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饭桌上死气沉沉。大姨把一碗汤推到我面前，硬邦邦地说：喝了，财务部那边催了，

明天必须去见张总的儿子。我捏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张总的儿子，张昊，

那个名字像一块黏腻的口香糖，粘在我的脑子里，甩都甩不掉。大姨，我……

你什么你？她眼皮都懒得抬，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现在是让你报答的时候了。

贺俊为了你的事，前前后后跑了多少关系，低了多少头，你心里没数吗？贺俊，我的表哥，

这个家的神。他永远温文尔雅，永远无可指责，永远是我的救世主，也永远是我的紧箍咒。

照片被甩在桌上，是张昊，油头粉面，对着镜头挤眉弄眼，

细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算计和猥琐。就是这个人。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公司年会上，

他借着酒劲，把滚烫的酒水不小心泼在我的裙子上。周围人暧昧地哄笑。

张少这是看上我们微微了？微微，还不快谢谢张少。他拿出一方手帕，

说是要帮我擦拭，手却毫不顾忌地朝着我的大腿摸来。我猛地站起来，躲开了。

他就站在那里，笑得意味深长，仿佛在看一只笼中的鸟。躲什么？你表哥没教过你礼貌吗？

我捂住发烫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说什么了？

大姨终于抬眼看我，眼神像淬了冰，林微，你不要不识好歹。张家什么背景？你嫁过去，

就是一步登天。你以为你还是林家的大小姐？别做梦了。我浑身发冷，几乎坐不稳。

大姨，你忘了三年前那件事了吗？贺俊他……闭嘴！她厉声打断我，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要不是贺俊心善，帮你把窟窿补上，

你现在早就蹲监狱了！你还有脸提？怎么能过去。那个弥天大谎，像一座山，

压在我身上整整三年。贺俊站在所有人面前，痛心疾首地为我求情。——微微还小，

不懂事，她只是一时糊涂，求各位叔伯给她一个机会。我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我颤抖地看着她，那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偷公司的钱……够了！证据确凿的事，

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我们家为了你，名声都毁了！现在让你嫁个人，为家里做点贡献，

你就推三阻四！我向来是听话的，甚至可以说是懦弱。但这一次，我真的无法顺从。

我抓住她的胳膊，大姨，换谁都行，不能是张昊……她一把甩开我的手，

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铁，我们公司需要张家的注资，这是贺俊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条件。

你哥为了公司，脸都不要了。你呢？你就不能为这个家牺牲一点吗？她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林微，你记住，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们贺家的。

你没有资格说不。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2我麻木地收拾着餐桌，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表弟贺阳从房间里冲出来，抢走我手里的遥控器。看什么看？

这是我家！动画片时间到了！我身心俱疲，只是看了他一眼。你看***嘛？

信不信我告诉哥，说你又欺负我！他一边嚷嚷，一边把零食袋子、果皮，

一股脑地全扫到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扫干净，快点！你就是我家的佣人！

我胸口一阵气闷，提醒他：贺阳，我已经收拾过了。我让你扫你就扫！哪那么多废话！

他见我不动，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朝我砸过来。我哥说了，你就是个白眼狼，小偷！

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玻璃杯砸在我的额角。瞬间，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抬手一摸，满手的血。贺阳看到血，愣了一下，随即哇

地一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朝他房间跑，一边尖叫：妈！哥！林微打我！

她要杀了我！大姨和贺俊几乎是同时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额头流血的我，

和受了天大委屈的贺阳，大姨立刻冲过来，想也不想就给了我一巴掌。你疯了！

敢对阳阳动手！贺俊则一把抱起贺阳，轻声细语地哄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责备。

薇薇，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贺阳躲在贺俊怀里，恶狠狠地指着我：是她先瞪我，

还不给我扫地，我才推了她一下，她就拿东西砸我！颠倒黑白。小孩的恶意，

来得那么直接，那么伤人。我甚至分不清是额头更疼，还是心口更疼。我没有……

你还狡辩！大姨指着我的鼻子骂，家里养着你，是让你当祖宗的吗？阳阳是你的弟弟，

你就不能让着他点？我们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我缓缓蹲下身，地上的血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我伸出手，想去捡。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我的指尖，新的血珠冒出来，和地上的血迹融为一体。很疼。

但我已经麻木了。3在爸妈出车祸去世之前，我也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他们把我视若珍宝，给了我全部的爱。所以给我取名林微，希望我的人生，

能细微之处也充满阳光。可是一场车祸夺走了他们，也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被大姨家收养。

一开始，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可随着时间推移，那种客气变成了不耐烦，

最后成了***裸的嫌弃。尤其是在我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而贺俊只考了个普通二本之后。

那种嫉妒和排挤，几乎写在他们一家人的脸上。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大二那年。

我们家的家族企业，也是我爸妈一手创办的公司，财务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亏空。

整整三百万。所有人都认定是我这个唯一能接触到核心财务的外人干的。

因为有人看到我深夜鬼鬼祟祟地进了财务室。而贺俊，则大义灭亲地站出来，

提供了我消费记录异常的证据——我买了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我百口莫辩。

那台电脑，是我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奖学金和***工资买的。可在他们眼里，

那就是我挥霍赃款的铁证。最后，是贺俊挺身而出，用他自己投资赚的钱，

补上了这个窟窿，拯救了公司。从此，他成了家族的英雄，而我，成了不知感恩的罪人。

我的大学梦，也就此破碎。大姨当着我的面，撕掉了我的学生证。读什么书？

你还嫌给我们家丢的人不够多吗？你哥为了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你现在就该好好在公司待着，给他打下手，赎你的罪！我被强行退学，安排进公司，

成了贺俊的助理。说好听是助理，其实就是个打杂的。端茶倒水，复印文件，

替他处理所有他不想干的琐事。这两年，我活得像个影子，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现在，

我二十一岁。他们觉得我到了可以废物利用的年纪。所以，要把我打包卖给张家，

为贺俊的宏图霸业添砖加瓦。我闭上眼，停止了回忆。天花板的吊灯，光线惨白。

新伤加旧痛，让我一夜无眠。第二天，我顶着额头上的伤，照旧早起，给全家做早餐。

大姨送贺阳去上学，出门前，冷冷地丢下一句：晚上七点，『御景轩』，别迟到，

也别给我耍花样。我僵硬地点头，……知道了。4晚上，我没有去御景轩。

我去了公司附近常去的一家书店，待到了深夜。手机早就被我关机。我不想回家，那个地方，

比冰窖还要冷。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不到九点，大姨就怒气冲冲地杀到了我的工位。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文件，狠狠砸在桌上。林微，你长本事了！敢放张家的鸽子！

现在立刻跟我回家！办公室里所有同事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

我压着声音，大姨，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这里是公司……公司？你还知道这是公司？

她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贺俊一晚没睡，到处给人赔礼道歉！

我们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她越说越大声，索性一***坐在我旁边的空椅子上，

开始数落我的罪状。从三年前的偷窃，到昨晚的不识好歹。

我成了一个忘恩负义、心思歹毒的白眼狼。部门主管闻声赶来，一脸为难。最后，

大姨提出了条件，只要我跟她回家，她就不在这里闹。主管只能给我批了假，

让我先处理家事。回家的路上，大姨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但我没想到，

她竟然在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停下来买了一大堆新鲜昂贵的食材。甚至，

还买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基围虾。她亲自下厨，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让我回房间，

好好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晚上七点半，

门铃准时响起。大姨立刻擦了擦手，满脸堆笑地喊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贺俊，

还有他身后的张昊。薇薇，好久不见。张昊的眼神像黏腻的虫子，在我身上爬来爬去，

最后落在我的胸前，笑得轻佻又恶心。几个月不见，身材越来越好了。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冻结了。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画面，再次翻涌上来。还是那个公司年会。

我被灌了好几杯酒，头昏脑胀。贺俊扶着我，说是送我去休息室。休息室里，

张昊早已等候在那里。门被从外面锁上。贺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模糊不清。张少，

微微就拜托你了……她性子烈，你多担待……张昊一步步朝我逼近，

脸上是势在必得的淫笑。小美人，你表哥把你送给我了，你就从了我吧。……微微，

发什么呆呢？不请我们进去吗？贺俊温和的声音将我从地狱拉回现实。

他拍了拍张昊的肩膀，笑着说：张昊今天是特意来给你赔罪的。赔罪？他笑得那么脏，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5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尝到了一股铁锈味。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把自己的舌尖咬破了。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但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

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这一次，没有预想中的巴掌。贺俊的脸色沉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上前一步，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微微，别闹脾气。你忘了你爸妈留下的那堆烂摊子了？

要不是我，公司早就破产了。你现在能安稳地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我。大姨都跟我说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我脸色煞白，

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回忆让我头晕目眩。我没有！我从来没拿过公司一分钱！谁信？

整个家族的人，谁会信你？林微，你斗不过我的。惹恼了我，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滚出去！我让你们都滚出去！我捂着耳朵，

崩溃地大喊。大姨听到动静，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场面，

冲过来就在我后背上捶了一拳。你发什么疯！客人好不容易来了，快请进来坐！

我抓住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大姨，求求你，别让他进来……进来坐，张昊，

快进来。大姨完全无视我，热情地把张昊和贺俊迎了进来。在他们踏入家门的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心里最后一根名为希望的弦，也彻底断了。餐桌上，贺俊和大姨一唱一和，

热情地给张昊夹菜。贺阳被一个大红包收买，甜甜地喊着张昊哥。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像个局外人，被迫坐在张昊身边。大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看看，

我们微微和张昊多有缘分。我们微微就是性子内向了点，张昊你多担待。

张昊装模作样地给我夹了一块鱼，微微，上次年会是我不对，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很正常，都过去了，吃饭，吃饭。

我垂着眼，看着碗里那块被他用过的筷子夹来的鱼肉，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再也压不住。

我端起那碗鱼。连着汤汁，狠狠地扣在了张昊的头上。滚。张昊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林微！你是不是疯了！大姨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你又欺负张昊哥！

贺阳抓起桌上的骨头碟子，朝我扔过来，最后干脆学着我的样子，

把一盘油腻腻的红烧肉全倒在我身上，坏女人，滚出我家！我面无表情地坐着，

任由油污顺着我的衣服往下淌。6一顿饭，不欢而散。张昊去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一下，

出来时，贺俊和大姨围着他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张昊，微微她……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张昊倒是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笑了笑，没事，阿姨，俊哥。女孩子嘛，

有点小脾气正常，我能理解。然后，大姨和贺俊一左一右，强压着我，让我送张昊下楼。

老旧的小区，楼道灯坏了，一片漆黑。刚走到楼下，我转身就想走。

张昊突然从后面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拽到墙角的阴影里，抬手就是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的***！敢把菜扣我头上？左脸***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啐了他一口，***！败类！骂？你再骂一句试试？他狞笑着，

一把撕开我衬衫的扣子。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三年前那个被锁在休息室的夜晚，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你叫啊，

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表哥说了，只要我让你成了我的人，

你以后就得乖乖听话……他压在我身上，带着一身酒气。冰冷的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那么刺耳。……放开我！你给我放开！我爆发出所有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裆部，

然后不顾一切地朝楼上跑去。大姨正在客厅拖地，清理着一地的狼藉。我冲过去，

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爸妈还在，他们绝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大姨……我抓住她的手，

声音颤抖，张昊他……他欺负我。她低头看了一眼我被撕破的衣服，

眼神里没有丝毫心疼，反而闪过一丝不耐烦。她冷漠地甩开我。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

迟早都是要睡在一起的，他碰你一下怎么了？大惊小怪。我彻底愣住了，如坠冰窟。原来，

那一点点奢望，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我不愿意！是他强迫我的！她终于怒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像三年前一样，闹得人尽皆知吗？还嫌不够丢人？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手脚不干净？要不是贺俊，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现在有张家这样的好人家不嫌弃你，愿意娶你，你就该烧高香了！7三年前的事，

是压在我心头的一根刺。那所谓的证据，所谓的人证，都是贺俊一手策划的。

他早就觊觎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而我爸妈，却一直打算等我大学毕业，就让我接手公司。

所以，他要毁了我。毁了我的名声，断了我的前程，让我永无翻身之日。他在家族会议上，

痛心疾首地为我求情。所有亲戚都赞扬他大度、有担当，为了不成器的妹妹，

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我成了那个万人唾弃的罪人。我试图解释，试图反抗。但没人信我。

我的声音，被淹没在他们指责和谩骂的口水里。贺俊以戴罪立功为名，把我弄进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