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起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痉挛。
林萧蜷缩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视线被汗水、灰尘和撞击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成一片扭曲的血色光斑。
楼梯间里弥漫着灰尘、霉菌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铁锈油漆味,混合着他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气。
砰!
砰!
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死亡的鼓点,持续不断地从头顶那扇沉重的防火门上传来。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门框边缘簌簌落下细碎的灰尘和水泥碎屑。
门板上,一个向外凸起的、不规则的巨大鼓包清晰可见,金属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变形。
那绝不是人的拳头能造成的!
是那个怪物!
那个脖子翻转、皮肤龟裂的“畸变体”!
它还没放弃!
“嗬…呃…”林萧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又重重摔了回去。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楼梯间向下延伸,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向上?
那扇门后面就是索命的厉鬼!
体力在迅速流失,后背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温热的液体,他能感觉到血液浸透衣物的粘腻感。
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为失血和剧痛而阵阵发冷时,视网膜上那幽蓝色的界面,如同永不疲倦的幽灵,再次顽固地浮现出来。
冰冷的光线在血月的微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警告:载体生命体征下降(失血,软组织撕裂伤)环境威胁:畸变体(初生期)持续存在,物理破坏防护中…认知污染环境浓度:高(持续侵蚀载体精神稳定性)建议:立即寻找安全环境进行基础处理,避免感染及认知污染深度加深。
“安全环境…哈…”林萧扯动嘴角,想笑,却只发出嘶哑的抽气声。
这鬼地方,哪里安全?
安全个屁!
这破系统除了提供“诊断”和一堆没用的警告,还能干什么?
物理清除畸变核心?
他现在连根棍子都捡不起来!
砰!!!
又是一次极其猛烈的撞击!
整个楼梯间仿佛都在震颤!
那扇防火门上凸起的鼓包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一道细微的裂缝,如同扭曲的黑色蜈蚣,猛地出现在鼓包的顶端!
几缕猩红粘稠的月光,如同窥探地狱的邪恶目光,顺着那道裂缝挤了进来!
紧接着,一根灰败的、覆盖着龟甲状粗糙纹路的、指端带着尖锐骨刺的手指,硬生生地从那道裂缝里挤了进来!
它在空气中疯狂地抓挠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金属的声音!
“吼——!!!”
怪物狂暴的嘶吼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顺着裂缝灌入楼梯间,震得林萧耳膜嗡嗡作响!
它要进来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林萧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他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楼梯下方更深沉的黑暗翻滚下去!
身体在冰冷的台阶上碰撞、翻滚,后背的伤口被反复挤压,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眼前一黑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扔进滚筒的破布娃娃,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知滚了多少级台阶,身体终于重重地砸在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短暂的眩晕过后,是更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呕吐感。
林萧蜷缩着,剧烈地咳嗽,咳出带着血腥味的唾沫。
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
这里似乎是楼梯间的最底层。
空间比上面更加狭窄、压抑。
头顶是***的、布满锈迹和水渍的管道,像扭曲的黑色血管。
空气更加潮湿阴冷,铁锈和霉菌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唯一的光源,来自上方楼梯拐角处那扇正在被疯狂破坏的防火门缝隙里透下的、几缕微弱而扭曲的血色月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林萧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西周冰冷的墙壁。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他斜对面的墙壁下方,距离地面大约一米的高度,一扇门静静地嵌在那里。
一扇门!
不是普通的住户门,也不是防火门。
那是一扇极其厚重、坚固的金属门,颜色是深沉的墨绿色,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和几道细微的划痕。
门框与墙壁严丝合缝,几乎融为一体,透着一股与这个老旧居民楼格格不入的坚固与隐秘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把手——那是一个巨大的、需要双手才能握持的金属轮盘,如同潜艇或者银行金库的阀门,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微光。
门的上方,钉着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铭牌。
铭牌上只有两个冰冷的黑色印刷体字:设备间设备间?
老式居民楼的地下室设备间,会用这种级别的防护门?
林萧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扇门的存在本身就透着诡异。
但此刻,它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
头顶,那扇防火门被破坏的声响越来越恐怖!
金属撕裂的尖啸、怪物狂暴的嘶吼、还有门轴发出的濒死***,交织成一首催命的交响曲!
那道裂缝正在扩大!
更多的骨爪从裂缝里挤进来,疯狂地撕扯着!
猩红的月光如同粘稠的血浆,顺着裂缝流淌下来!
没时间犹豫了!
林萧不知道这扇门后面是地狱还是暂时喘息之地,但他知道,留在这里,下一秒就会被撕碎!
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几乎是爬行着扑向那扇墨绿色的金属门!
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扑到门前,双手死死抓住那个巨大的金属轮盘门阀!
入手沉重冰凉,带着一种工业造物的坚实感。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旋转它!
纹丝不动!
轮盘如同焊死了一般!
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难道锁死了?!
“操!
操!
开啊!”
林萧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后背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涌出,但他浑然不顾!
双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流下!
嘎吱——一声极其细微、带着锈蚀感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轮盘,极其缓慢地、极其艰涩地,被他撼动了一丝!
有希望!
头顶的死亡交响乐骤然拔高到一个新的恐怖层级!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伴随着金属彻底撕裂的刺耳悲鸣!
那扇承受了无数次狂暴冲击的防火门,终于彻底宣告报废!
整扇门板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内侧狠狠撞飞,扭曲变形的金属门扇带着凄厉的呼啸,重重砸在下方几级台阶上,发出轰然巨响!
猩红粘稠的月光,如同决堤的血河,瞬间汹涌地灌满了整个楼梯间!
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浓烈腐朽与暴戾气息的阴影,堵在了被撞开的门洞处!
那灰败龟裂的皮肤在血光下如同覆盖着一层粘液,翻转的头颅上,针尖般的瞳孔瞬间锁定了下方平台上、正拼命转动轮盘的林萧!
喉咙里发出兴奋到极致的、如同无数砂纸摩擦的“嗬嗬”声!
它看到了猎物!
没有任何停顿,那畸变体西肢着地,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令人窒息的恶臭,沿着陡峭的楼梯,朝着下方的林萧猛扑下来!
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灰败的残影!
死亡的腥风瞬间扑面!
“啊——!!!”
林萧发出绝望的咆哮,肾上腺素在这一刻彻底燃烧!
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
他双臂爆发出非人的力量,肌肉纤维仿佛在哀鸣!
“咔!
咔!
咔——砰!”
沉重的金属轮盘终于被他用蛮力强行拧到了头!
一声沉闷的机括弹开声从厚重的门板内部传来!
开了!
林萧想也不想,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
厚重的墨绿色金属门比他想象的沉重得多,但也比他想象的顺滑!
门轴似乎保养得很好,带着一种沉重的流畅感,向内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陈旧纸张、精密仪器润滑油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林萧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敏捷,猛地侧身,朝着那道狭窄的门缝里挤去!
就在他大半个身体挤进门内,试图将门拉回关闭的刹那——轰!
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击在刚刚开启的门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向外弹开!
林萧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被门板带得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门后冰冷的墙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首接昏死过去!
腥臭的狂风灌入!
那只灰败的、覆盖着龟甲纹路的恐怖前肢,带着尖锐的骨刺利爪,如同死神的镰刀,顺着开启的门缝,凶狠无比地朝着林萧刚刚站立的位置掏了过来!
利爪刮过冰冷的金属门框,发出刺耳的噪音,带起一溜火星!
就差一点!
那爪子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扫过!
林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肺部***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后背撞击墙壁带来的剧痛混合着撕裂伤口的灼痛,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
门外,那畸变体一击落空,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
它那翻转的头颅上,针尖般的瞳孔在门缝外猩红的光线下闪烁着毁灭的幽光,巨大的身体正疯狂地试图挤进这狭窄的缝隙!
门板在它恐怖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门框被挤压得向内变形!
不能让它进来!
绝对不行!
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火焰,在剧痛和眩晕中顽强燃烧。
林萧的目光瞬间扫过门内侧。
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黄铜色的金属门栓,如同巨兽的獠牙,静静地横在那里!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扑向那个门栓!
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闭合的方向狠狠一推!
“哐当!!!”
沉重的金属门栓发出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古刹的晨钟,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回响!
粗壮的金属栓条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卡进了坚固的门框凹槽之中!
几乎在门栓落下的同一瞬间!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整个厚重的墨绿色金属门剧烈地一震!
门外那怪物狂暴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被门栓彻底锁死的门板上!
门板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弧度,但终究没有被撞开!
只有沉闷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在持续。
门栓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但依旧顽强地坚守着。
“吼——!!!”
门外传来怪物极度不甘和暴怒的嘶吼,利爪疯狂地刮擦着金属门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如同无数指甲在黑板上抓挠。
暂时…挡住了!
林萧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冷汗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冲锋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强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视线一阵阵模糊。
安全了?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视网膜上那幽蓝色的界面,如同尽职尽责却又冷酷无情的监工,再次无声浮现。
警告:物理防护遭受高强度冲击…结构完整性评估中…威胁等级:高(畸变体持续攻击)载体生命体征:危急(失血加速,多处软组织损伤,轻微脑震荡风险)环境扫描:安全系数提升(物理隔绝成功)…认知污染浓度:中(存在微量泄露)…建议:立即进行伤口处理,防止失血性休克及感染。
寻找认知稳定剂或次级净化手段。
“处…处理…”林萧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视线艰难地聚焦,开始打量这个他用命换来的“安全屋”。
这里显然不是普通的设备间。
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大约有二十多平米。
天花板很高,布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管道,大部分包裹着银色的隔热材料,在角落一盏散发着惨白色冷光的应急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年纸张、精密仪器润滑油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冰冷而洁净的奇特气息。
墙壁是冰冷的混凝土,刷着白色的防尘漆,有些地方己经泛黄剥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白色实验台。
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张、烧杯、试管架等杂物,同样蒙尘。
实验台旁边,矗立着几个高大的、同样落满灰尘的金属柜子,柜门紧闭。
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摆放着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上面堆着凌乱的被褥。
床边有一个小折叠桌,上面放着一个搪瓷杯和几本厚厚的、书脊磨损严重的书籍。
旁边还有一个老式的、印着红十字的白色医药箱,静静地放在地上。
这里…似乎曾经是一个隐秘的实验室或者观察点?
林萧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设备间”的牌子,显然是个拙劣的伪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白色的医药箱上。
伤口…必须处理…系统冰冷的警告还在脑海里回响。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门外怪物抓挠声掩盖的声响,从房间深处、一个被高大金属柜子遮挡的角落里传来。
“咔嚓…”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林萧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还有人?!
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剧痛,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锁定那个角落。
右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终于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体——半截断裂的、沉重的金属管件,可能是从某个废弃设备上掉下来的。
他死死攥住这唯一的“武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门外是疯狂的怪物,门内…难道还有未知的威胁?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门外持续不断的抓挠嘶吼,和他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声。
几秒钟后,那个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的戒备,从高大的金属柜子后面走了出来,暴露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
那是一个女人。
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连体服,外面套着一件同样陈旧的白色实验大褂。
她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虽然沾染了些许灰尘、但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和疲惫。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大,瞳孔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没有门外怪物那种疯狂,却沉淀着一种沉重的、仿佛看透了太多东西的疲惫,以及此刻面对林萧这个不速之客时,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审视。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狭长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手术刀。
刀尖,正微微颤抖着,对准了瘫坐在地上、浑身浴血、手里还攥着半截金属管的林萧。
两人,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和血腥味的诡异地下室,在门外怪物持续不断的死亡伴奏下,隔着冰冷的空气和应急灯惨白的光线,无声地对峙着。
女人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林萧身上那件印着巨大“饱了么”logo、此刻却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蓝色冲锋衣,扫过他手中那半截可笑的金属管,最终落在他后背那片被撕裂衣物下、正不断渗血的狰狞伤口上。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消散,但似乎又多了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了几秒,只有门外怪物抓挠金属的刺耳噪音在回荡。
终于,女人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干涩,但语调却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如同她手中那把手术刀:“你是谁?”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林萧的脸,手术刀的刀尖也没有丝毫偏移,“外面…怎么样了?”
林萧喉咙干得冒火,后背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他的思维都有些迟滞。
他看着女人手中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这半截锈迹斑斑的金属管,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嘶嘶地吸着冷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送…外卖的…” 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随即又自嘲般地补充了一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濒临崩溃边缘的神经质,“…还有,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