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
可是不劳累我就没钱，没钱就不能治病。
我当时就决定放弃治疗。
却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份意外之财。
想了想，我跟肖姐说我可以拿出六万买墓地，因为我知道万一我死了，我妈一定会将我的骨灰扬得一干二净。
剩下那六万，我要全部花掉。
我必须保证在自己死的时候，一分钱也不给他们留下。
肖姐有些着急，“顾楚淮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真有病了，就拿这十二万去治病啊，买什么墓地呢？”
“十二万花完了呢？我赚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速度，最后不还是要死？”
我搓着洗到变形的T恤，“肖姐，你要是真想让我好，就听我的吧。”
肖姐速度很快，第二天傍晚就帮我联系了一个卖墓地的朋友。
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顺手发了个朋友圈。
“省吃俭用，终于攒下一套房。”
半个小时后，我妈突然打来电话。
“楚淮，今晚家里不出摊，妈妈请你去吃火锅。”
我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图，干脆答应下来。
而后提前下班去买了身新衣服，做了头发，还买了双新鞋。
我慢悠悠到了火锅店，走近座位时，听到那边传来顾楚淮的声音。
“我就知道他留了小金库，不然哪儿来的钱买房子？”
我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沐川你别急，妈妈一定让楚淮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这时我爸问我妈，要点菌汤锅底还是海鲜锅底，我妈横了他一句，“问什么废话，沐川爱吃海鲜，当然是海鲜锅底！”
明明她今天打电话说的是请我吃火锅。
也明知道我吃海鲜会过敏。
他们以为我买了房子，想让我加上我哥的名字，却不肯让我痛痛快快吃上一顿。
我沉了一口气走过去。
顾沐川抬头，惊讶地看着我一身行头，指尖朝着我，“顾楚淮，你哪儿来的钱！”
我往座位上一坐，“我自己赚的啊！”
我妈脸色不好，“楚淮，你怎么可以自己攒私房钱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赚的钱都得拿给你哥治病。”
我反唇相讥，“你也说了是给他治病，那他为什么拿我的钱买那些衣服和手机电脑呢？”
我看着他
顿饱饭，衣服鞋子都捡哥哥不要的破烂穿。
因为感恩，我白天去上课晚上还要帮爸妈摆摊，赚的钱全给哥哥买了营养品。
但我从没抱怨过。
我一直想着，等上完大学自己能赚钱了，日子就好过了。
可我妈却在高考前强制我退了学。
她说家里要给哥哥看病，剩下的钱只能供哥哥一个人读大学。
那天在小吃摊上，我头一次爆发了，我哭着跟我妈争辩，“妈，我和哥哥差四岁，我上大一他就已经大学毕业了，等哥有了工作，你们三个都赚钱，还差我那点学费吗？”
我妈吃惊地看着我，“顾楚淮你想什么呢？你哥上大学是感受人生去了，他身体不好，家里再怎么穷也不可能让他出去工作啊！”
我终于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
为了能上学，我做了退让，我说我不要生活费，我可以自己去打工赚钱。
可我妈还是不同意，“上学的事你就别想了，我和你爸年纪大摆摊摆不动了，从今天开始你就顶上。”
我不想一辈子站在满是泔水的巷子口烤冷面炸臭豆腐，于是给我妈跪下了。
夜市里人来人往，我妈怕我影响生意，最后总算发了慈悲。
我答应辍学，她答应我可以找别的活儿干。
后来，我在一家装修公司安顿下来，每个月工资准时上交，让我妈拿去给我哥买药打针。
可是从今天起，我打算摆烂了。
因为我刚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我得了末期肾病，俗称尿毒症。
我没钱换肾没钱透析。
所以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了。
我把体检单塞进口袋里，来到夜市。
远远的就见到我妈扎着油腻的围裙招呼客人。
我爸一边往锅里扔臭豆腐，一边问我妈。
“楚淮今天怎么回事？都这时候了还不来帮忙？”
我妈把凌乱的刘海塞到耳后去，一边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没好气地回道。
“谁知道死哪儿去了，最近越来越懒了！他哥三天前换下来的外套他都没给洗！”
说着掏出电话想给我打，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我。
我妈愤恨地把手机放回去，“顾楚淮你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干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替我哥答，“对，我家还烤冷面。”
顾沐川气得脸色发青，“顾楚淮，你今天很闲是不是？”
我没搭话，伸手摸了摸他的新衬衫，顿时，上面出现一个油油的手印。
我哥惊叫起来，“顾楚淮，我的衬衫！你干什么？赶紧拿开你的脏手！”
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求他原谅。
“哥，对不起啊，我就是看你这衬衫太好看了，怎么办，你衬衫脏了，是不是比不过泽宇哥了？”
他身边拿红酒的男生就是宋泽宇，只见他疑惑地看着我哥，“沐川，你弟弟什么意思？”
我忐忑地说，“泽宇哥，我哥说今天是你生日，你俩都喜欢林语夏，所以他必须打扮得帅气点把你比下去，现在惨了，我哥衣服脏了，他肯定比不过你了……”
顾沐川的那群朋友一阵起哄。
宋泽宇气得脸色发白，“顾沐川你可真够恶心的，刚才还鼓励我唱歌时候跟林语夏表白，没想到你暗地里却在跟我较劲儿！亏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
林语夏也在人群里，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我哥满脸窘迫，“泽宇你听我解释……”
我连忙冲上去，抓住宋泽宇的胳膊。
“泽宇哥，我求求你，你就把林语夏让给我哥吧！我哥有很严重的血液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就成全他吧！”
瞬间，周围一阵寂静。
那些人面面相觑。
我哥从未跟朋友说过他的病情，他一直在骗大家，说他只是有点贫血。
因为他怕林语夏知道他有病就直接将他淘汰了。
顾沐川慌张地看着林语夏，“语夏，我不是故意隐瞒我的病情，我只是，只是怕失去你……”
这可就算是告白了。
林语夏有些懵，看样子她对顾沐川可没什么意思。
良久，她温柔地开口，“怎么会呢顾楚淮，我们是好朋友，怎么会因为你生病就不理你呢？”
好朋友？
宋宇泽幸灾乐祸地笑了。
顾沐川眉头紧皱，觉得毫无颜面，干脆转身走了。
有人追了上去，我趁乱将热干面打包，直接溜回家去睡大觉。
半夜的时候，我爸妈带着顾沐川一起回来了。
客厅的灯一开，刺得我眯起眼睛。

我瞥了我妈一眼，直接往前走。
跟我家隔了两个的摊位，是卖热干面的，我每天都闻着味道咽口水，却一次都没舍得买过。
我妈大声喊着我的名字，“顾楚淮！你瞎了吗，自己家的摊子都找不着了？”
我顿住脚步，“我还没吃晚饭，我要去吃热干面。”
我妈的瞳孔地震般瞬间放大，她将抹布丢在桌上，直接将我拉了回去。
而后从我爸那里端出个碗来往我面前一放。
“钱多烧得你！家里有饭你不吃，非得花钱吃你就好受了？有那闲钱给你哥多买点蛋白粉比什么都强！”
我低下头。
桌上放着半碗方便面汤，碗边粘着一点蛋清碎屑，里面是几根泡得发胀的面条，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我拿起碗直接倒进泔水桶里，“这又是顾沐川吃剩的吧？我不吃，你还是拿去喂猪吧！”
多少年了，我家一直这样。
小时候，顾沐川要吃泡面，我妈说不健康不许吃，他便又哭又闹。
后来我妈想了个办法，再煮泡面的时候，就加上鸡蛋牛肉和青菜。
我眼巴巴看着，跟我妈说我也想吃。
我妈告诉我，“你哥需要营养，一会儿让你哥先吃，吃剩了就都归你。”
那天，我妈把煮好的面端给我哥。
我哥吃了一口说真香，紧接着喂给我妈一口面，我妈又喂给我哥一片牛肉。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我就站在旁边吸溜着口水等。
结果他们把面蛋和牛肉都吃了，留下一碗泡面汤，里面躺着蔫蔫巴巴的青菜。
我委屈得想哭，我妈说，“顾楚淮你懂什么，我们留给你的这都是精华！”
我把碗推到一边，“妈妈，我不想吃精华，我想吃面条和牛肉。”
我妈骂我，“真是不知好歹，不喝汤是吧，那就没得吃了！”
她转身就把面汤倒进了下水道。
可既然都是精华，她怎么不喝呢？干吗倒了呢？
……
我妈被我问愣了，因为自打第一次我不喝面汤被我妈倒掉后，往后我再也没拒绝过。
每次我都会乖乖喝掉，否则就没得吃。
我妈盯着我骂，“顾楚淮，你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抽什么风。
死到临头的风。
我
手边的新款手机，“这又是新买的，不便宜吧？”
我爸黑着脸，“楚淮，你哥买手机是用我们赚的钱。”
我点点头，“好啊，那以后你们的钱给他治病，我的钱我要自己花。”
顾沐川啪地一拍桌子，“顾楚淮你拽什么，买了房就了不起了是吧？”
说着，他不满地看着我妈，“都怪你，如果我大学毕业就让我去工作，我现在也可以攒钱买房了！”
我妈轻轻拍着顾沐川的后背，劝他别跟我生气，一转头，音调便拔高了。
“顾楚淮，要不是你哥哥生病，你哪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你要懂得感恩，你必须把你哥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去！”
我意味深长地笑着。
“行啊，加，都加上去，把你们全家的名字都加上去，满意了吧！”
我妈脸色半点都没缓和，“顾楚淮你阴阳怪气地想干什么？”
我喝了口热水，“我想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顾沐川又不是我亲哥，凭什么我的房子要加他的名字？”
我妈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冷笑，“妈，当初医生说脐带血可以治我哥的病，但是你还是迟迟不愿意要二胎，因为你心里明白我的脐带血有很大概率跟顾沐川配不上。
顾沐川根本就不是你和我爸生的，这么多年来，你不仅让我养着他，连我买个房子都要加上他的名字，你们母子俩，哪儿来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