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祖母的古董店,每晚擦拭她遗留的银项链入睡。暴雨夜,一枚民国怀表在柜台自鸣,
我鬼使神差拿起它。冰冷灵魂突然扼住我咽喉:“谁准你碰我的表?”后来他说,
他是被暗杀的民国军官,与我祖母有契约。“这项链是契约媒介,你戴上了就归我。
”直到我在怀表记忆里看见:他中弹倒下时,手里攥着条相同的项链。而此刻,
现代杀手正用刀抵住我喉咙:“怀表交出来。”濒死之际,军官灵魂突然融入我身体。
“别怕,现在换我保护你。”>失明前最后一刻,我看见他消散的荧光中,
项链的诅咒正在解除。雨点砸在“拾光”古董店的老式玻璃窗上,声音又密又沉,
像是无数只手在急切地拍打,催促着什么。
窗外的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斑,红的、绿的,扭曲变形,
被雨水冲刷得忽明忽灭。店堂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壁灯,
昏黄的光线勉强撕开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却把那些陈列着旧物的货架和玻璃柜更深地推入阴影之中。
空气里浮动着灰尘、陈年木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时间沉淀下来的微涩气味。
我蜷在柜台后面那张宽大的旧扶手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那圈微凉的银链。
项链坠子藏在衣领下,紧贴着心口皮肤,是祖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一枚样式古旧简单的银环。每晚睡前擦拭它,几乎成了刻进骨髓里的仪式。祖母离开五年了,
这习惯却顽固地留了下来,像一道沉默的护身符。然而,这份沉默的守护,
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注定要被彻底打破。“滴答…滴答…滴答答答…”声音很轻,
起初几乎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但它的节奏太突兀,太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
执拗地刺破雨幕,扎进我的耳膜。不是钟摆声。店里那座老旧的座钟早就停摆多年。
我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去。目光穿过昏黄的光晕和货架的暗影,
落在靠墙一个不起眼的玻璃展柜深处。那里,一枚孤零零的银质怀表,
正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丝绒垫子上。它自己在响。表壳是冰冷的银白,在壁灯微弱的光线下,
折射出一种幽邃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泽。此刻,那圆润的金属表壳内部,
正发出清晰而稳定的“滴答”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一颗沉睡了太久的心脏,
在黑暗和雨声中,骤然复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攫住了我。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我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玻璃柜走去。
心跳莫名地加快,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呼应着那怀表的滴答声。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柜门时,一股细微的电流感顺着指尖窜了上来。
柜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伸出手,指尖微微发颤,
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早已凝固了时光的旧物空隙,最终落在了那枚怀表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刺骨,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就在那一刹——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猛地从我胸口的项链坠子上爆发出来!那热度如此凶猛霸道,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心口,烫得我几乎窒息,眼前一阵发黑。我闷哼一声,
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握着怀表的手指,但那冰冷的表壳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我的指尖。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强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我面前的虚空中猛地炸开!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固、冻结。昏黄的壁灯灯光诡异地摇曳了一下,光线被扭曲、压缩,
在我面前投射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轮廓。那轮廓迅速由虚转实,凝聚成一个男人的形体。
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笔挺得一丝不苟、却浸染着大片深褐色污渍的旧式军装。
军帽压得很低,帽檐投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实质,将他的上半张脸完全吞噬,
只留下一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和两片薄得近乎锋利的嘴唇,
抿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
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不断散发出彻骨的冷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小的冰晶。
一只同样灰白、半透明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气,五指如铁钳,
狠狠地、精准地扼住了我的咽喉!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扼杀了我的呼吸和尖叫。
那寒意穿透皮肤,直刺气管,冻结血液。“谁…准你…碰我的表?”声音低沉,
沙哑得像是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来自坟墓最深处的阴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接钻进我的耳蜗,
冻僵我的大脑。他扼住我喉咙的手指,冰冷得像万载玄冰,那寒意穿透皮肤直抵气管,
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
肺里的空气被残酷地挤压出去,只发出徒劳的嗬嗬声。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
另一只未被钳制的手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
指甲徒劳地划过他那半透明、却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腕。
“放…开…”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那张被帽檐阴影完全覆盖的脸,
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帽檐下,两点幽深得如同无底寒潭的微光,穿透阴影,
冰冷地刺在我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刺灵魂的冷酷。
扼住喉咙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咳!咳咳咳!”我猛地弓起身子,
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货架上,震得几件瓷器发出危险的叮当声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你…你是谁?”我捂着剧痛的喉咙,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百骸。
那道半透明的、散发着寒霜气息的高大身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矗立在昏黄的灯光与浓重阴影的交界处。他没有立刻回答,
帽檐下的两点幽光依旧锁在我脸上,冰冷、锐利,带着审视。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
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神经。“沈聿。”他终于开口,那沙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简短,干脆,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一个早该消散的残魂。”他的目光微微下移,
落在我脖子上,或者说,落在我紧捂着心口、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枚银环项链的位置上。
“至于你…林晚?林素心的孙女?”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会知道我祖母的名字?祖母的名字,林素心,除了家族里的人,
几乎无人知晓。“你认识我奶奶?”我艰难地问出口,声音里的恐惧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沈聿没有直接回答。他那只扼过我喉咙的灰白手掌,缓缓抬起,指向我胸口,
指尖缭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这项链,”他的声音冰冷依旧,
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辨别的情绪,“是契约的媒介。你戴上了它,
就是新的契约者。”契约?媒介?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下的银环,
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手。“什么契约?我奶奶从来没说过…”“她当然不会说!
”沈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怒,瞬间让店内的温度骤降几度。
壁灯的光线剧烈地晃动起来,货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一个愚蠢、固执又自以为是的女人!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那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逼得我再次紧贴住冰冷的货架。
“她用这该死的契约把我困在这里!困在这块表里!整整七十年!”他的情绪像失控的寒潮,
汹涌翻腾。半透明的身体周围,细小的冰晶疯狂凝结、炸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帽檐下的幽光剧烈闪烁,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口。“现在,”他停下脚步,
离我仅有一步之遥,那冰冷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他微微低下头,
帽檐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那两点幽光如同深渊的凝视,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命令,
一字一句地砸进我的耳中,“你,林晚,既然戴上了她的项链,
成了新的契约者…”“——就归我了。”“归…归你?”这两个字像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我看着他半透明却散发着致命压迫感的身躯,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比刚才被扼住喉咙时更甚。“什么意思?什么叫归你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回一丝理智。
沈聿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饱含讽刺的冷哼。他那只灰白的手掌再次抬起,
这次并非攻击,而是指向我身后幽暗的店堂深处。“意思很简单。契约束缚我的灵魂于此地,
不得解脱。而媒介,就是你脖子上的项链。你戴着它,契约便由你维系,
我的活动范围便只能以你为中心。换言之,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货架、玻璃柜、蒙尘的老式座钟,“你走到哪里,我便能跟到哪里。
这就是‘归我’。”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仿佛能看见一条无形的、冰冷的锁链,
一端系在他的魂体上,另一端,正牢牢地锁死在我心口的银环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不…不可能!
”我几乎是尖叫出来,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念头,“这太荒谬了!
我奶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跟你有这种契约?她从来没说过!”“她当然不会说!
”沈聿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种被漫长时光熬煮出的、深入骨髓的怨毒。
他身周的寒气猛地爆发,货架上几个靠近的青瓷小瓶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以为她在救我?用这该死的契约把我困在时间的夹缝里,人不人,鬼不鬼!七十年!
整整七十年!”他灰白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仿佛攥着的是我祖母的脖子。“她以为她是救世主?用一条破项链,
锁住一个早该入土的亡魂?荒谬的是她!愚蠢透顶!”他的愤怒如同实质的冰风暴,
在小小的古董店里肆虐。壁灯疯狂闪烁,光线明灭不定,将他的影子扭曲拉长,
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我紧紧贴着货架,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被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怨念和力量压得喘不过气。“那…那你要怎样?”我鼓起全身的勇气,
嘶哑地问,“你要我做什么?解除契约?”“解除?”沈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帽檐下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他缓缓放下攥紧的拳头,身周的寒气稍稍收敛,
但那份冰冷的核心意志丝毫未变。“契约已成,媒介在你身上。除非你死,或者我魂飞魄散,
否则无解。”他顿了顿,帽檐下两点幽光再次锁住我,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冰冷,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弄清楚你祖母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她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
又留下了什么烂摊子。以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活下去。
在我弄清楚这一切,找到解脱的方法之前,你,不准死。”“活下去”三个字,
从他冰冷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接下来的日子,
我仿佛被拖入了光怪陆离的噩梦边缘。“拾光”古董店,
这个曾经承载着祖母温暖回忆的地方,彻底变了味道。
空气里永远浮动着沈聿带来的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寒,即使外面是盛夏的烈日,
店内也如同冰窖。他像一个沉默而冰冷的幽灵哨兵,大多数时候只是存在,
倚在某个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帽檐低压,只露出冷硬的下颌线,仿佛一座活动的冰山雕塑,
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亡气息。偶尔,他会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冰渣摩擦,
指向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或是一件蒙尘的旧物:“那件,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赝品,
底足露胎处火石红做旧手法拙劣。”“角落里那个紫檀木笔筒,夹层里藏了东西,取出来。
”“账本,第三页夹着的旧当票,日期对不上。”他的指令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起初我惊疑不定,抱着怀疑的态度去验证。翻开账本,果然在第三页找到一张泛黄的当票,
上面的日期比我记忆里那件物品入库的时间整整早了三个月。
撬开那个沉重的紫檀木笔筒底部隐秘的夹层,
里面竟然藏着一卷用油纸仔细包裹、早已发黄变脆的旧信笺。
至于那个他指认的赝品梅瓶…我拿着高倍放大镜,对着瓶底露胎处看了整整一下午,
果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天然火石红”颜色过于均匀死板,带着明显人为涂抹的痕迹。
每一次验证,都像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恐惧之外,一种更深沉的寒意包裹了我。
他不仅是个强大的、充满怨念的亡魂,他对这家店,对这里的每一件东西,
甚至对祖母过去的某些隐秘,都了如指掌。
这种被一个冰冷的、满怀敌意的存在彻底看透的感觉,比单纯的恐惧更令人窒息。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除了必要的指令,他吝啬于任何言语。
我小心翼翼地活动在这被寒气和死亡阴影笼罩的空间里,像一只在冰面上行走的老鼠。
只有当我触碰脖子上的项链,或是无意识地摩挲那枚冰冷的银环时,
他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会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过来。
那目光里充满了厌恶、憎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行束缚的屈辱。
仿佛我戴着的不是一件首饰,而是一条拴住猛兽的耻辱锁链。
这种令人窒息的“同居”生活持续了几天。直到一个沉闷的午后,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正埋头整理一堆从阁楼翻出来的旧书,
试图从中找到任何可能与祖母和那个“契约”有关的线索。
指尖拂过一本硬壳精装、书脊烫金早已脱落的厚书时,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悄无声息地从书页夹缝中滑落,飘然掉在积满灰尘的木地板上。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穿着素雅的旗袍,眉眼温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是年轻时的祖母,林素心。
她站在一处开满白色小花的庭院里,背景是一幢带着明显民国风格的两层小楼。
吸引我目光的,并非祖母年轻时的容颜,而是她颈间。那里,赫然戴着一枚项链,
一枚样式古朴简洁的银环项链——和我脖子上此刻戴着的一模一样!心脏猛地一跳。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颈间的银环,冰凉的触感真实无比。照片为证!祖母确实拥有过,
并且佩戴着这条项链!沈聿的话,至少关于项链属于祖母这一点,是真的!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瞬间包裹了我。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沈聿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飘到了我身后。那股寒意是如此之近,几乎贴着我的后背。
我僵硬地蹲在原地,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细密的雨声敲打着玻璃。死寂中,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
“呵…”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嗤笑,贴着我的后颈响起。
那声音冰冷依旧,却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苦涩?或者别的什么?“看到了?
”沈聿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砸在耳膜上,“现在,信了?”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一点勇气,豁然转过身。
他就在我身后,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那半透明灰白军装上细微的纹理和深褐色的污渍边缘。
帽檐依旧压得很低,阴影浓重。然而这一次,他那两点标志性的幽深眸光,
却没有落在我脸上,也没有落在我手中的照片上。他的视线,穿透了我,死死地、凝固地,
钉在了我身后柜台上某个位置。那里,静静地躺着那枚引发一切的银质怀表。