出委屈的意味。
“公主，我不过是好奇你的驸马为何要铲花，他怎的...”
“嘶，我的脚好痛。”
姜姮玉心疼的望向他。
想将他扶起，又碍着我在的缘故不得已忍耐。
她咬着牙同我说：“即便你再讨厌他，他也是母皇的人，你如此行为，会让我很为难。”
我张了张口，“是他自己...”
“罢了，我替你去向母皇赔罪。”
她打断我想要解释的话，为自己找了合适的借口。
接着搀扶起漠栎往下走去。
漠栎得意的冲我挑眉。
我看了眼被姜姮玉踩折的几支杜鹃，笑了。
因为不在意我，所以也不在意我为什么铲花。
也看不到我流血的脚踝。
而那句夹杂着浓浓担忧喊出的名字。
不是阿樾。
是阿栎。
恐怕她与我耳鬓厮磨时呢喃的，也是阿栎。
待我铲完所有的花，准备离开时发现姜姮玉没有留马车给我。
我只能自己走回去。
夜深风露重，我刚进寝殿便浑身发烫的瘫倒在地。
而那只摔伤的脚也是鲜血淋漓。
去请御医的下人好一会儿才沮丧的回来。
“驸马，我请不到御医。”
“听闻那西域来的漠妃扭伤了脚，满宫的御医都被长公主殿下传去他寝宫照看了。”
“殿下说他毕竟因您而伤，所以...所以让您先忍忍。”
寝殿里安静一瞬，转而传来我凄凉的苦笑声。
“没事，去街上药堂买些药吧。”
下人走后，我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缓了好久才强撑着身子走至柜子边拿出一个长锦盒。
里面用帕子包着一支玉笛。
这是姜姮玉表明她会同我长相守的信物。
我曾视如拱璧。
但现在记起她当时所说，却觉无比讽刺。
我握着它，颤着手送到火烛上方。
直至烧到脆裂，我从中间
折断。
那两端发黑的部分，像极了我和姜姮玉之间的孽缘。
至于其他东西，我都给了在我房中伺候的下人们。
翌日姜姮玉回来时发现我房中变得空荡荡的，一时惊奇。
“阿樾，你连我送你的玉佩都赏人了！”
“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有些受伤的走到我的床边坐下。
我放下药碗，“你想多了。”
“那为何你同我说话的语气冷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
“阿樾，我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恍惚一瞬，而后自嘲的弯了弯唇。
将手收回。
“承诺太重，还是算了。”
“若你有心，今晚陪我再去看场皮影戏吧。”
成婚当晚，她提及她儿时看过的皮影戏。
我说我没有看过。
她便带着我溜出公主府去看。
也是这样冷的天。
她不断为我暖着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笑。
笑里全是爱意。
我记了许久。
人间有个词叫有始有终。
如今再看一场，就当做是跟从前的我们道个别吧。
姜姮玉点头答应。
待到日落，她牵着我的手往出走。
就在扶我上了马车后，贴身服侍她的下人跑了过来。
“公主，陛下传您进宫，恐是有要事。”
姜姮玉一顿，抬眸看向我。
我释然弯唇，“没关系，我去那边等你。”
“好。”
她转身离开的动作太快。
以至于没注意到我落在那下人腰间玉牌的眼神。
那玉牌是漠栎的。
而且，陛下染病多日，至今还在昏迷。
真正传她去的，是漠栎。
抹去眼尾的湿润，我吩咐车夫出发。
只是当年那皮影戏摊不见了。
物是人非啊...
落寞的往马车处走时，我听到有人说前面的酒楼外有皮影戏可以看。
不知是哪位女富商花重金请了京中早已不再唱皮影戏的老师傅出山。
为将她和她丈夫的爱情故事传颂下去。
我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那女富商和她丈夫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可是身段像极了姜姮玉和漠栎。
再靠近些。
只见那影布后舞动的影人正是他们。
我的眼神逐渐空洞，呼吸也沉
她将锦盒打开送到我面前。
可...
锦盒里放着的是张栩栩如生的小像。
纠缠拥吻的人，是她和漠栎。
只怕珍珠早已被她送了漠栎。
这小像，是他的回礼。
我自嘲的勾起嘴角。
姜姮玉立马将锦盒扔到地上。
“这是哪个混账放着来陷害我？！”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紧紧将我搂进怀里。
“阿樾，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我发誓，我只爱你一人。”
她的力气有些大，压到我的伤处，我猛地咳嗽起来。
见状，她为我抚着背部，递给我一杯温水。
抿了一小口后，我再次躺下。
“你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她不舍的握着我的手，“阿樾，这真的是误会。”
“嗯。”
“我信你。”
说完，姜姮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她也是明白的吧。
愧对我对她的信任。
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出走。
我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
余光看到她走到那锦盒旁的时候定了下。
又回眸见我翻身背对着，她才弯腰捡起那落在地上的小像。
而后小心翼翼放入衣襟里。
我内心一片酸涩。
算了...
我用食指按压伤处，沾了血在手心写了一个亡字。
如今我失了九尾，法力全无，俨如废人。
这座像囚笼一般的公主府，我出不去。
可，还有一条路可走。
死亡。
献出第十次心头血那日，便是我还尽她救命之恩。
与她生死永别，再不相见之日。
因着我太过虚弱，生生在床上躺了四日。
这期间姜姮玉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我。
可我却总能在她眼中读出思念二字。
思念在宫中的漠栎。
第五日，她轻声提议。
“阿樾，我带你去东台阁吧。”
“那上面的花被花匠侍弄的很好，即便是冬日也开的艳。”
我应了。
东台阁是她命人为我建造的。
一共六层，每一层都放着她为我从各处寻来的珍宝。
而那顶上种的更是我喜爱的杜鹃花。
原因无她。
我从话本上看到过，杜鹃的花意是...
我永远属于你。
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可现在，我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