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咬一口不亏
刹那间，七把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抵住她的后背，那金属的寒意，顺着破洞的外套，一点点渗进皮肤。
这是流浪者联盟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外来者，都得先过审讯这一关。
铁门边的探照灯“啪”地亮起，刺眼的光芒让她下意识眯起眼。
主位上，沈烬裹着深灰军大衣，膝头稳稳平放着那把昨夜曾对准她眉心的枪。
他身后站着个扎高马尾的女战士，枪托抵在掌心，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后来陆昭知道，她叫韩雪，是营地里出了名的“护犊子”。
“姓名。”
沈烬的声音，就像生锈许久的齿轮，干涩又沙哑。
陆昭微微歪着肩，慵懒地靠在铁栏上，靴尖有意无意地晃着，铁栏被撞得叮当响。
“陆昭。
三年前被军部丢进共生实验舱的那批人，活下来的，就剩我一个了。”
韩雪一听，眉头一皱，手上的枪往前顶了半寸，厉声道：“说重点！”
“重点？”
陆昭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目光如钉，首首地落在沈烬手臂上的牙印处，“你们队长的血，能镇住我体内的菌子。
我跟过来，就图这一口血。”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个络腮胡大汉忍不住吼了声“怪物”，这时，老赵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老技师正蹲在角落专心修弩箭，听到动静，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那目光，就像在看台需要调试的机器。
沈烬的拇指下意识摩挲着枪柄，指腹轻轻擦过那道牙印的位置。
昨夜在巷子里，当这个半丧尸模样的陆昭说“你看我的眼神不像看怪物”时，他确实想起了些不该想起的事。
三年前军部屠城那晚，他抱着最后一个幸存者，拼了命冲出火墙，那孩子也是这般，用带血的手死死拽住他衣角，哭着说“叔叔别走”。
“证明你有用。”
沈烬突然冷不丁开口。
韩雪一听，急了，脱口而出：“指挥官！
她——广场靶场，晨训时间。”
沈烬猛地起身，军大衣带起一阵风，扫过陆昭的发梢，“能活着从老赵手里过三关，你就留下。”
训练场的沙地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陆昭盯着老赵递过来的轻型步枪，枪管被磨得发亮，一看就是老人的心爱宝贝。
她故意装作没接住，枪托“咚”地砸到脚背上，弯腰时，眼角余光瞥见韩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她心里暗喜，敌意越明显，破绽就越清楚。
“握枪要稳。”
老赵伸出手，覆在她手上纠正姿势，指节上满是常年修理机械留下的老茧，“呼吸——砰！”
子弹擦着靶心，飞进了一旁的沙堆。
陆昭吐了吐舌头，故作俏皮：“手滑啦。”
韩雪见状，突然从背后扔来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步枪，枪托“咔”地磕在她后颈。
“用这个。”
那金属的凉意，顺着脊椎一路往上爬。
陆昭接住枪的瞬间，手指就摸到了膛线。
这把老枪，至少卡过三次壳，准星也偏移了两度。
她转身时，余光扫到韩雪腰间的匕首，刀鞘磨得发亮，看来主人总在焦虑的时候摸它。
“三发。”
沈烬的声音，从瞭望塔清晰传来。
陆昭深吸一口气，第一枪，她微微压下准星半寸；第二枪，顺着枪管震颤的方向，轻轻微调手腕；第三枪扣动扳机时，风正好从西北方吹来，吹起她一缕碎发。
只见三发子弹，紧紧叠着钻进靶心红点，在晨光里撞出一串耀眼的火星。
靶场瞬间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沙粒落地的细微声响。
韩雪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急忙弯腰去捡，耳尖都涨得通红。
老赵摸着胡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拿起扳手轻轻敲了敲步枪：“好小子，还藏拙呢？”
陆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把老枪用力抛回韩雪怀里，枪托撞得对方后退半步。
“收着，下次砸人记得擦干净。”
夜幕悄然降临，陆昭蜷缩在营房的草垫上，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留下一道道青白的印子。
共生菌在血管里疯狂翻涌，那种感觉，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痛得她冷汗首冒。
她能清晰地闻到隔壁帐篷飘来的烤肉香，那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挠着她的嗅觉神经；也能听见巡逻兵皮靴踩过碎石的“咯吱”声。
那些鲜活的、跳动的生命气息，此刻在她鼻腔里，比丧尸的腐臭更具诱惑，她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几声低低的嘶吼。
“冷静。”
她咬着嘴唇，喃喃自语，血腥味混合着愈发浓烈的饥饿感，让她快要失去理智，“咬沈烬，只能咬他。”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陆昭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泛起诡异的蓝红光芒。
是沈烬！
他站在月光下，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枪。
“你怎么——疼。”
沈烬打断她，抬手用力按了按心口，眉头紧皱，“像有人攥着我心脏，使劲往下拽。”
他推门进来，带起一阵风，草垫上的破毯子被吹得翻卷起来，“是你的情绪吧？
共生链接。”
陆昭喉咙里发出更加低哑的嘶吼，她死死盯着沈烬，能看见他颈侧动脉剧烈跳动，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过去，撞翻了一旁的木凳，指甲在墙上抓出五道深深的痕迹。
沈烬没有躲，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缓慢而清晰地卷起左袖。
那道牙印还泛着红，周围皮肤有些许溃烂，显然是昨夜她咬得太狠。
“咬。”
他的声音，像一块烧红的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但只能咬我。”
刹那间，那股腐烂的甜腥味仿佛变得遥远。
陆昭的獠牙轻轻抵在他的皮肤上，缓缓游移，最终只是轻轻舔过那道伤疤。
她尝到自己的唾液混着他的血，带着一股铁锈味的甜。
“今晚算你赢。”
她吃力地退开两步，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再敢这么送上门——我认。”
沈烬蹲下来，轻轻把军大衣披在她肩上。
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枪油和硝烟的味道，“明天跟我去防线巡查。”
晨光慢悠悠地漫进帐篷，韩雪抱着步枪，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冷冷道：“她没跑？”
“她救过我们的人。”
沈烬从她身边走过，军大衣下摆扫过她的枪管，“去把老赵的新弩箭领来，今天教她用重火力。”
陆昭坐在草垫上系鞋带，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勾了勾。
她望向帐篷外的训练场，晨光里，靶心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那里，该是她下一个舞台。
“指挥官。”
她快步追上沈烬，在他耳边轻声说，“下次送上门前，记得把血存够。”
沈烬脚步猛地顿住，手不自觉按在腰间枪柄上。
这次，他握得更紧了些。
不是防她，而是怕她再露出昨夜那种，仿佛要把自己揉碎在风里的绝望眼神。
训练场的沙地上，老赵正往新靶心贴红纸。
陆昭望着那片被阳光晒暖的空地，舌尖轻轻顶了顶后槽牙。
是时候，让他们看看，她这口“闲饭”，到底有多金贵。
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挑战和故事在等着她呢？
她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也暗暗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